孟虎、孟彪二人看见兄弟如此。便也赶紧上前跪倒齐道:“望师伯为我家主持公道。”
了空赶紧上前扶起三人,并哀道:“阿弥陀佛,师弟在我眼前遭人暗算,若不能追寻真凶,我良心也有不安。”说罢回头望向那道人:“幸而今天得了高人相助,不然若真叫歹人跑了,恐怕我在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师弟了。”
说罢,了空便到那道人面前,双手合十深鞠一躬:“阿弥陀佛,贫僧在此谢过了。”那道人忙将了空扶起:“大师不必多礼,路见不平,这正是我们武林同道该做的。”
了空只觉手臂之下空无一物,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使得腰不得不直起来,就好像是一阵清风在身下吹过。抬起头来,忽然惊到:“您是...”那道人一笑:“贫道道号冲霄。”
了空听了竟激动道:“果然是您,当年我随恩师云游,恩师便曾与您论道。当时我不过是在身旁端茶送水的一届沙弥,您就与今日一般无二。而今几十年过去,我都已老态龙钟,而道长却仍一点未变啊!”
那冲霄道人笑道:“贫道不过痴长大师几岁,这一副皮囊自当老去,大师可不要着像了。”
了空听闻此言,竟不断点头称是,就好像听了师长教诲的孩童一般。场中宾客多是年轻人,一时间竟大多不认识这冲霄道人是何方人士。
马上有稍微见识广博些的悄悄道:“这冲霄道人乃是当年武当第一高手,自四十岁起下山云游。二十年来已经很少露面,没想到竟还如此精神抖擞,若没记错这老道今年该一百一十多岁了吧!”
看见冲霄与了空寒暄几句,孟家三兄弟便大着胆子凑了过来:“谢道长为我等报此杀父之仇,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罢便又要跪下。
冲霄见此情景,只将手轻轻一拂,这三人竟一时间没能跪得下去。不禁各自震惊于道长内力之深厚。
了空看三位师侄在此,也向冲霄道:“道长在前,小僧也有个不情之请。我这三位师侄父亲遭人暗算,可小僧见识浅薄不知这歹人来由,道长云游天下多年定有非凡见识。今日斗胆恳请道长帮忙看看可能查出些许端倪。”
此时那三具尸体还都躺倒在地。黑衣人身上的面纱也早已脱落,露出一副平平无奇的面孔。冲霄走上前去,先是仔细看了看三人脸色,又嗅了嗅嘴角的味道。忽的叹了口气道:“恐怕这真凶不好追查了!”
了空慌忙追问原由,只见冲霄剑尖一挑将那黑衣人胸前衣服挑开,却露出一副纹身来。这纹身上画有一道仿佛鹰嘴般的弯钩,下有一滴口水般的水滴流下。众人见了这道纹身无不惊呼道:“毒喙!”
这毒喙的兴起也就是近几十年间的事情,却在无数正道人士的打压下逐渐成为武林中第一大的杀手组织。几十年里与毒喙有关的刺杀少说发生了数百起,这还只是能确定是毒喙下手的案子。
最可怕的是,这个组织严密、法度高明的暗杀组织从未有核心人员被捉。而外围人员只能和自己的上级单线联系,即便落网也无法伤及毒喙的根本。甚至各大门派中都有安插着毒喙的卧底,这些人或是被威逼或是被利诱,总之毒喙的眼线之广,远超常人之所想。
而这毒喙能蓬勃发展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在任务中从来不会多杀一人。比如刚才的烟雾里若是混上毒物,场中宾客绝对死伤无数,可这样一来毒喙很快就会遭到众怒。
孟家兄弟见这刺客出身毒喙,一时间便绝了追寻元凶的心思,延请冲霄道人到府中做客。冲霄道:“本来见孟府大办喜事,欲来化一碗斋饭,而今喜事成了丧事我就不多叨扰了。而且根据我这些年来的经验,毒喙在动手之前往往还有一人在外望风,同时会在不远处设下一处临时据点,我这就动身去寻,若能找到说不定便可为武林除此一害!”说罢便离开了,其他人帮助孟府摆设灵堂,处理尸体,暂且按下不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离孟府不远处便有一处丛林,此时一个少年就在林中狂奔。仔细看去,这个少年的身形与当时在孟府客厅梁上打下暗器的少年一般无二!原来这少年在三个月前就已混入孟府,并贿赂管家得了个打扫客厅的差事,几个月来将无数暗器藏在梁上。那混入孟府的刺客也是早早藏在上面,镖头们清查孟府的时候,正是司马布和安红儿自告奋勇来检查客厅,因此这一切都没被发现。所谓家贼难防,便是这个道理。
这少年在梁上打过暗器之后,趁着客厅内宾客混乱,早早地在一个角落溜了下来,由后门离开了孟府。一出门便将孟府佣人的服装尽数脱下扔掉。可离开不远就看见远方发出的烟火,之后马上发狂般地奔跑起来。原因很简单:这处烟火的含义是任务成功,但本组全灭。而这少年,正是这一组本该尽数死掉的小组中唯一的幸存者!
