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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2017-06-23发布 2918字

郑立明将视频整理后上传到网络上,被大量转发,舆论转向加速。很多网友在省台的网站留言:

“刻意剪辑,歪曲事实,制造虚假新闻,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医务人员,恶意撕裂医患关系,你们觉得良心有愧不。”

“虚假报道,助力医闹,为敲诈代言,为虚假站队。”

“生活帮在这起闹剧中完全是拿生命在作死。”

“我就想知道,这脸啪啪啪打得疼不。”

省台记者依旧强硬,声称:“这是我们媒体在行使舆论监督的权利,我们的报道完全公平公正,害人医院雇水军强行洗白,造谣污蔑我台,试问,这样的医院如何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老百姓怎么敢去这样的医院看病!我台会致电当地卫计委,当地政府,对该医院进行强制整改,请大家拭目以待。”

消息发出不久,居然有全国性的传统媒体关注了该事件,这一次传统媒体选择了站在医院这一边,以戏谑的语气撰文称:请贵台放过政府,贵台在进行新闻报道时,断章取义,移花接木,实在有辱记者职业形象,给百姓添堵,给政府添乱,贵台还是趁早整改比较好。

郑立明看到这样的报道,不禁莞尔一笑。就在其他媒体对省台穷追猛打的时候,省台为了扭转不利局面,再次派记者入驻海州。于长海,产科主任谢静燕,卫计委周主任,以及郑立明陪同他们对产妇一家再次进行了采访。

郑立明首先说道:“我也是记者,记者报道新闻讲究的全面公正,而不是预设立场,制造新闻。我知道在新媒体的冲击下,传统媒体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但惟其如此,我们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提高自己的新闻质量,而不是为了博取眼球制造虚假新闻。”

省台记者的脸非常难看,反驳道:“我们坐在一起就是为了全面公正地报道这起事件,再说了,患方家属和医院各执一词,作为媒体人自然应该更多地站在弱势的患者这边。”

“好了,我们也不是来吵架的,都是来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卫计委的周主任止住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缓缓说道,“省台同志对我们本地的医疗环境不太熟悉,在刚刚过去的那起风灾当中,我市广大医务人员不顾生命危险,奔赴在救灾一线,挽救了大量的灾民,受到了人民群众一致好评。”

“我们还是来说说产妇肚子里面纱布的事情吧。”省台记者不耐烦地打断道。

很显然省台记者把周主任当成了医院的医生,才会这样生硬地呛声。于长海看着周主任满脸的尴尬,心里一阵发笑,嘴里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不止一次的告知过产妇家属,子宫里有块纱布,可以自行脱落,也可以宫腔镜取出来。家属也表示同意,签署了知情同意书。”

“等一下,”省台记者再次打断道,“这就是一个争执的关键点,到底院方有没有进行告知义务,患者家属到底知不知情,我们要好好调查清楚。”

“这没有什么需要调查的,”郑立明说道,“虽然经过了涂改,患者家属签名依然清晰可见,我们可以邀请技术鉴定部门,将文字清晰的还原,到时候谁在说谎就会一目了然。”说着,郑立明故意面向产妇的家属说道:“忘了提醒一句,病历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破坏病历也是一种违法行为,恶意破坏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是我涂得,跟别人没关系。”产妇丈夫突然站起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产妇丈夫顿了一下,高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签完了字,他们又突然告诉我,还有一块纱布没取出来,我说那不行,那我这个字可不能签,然后我当时就拿起笔划掉了。”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郑立明故意质疑道。

“是的。”产妇丈夫没有犹豫。

“你当时签字用的是我们医生办公使用的专用笔,这是一种市场上不容易买到的蓝黑色墨水笔,可是涂改签名的笔却是黑色的签字笔。我想知道,你为何在用蓝黑墨水笔签完名后就迅速用不同颜色的笔涂改。”

“这个,这个”产妇丈夫结巴起来,“争论这些细节毫无意义。”

“那好,那我们说点有意义的,”郑立明并没有刨根问底,“不管你用什么笔涂掉的,都说明至少在省台的节目组到来前,你是知道你媳妇体内有块纱布的事实,那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个情况告知省台的记者。如果你没有告知,就是欺骗媒体欺骗电视观众,捏造事实诽谤医院,医院为此造成的一切损失都要由你来承担。如果你告知了,省台节目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那样播,那这事就跟你没有关系了,而是省台为了收视率报道假新闻,你和医院一样都是受害者。”

“我,我,”产妇丈夫扭过头看了看省台记者猪肝样的脸,结结巴巴道,“我都告诉他了,我们请他来的目的就是想早点把纱布取出来,根本没有想要把事情闹成这样。”

“你放屁!”省台记者按捺不住,霍地站起来,指着产妇一家骂道,“你们这帮刁民,我在前面为你们顶住压力奔走维权,你们特么的背后捅刀子。是谁特么的对着镜头哭哭啼啼说医院不给说法的,是谁说疼的寻死觅活也不知道原因的。”

“记者同志,”周主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调解道,“你也是斯文中人,怎么能这样一口一个脏话呢,多影响省台的形象啊,有话慢慢说,我们还要继续采访调查呢!”

“不用调查了,这家人就是一窝人渣,”省台记者愤愤地说道,“借维权之名行敲诈之实,就算他们不用承担法律的责任,也应该受到道德的审判。”

“你这个记者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还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大姑姐站起来指着省台记者嚷嚷道,“这个调解会我们宣布退出,你们之间肯定达成了见不得人的协议,出卖我们病人家属的利益。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记者,医生,全是唯利是图,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明天我就接着上访,我不相信,真的就天下乌鸦一般黑了。”一家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会场。

看着他们的背影,周主任征询省台记者:“记者同志,我们还要继续采访吗?”

“不用了,”省台记者摆摆手,“我承认,在节目报道中的确存在不够严谨的地方,对仁爱医院因此造成的不利影响我也表示歉意,其实我对医生这个职业一直是充满敬意的,我也并没有恶意诋毁医务工作者的初衷,就在刚才,有个病人来医院送锦旗,我还想着替贵院好好宣传一下呢,谁知道对方一听说我是省台生活帮的记者,马上拒绝了,说俺这肚子里可没有纱布。”省台记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大家明白过来都善意地笑了起来,他也自嘲地笑笑,接着说,“虽然当时我觉得很难堪,但是也明白了一点,贵院在海州患者心中,还是有着很不错的口碑的。关于贵院的这期节目本来我也只是想如实的报道罢了,但是没想到会被人利用,反倒变成了他们敲诈勒索的帮凶。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也要深刻反省,就像贵地的这位同行说的,作为传统媒体我们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规范自己,才能更好的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

郑立明微笑着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对于一则新闻,真实应该是它的灵魂,如果我们做不到不偏不倚,也应该把双方的观点都呈现出来。我也一度热衷于报道医患题材,每每也总是先入为主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待医生,总是站在患者的角度抨击医生,认为一切医疗纠纷都是医生的不负责任造成的。后来网络上这类新闻越来越多,医患关系似乎也越来越不好,我就开始思考,医患关系真的恶化的话,究竟是医生倒霉还是患者倒霉,假如你一辈子不进医院,一辈子都不做病人的话,那就继续妖魔化医生,如果我们对医生的苛求超过了医学作为科学所能承载的范畴时,医生就不敢再冒任何风险去抢救任何病人了。一切都是安全第一,那将是我们生命历程中最大的不安全,信任医生,只有这样,才有值得信任的我们未来的医生。”

大家静静的听完郑立明的话,饶有兴趣地思考着。于长海带头鼓起了掌,一时间掌声响起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