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潮万万没想到,沙州的这些望族子弟是如此的支持自己,在张义潮看来,索勋与李明振等人一开始对自己出任沙州刺史是持反对态度的。这种态度的转变基于一个固定的逻辑,那就是在名族大义面前,索勋与其他人等都会选择与张义潮站在一起,而非东米赤加。
东米赤加在输了这一阵仗之后,心中的怨气自然是无处发泄,只得暗暗下定决心准备在实际权力的执行过程中大做文章。正当东米赤加有此想法的时候,新任兵曹参军抢先说道,
“各位大人,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了这话,东米赤加如获重释,他明白多吉副将必然是有了为自己解围的良方。东米赤加知道,这个多吉一直以来都以善谋著称,此时为自己解围,势必会令尴尬的局面有所缓和,因此东米赤加拍了拍手沉声说道,
“兵曹有话不妨之言,刺史大人绝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下官虽然对唐国的官职不熟悉,但是依然记得州长官通常不会执行具体的事务,例如兵马的指挥,可是如此?”
此话一出,高瞻与张义潮皆是一怔,二人没想到这个多吉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张义潮心里明白,多吉这番话基本上与事实吻合,因为州刺史与长史作为一州数一数二的人物,要对一州之内的所有军政大事负责,因此在具体事务的执行时,通常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因此州内具体事务的执行权力也就落到了六曹参军身上,也就是通常说的实权。
多吉今天说出这番话当然不是简单的要替刺史分忧,而是通过今天的会议分出刺史或者长史司马的军队指挥权。东米赤加在听了多吉的这番话,喜出望外的说道,
“没想到兵曹对中原的官职如此的熟悉,本将佩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刺史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无法面面俱到,沙州军政具体事务仍然需要诸位大人通力协作,不可懈怠!”
“将军训令,下官铭记于心!”
就这样,二人一唱一和的准备对张义潮施加压力,张义潮心里明白,在军队的指挥权上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被动,如今多吉担任兵曹参军,无论如何都将成为沙州兵马司的负责人,而非司马尉迟孝。不过,张义潮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已经有了应对的策略。
眼看着张义潮低头沉默,东米赤加得意的问道,
“刺史大人,不知你对兵曹刚才所言有何看法?”
“哈哈哈…,将军大人请恕下官直言,本州初次担任一州之长官本就经验不足加上州内事务繁杂,无法做到事无巨细身必躬亲,因此州内的各项具体事务自然需要仰仗在座的各位大人!”
说话间,张义潮站起身来对着在座的各位深深的鞠了一躬,态度极其谦虚。这一举动令东米赤加更加的得意,只见五州将军坐在座位上满脸兴奋的说道,
“兵曹能有此忠心,本将军依然为你感到骄傲,以后兵马司交给你相信刺史大人也很放心。本将军决定从城防营调拨一千精兵填充到你的兵马司,负责沙州城的地方治安!”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如果按照东米赤加的说法,张义潮等人出任地方官将变得毫无意义,对于已经知道了张义潮计划的高瞻来说,是短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兵马司的士兵全部由吐蕃城防营组成,因此无论如何高瞻都会据理力争,只见高瞻捋了捋胡须,微笑道,
“将军大人是想一吐蕃之兵维持地方治安,那么试问刺史府作为沙州城的主要协调机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长史所言何意?”
“如今的沙州城内,吐蕃人与汉人的矛盾在持续激化,如果将维持治安的任务交由吐蕃人,那么势必会进一步进化矛盾,甚至会将两族之间的矛盾推向更深。依下官之言,不如由刺史府出面从城内招募汉人来填充兵马司,由汉人来维持城内治安,相信会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长史所言非虚,不过本将军也有一个疑问,如果是汉人维持城内治安,会不会导致沙州城内吐蕃人的不满?”
“将军大人多虑了,沙州城内的吐蕃人大都是随军的将士,平常居住在城防营一带,很难与城内的兵马司产生直接冲突。尽管双方发生了矛盾,我相信有将军大人主持公道,矛盾的影响也不会继续扩大!”