按以往的任务经验,若是任务成功几人便会回到一开始便留下的据点里。然后统一向上级报告。可若是失败,听说组织便会毁去据点然后离开。可一旦他们离开,与上级单线联系的自己将永远无法找到组织。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终于在经过半日的狂奔之后,他来到了一个河边的废墟旁。这里本应有一个简陋的小木屋,可如今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灰烬,少年并没有学过轻功,此时跑了半日早已脱力,眼前一黑,便昏倒过去。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七岁那年。
一个餐馆的后巷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在好心的老板那里讨到了大半碗剩饭。“太好了,还有半块肥肉”,他看着碗里那块瘦肉被咬掉,只留了肥肉部分的一小块肉这样想到。
老板把饭交到小叫花的手里,指着远处道:“到远点的地方吃,不然客人见我把他们吃剩的东西给叫花子,该不再来了。”小叫花懂事的道了声谢,便朝小巷深处走去。
还没走多远,叫花忽的后背一沉。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将他扑倒在地,手里捧着的饭碗也被打翻。
那野狗想来也是多日不曾进食,也不管那叫花,径自跑到饭前吃了起来。叫花子见状却也不哭不闹,只是站起身来默默绕了出去,似乎决定自认倒霉。
可不过片刻,这小叫花就已蹑手蹑脚的跑了回来。只是两只手里多了一块有着个尖角的石头,若不是在夜色掩护下,说不定还能看见那石头的一角上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那野狗饿了几日,此时正对着剩饭大嚼特嚼,早已失了警惕,竟对小叫花的去而复返毫无知觉。叫花终于摸到狗的背后,吃力地举起手中的石头,对着狗头砸了下去。
不一会,那小叫花手里捧着一条油纸包裹的熟狗腿从先前的饭店里走了出来,这是他拿一整具狗尸换来的。刚出门想寻一个安全的地方慢慢享用这难得的战利品,眼前一花,一个一袭白衣的中年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叫花看着眼前的男人,抱紧了怀里的狗腿。耳边传来一阵仿佛神明般的声音:“机敏、果断、狠毒、以及利益的最大化,你身上具备着无数我所需要的美好品质,你愿意跟我走么?”
眼看小叫花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甚至轻微的摇了摇头。白衣男子又说到:“难道你想一辈子当一个要饭的么?我保证,我会让你变成一个与你现在截然不同的人,无论是权利或者财富都触手可及。”
小叫花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眼中的警惕更甚。白衣男子见状叹了口气:“人各有命,既然你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强求,”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这时却听到小叫花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话:
“我能变成,像你一样的人么”
男人笑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笑的像今天一样开心:“能!”
说罢,小叫花拉住了他伸来的手。这个时候小叫花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白的一尘不染仿佛世界上最洁净的男子,正是这世上最黑暗肮脏的组织的领袖。
后来的三年里,那个白衣男子只教了小叫花两门本事,就是暗器与易容。他说组织很多时候需要小孩子来担任一些关键的卧底角色,但是如果这些孩子身怀内功便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而单练掌法、拳法、剑法、刀法、或是任何一种武功,一来没有内功打底事倍功半,二来身上总会在一些特殊部位生起一些茧子,反倒惹人怀疑。只有暗器,仅仅在指尖留下点点痕迹,配以特殊的药水遮掩便很难被发现。
小叫花在跟随白衣男子学满三年的那一天,男子把他交到了一个黑衣蒙面的大汉手里,并告诉他。在之后的四年里如果他完成了每一项交给他的任务并活着回来,他就会教给他内功与剑术,并让他真正的成为组织中的一员,同时赋予他一个代号:影十七。
在三年的相处里,影十七只知道中年男子被人称为“隼”。
四年来,影十七完美的完成了每一次的卧底任务。因为少有人会防备一个不会内功,也不会武功的孩子。虽然在四年间他没有动手杀过一个人,但在他的协助下,十几位武林名宿命丧黄泉。
这次刺杀,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十四岁之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影十七就能回到隼的身边,继续学习内功、剑术,或是其他的一切,而现在他的梦想似乎即将随着天边的焰火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