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这另外的一张脸,是怎样的一张脸,在这个时候对于少年来说,都无疑是雪上加霜。何况这张脸又是这样的不寻常。
少年的心不但凉了,并且已经开始颤抖。
胡千秋看起来却十分的轻松得意,光洁红润的脸上洋溢着优雅愉悦的笑容。开始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和气:“我找了你很久……”
少年没搭话。也没有要胡千秋扶的意思。
胡千秋的手只得收回,接着道:“本来,的确没想到‘满楼红袖招’的韩星韩少侠,会忍心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又老又丑的驼背老头。道是薛龙儿走进你那茶棚时,无意间帮了我的忙……”
韩星眼前立即浮现出薛龙儿那张憔悴、瘦弱,泪水涟涟的脸,忍不住酸楚。心想,可能是自己见薛龙儿受欺服,情绪激愤、紧张,难以控制之下才露了马脚。转念一想,当时胡千秋根本不在场,何以会发现破绽跟踪至此呢?忙问道:“即便我在见到龙儿时露了破绽,当时你不并在场,何以会发现?”
胡千秋讥诮地一笑,反问道:“想不明白吗?”
韩星确实想不通,只有点头。又一想事实已摆在面前,眼下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脱身的好。
胡千秋的眼睛在韩星脸上凝注片刻,接着道:“想不明白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不要去想。”
韩星道:“的确。”
胡千秋接着微微一笑道:“你现在应该集中精神想一想该如何面对我。如果你现在乖乖地交出‘恨天剑法’,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韩星本来笑不出,却还是忍不住笑了,道:“你若把我当成三岁的孩子,相信你的智商,也不比三岁的孩子高多少。”
胡千秋没有笑,非但没有笑,脸色已阴冷。道:“费话少说,交出剑谱!”
韩星道:“交出剑谱死路一条,我不会那么蠢。”
胡千秋冷冷地道:“即便你不肯自动交出来,我至少也有几十种方法逼你交出来,这一点你要清楚。”
韩星当然清楚,更了解胡千秋的手段。
胡千秋接着道:“现在主动交出来,兴许还死得痛快些,否则作个缺胳膊断腿、又聋又瞎、不男不女的鬼,可就惨了。”
他说完这些话,以为韩星脸色会很难看。
韩星却出奇的平静,道:“可你忘了一件事?”
胡千秋道:“什么事?”
韩星毅然道:“韩星不是泥塑的,不会任你随意地捏来捏去。”
胡千秋轻蔑地道:“自不量力!”
韩星道:“韩星生来就没怕过谁!”
胡千秋眼中现出赞许之色,觉得这少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很勇敢,问道:“想顽抗到底?”
韩星道:“至少我不会束手待毙。”
胡千秋突又觉得这少年幼稚得有些可笑,竟然认为拿鸡蛋碰石头,会把石头砸个窟窿。恐吓道:“越是顽抗,到后来你越是会后悔来到人世。”
韩星道:“至少,在我后悔来到人世之前,我会自寻了断。韩星现在的本事,远不如你,寻个机会自寻了断的能力还是有的。像‘恨天剑法’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不会放在身上,或者一个很容易找到的地方。也就是说,你逼死了我,就什么也得不到。我若能安全并且舒服一点地活着,你虽然也未必能得到剑谱,至少还有希望存在,我想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吧?”
胡千秋堂堂一代剑枭,岂能受一个小辈要挟,冷戾地道:“你可能真的还没有尝到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也好!索性让你尝尝”说着手已抓了过来。他与韩星近在咫尺,韩星又动弹不得,他相信只要轻轻一抓,就能将韩星像小绵羊似的拎起来。可没想到,手刚抓过来,韩星竟像身下藏了滑板一样,“倏”地向左侧滑了出去,直滑出有十尺远,而他的身体却仍是那种姿势,动亦未动。
胡千秋早知道韩家轻攻利害,没想到韩星身受重伤之下,还能使出如此卓绝的身法来,当真有些敬佩,笑了笑道:“我倒真的小看你了。”
韩星脸色愈发的苍白,却仍笑了笑道:“我说了,你别逼我!”
胡千秋怎能善罢甘休?接着道:“韩家轻攻的确精妙绝伦,但我道要接着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说着身形一跃直逼过来……
韩星知道胡千秋不会就此作罢,早有防备,可惜毕竟内怆不轻,根本接不住一招半式。就在这时,他的身前突然伸出了另外一双手。韩星一眼就看出这双手跟在茶棚中拎起胡宝堂的那双手一模一样,马上便有势无恐。
这双手是横翻出去的,正搪住胡千秋双掌,胡千秋惊诧异常之下,知道这一掌若与那人交击力度不够,忙收回了招式。
来人当然是周天龙,这世上除了韩飞云,韩星最尊敬的人就是周天龙。
周天龙见胡千秋收招,自己也收了掌,转向韩星怒喝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可要我找到你了。”
韩星忙低下头,低声道:“星儿让师叔受累了……”
周天龙喝斥道:“受累的不是我,是你爹。你这不孝之子。”
韩星内疚地道:“我也是想领教绝学,才……才这样做的……”
周天龙怒斥道:“闭嘴!那‘恨天剑法’是你年纪青青之人就能习练的吗?不自量力!”
韩星嘟囔着道:“爹小看我,师叔居然也同爹一样。”
周天龙哪里有韩飞云那份耐性,听韩星这一说,怒上心头,喝道:“臭小子,现在不是尝到苦头了吗?怎地还如此执迷不悟。费话少说,快与我回去!等见了师兄,我定要他重罚于你,他若不忍心,我也得替他抽你几十鞭子。”
韩星不敢再犟嘴,看了看胡千秋,道:“孩儿道是想跟您回去,只怕有些人不肯。”
周天龙当然明白他说的是胡千秋,转向胡千秋,冷笑道:“胡兄什么时候学会欺服小孩子了?”
胡千秋干笑两声道:“周兄说笑了,你我不都一样在帮盟主找儿子吗?这小子不肯跟我回去,我不得以,只有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