此番话便体现出了高瞻说话的艺术,高瞻一方面坚持让汉人填充兵马司,另一方面也让东米赤加找到了台阶下。果然,东米赤加在听到了高瞻这番奉承之语的时候,脸上密布的阴霾也顿时消散,继而时哈哈大笑道,
“长史所言在理,本将军佩服。不过本将军还要强调一句,沙州的汉族军队已经消失了数十年,如今贸然组建汉人军队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兵马司的汉人军队在组建之前,先有城防营抽调三百精兵组成临时治安军维持城内的秩序,今后汉人军队组建操练完毕,兵马司则正式交由刺史府统一协调,不知刺史大人意下如何?”
虽然说东米赤加这番话看似在于张义潮商量,但是张义潮从东米赤加的脸上看出了果断坚定的神色。张义潮心里明白,在兵马司的汉人军队组成之前,沙州的治安任务依然由吐蕃人负责。想明白了这一点,张义潮也就不准备再坚持,语气轻松的回道,
“既然将军大人说到了这里,下官当然要支持将军大人。不过兵马司负责城内的治安任务,其职责相当之重,我与在座的各位大人将在三个月之内组建一支高素质的治安军,请将军大人放心!”
“哈哈哈…,刺史担任如此的有信心,那么我们今天就约定三个月为限,到时候本将军会亲自检阅治安军的战斗力!”
“将军请放心,下官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如此一来,东米赤加与张义潮在兵马司治安军这个问题上各自退让了一步。张义潮暗自想道:“暂且忍受三个月,等到三个月期限一到,那么兵马司的实际控制权将会再次回到自己的手中,自己暂时需要的是隐忍蛰伏!”
确定了最重要的军权配置之后,张义潮与东米赤加在经济大权的支配上又进行了一番角逐,这一次张义潮故意退让了一大步。张义潮心里明白,沙州的数十处产业已经被吐蕃人同化,即便是张义潮费劲心力夺得了经济权的支配,其后果也是得不偿失,也不说张义潮是否能够实际控制经济大权,而且还会丧失东米赤加对其他领域放弃争取的机会。
果然,东米赤加在得到了经济以及军事大权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飘飘然,按照潜在的约定,张义潮以张家的名义顺利将黑铁矿经营权交接给了东米赤加,这令东米赤加有些得意忘形。
大唐长庆四年,沙州刺史府成立了,张义潮在张家庄园的密室之内召见了高瞻、尉迟孝、国柱、索勋、阿大和阿二等人。这些跟随张义潮多年的家丁之中,以阿大和阿二最为出色,但是此次会议之上,二人当着张义潮的面却表现的有些不太高兴。张义潮善于察言观色,当二人有所表现的时候,张义潮关切地问道,
“阿大、阿二,你二人近日是否有话想要对我说啊?”
听了这话,阿二就像吐尽腹内所有委屈一般回道,
“刺史大人,我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跟随大人走南闯北从来不畏惧任何困难,何故大人担任了刺史之后就不准备收留我行第二人,是否认为我兄弟二人已经没有了用处?”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大笑,高瞻走近阿二近前轻轻的拍打着阿二的肩膀说道,
“我说你这小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跟大人生闷气呢!”
“子玉先生,我们兄弟二人也算是跟随尉迟师傅学过几年武术,为什么就不能到兵马司参军?”
“哈哈哈,你可知道现在准备加入兵马司的汉人军队有多少么?”
“阿二实在不知,还望子玉先生明示!”
“沙州的三大家族暗中发展兵员,如今已经超过了一千,可是我们兵马司定额一千,因此大人现在正为如何安置剩下的兵员而发愁呢!”
“就算超过了一千,那大人也不能因此不要我兄弟二人!”
弄清了阿大与阿二两人的情绪所在,张义潮也不免暗自发笑。不过张义潮之所以没有同意国柱等人加入兵马司,并不是因为兵马司汉人兵员超额,而是张义潮还有重大事情想要交给三人,而这三人也将成为刺史府对外联络的主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