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做到和自己小时候相关的梦,还是在刑科司的时候。这一路寻找秦诀,什么都没有梦到,然而就在这个说是已经不需要找寻秦诀,又重新到了和秦诀一起一起度过的地方的时候,这才又是梦到了秦诀。
还是那片海,还是那个风雨交加的坏天气,他们做的是一艘巨轮,长两百六十九米,宽二十八米,就光光是重量,就达到了四万六千三十二吨——这个上面是二百五十三个刑科司的伙伴们,从刚刚遇到风暴的那个时候,到现在,他们没有走出这个地方。
确切的来说,是需要他们呆在这里,一直等到那个大怪物出来。
这次的任务,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大任务了。别看现在人口是几十亿,但是即便是基数这么大,学法的,会法术的,也是少数中的少数。整个刑科司,也就只有两千个人而已。而之所以这么多人出来,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棘手,确实是有这个必要的——
海里的怪物,传说中的海妖,其实也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章鱼而已。他们的这个海域,已经是有过十几起海上事故了,在阳界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消息源被他们确定之后,只是一只大怪物,而他们的人数又是足够的多,每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当下老蔡请大家一起为他刚出生的小儿子喝酒,那边又是刑科司里面的一男一女经过七年恋爱长跑在一起,在请客让大家先提前知道这个好消息。到处是喝着酒吹着牛逼的兄弟,他们大概就是吧这个当作是带薪休假了,惬意的不行。
“师父。”余烬安从大家所在的大厅里穿过,脸上是胡乱的六个口红印——那些怪阿姨和他说话总是不认真听他说,说道他觉得很正经的事情却又是怪叫着好可爱强迫亲他,在他脸上留下印子,“你怎么不下去?”
秦诀在船头。雨打在钢板上噼里啪啦,简直像是一场大乱。这边的气氛很冷清,唯一的光源就是船头的控制板上明明灭灭,或红或白的指示灯的灯光。
秦诀咖色的肌肤,留着不事打理而留长了的一圈胡渣。他的侧脸在这个灯光下犹如刀刻。看到余烬安走了进来,他纤长的手指拧灭了烟头,“这里有些事情。怎么不在下边,和他们一起玩?”
余烬安眼角余光撇到秦诀周边的地上,是一圈的烟头。就算是掐灭了这里的烟头,这里的烟味还是很大,不知道他抽了多久了。
“师父,是有问题了么?”余烬安很敏感。
“你蒋叔叔说船暂时要在原地了,走不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用担心。”秦诀乱七八糟的揉了揉余烬安的脑袋,一点没有真正帮人顺毛的柔和,动作带着大老爷们不拘小节的粗糙,倒是把余烬安被阿姨弄的柔柔顺顺的头发,变得又是炸毛起来了。
从这个熟悉的动作里,余烬安感到了安全。
“好,我相信你,一定没大事,”余烬安说完一顿,“还有,元熙她晕船了。”
“真是,这个上船就晕的习惯改不掉了,”秦诀笑骂,“有没有叫老齐头拿点药?”
“叫了,她说见到你她才吃药。”
秦诀摇头,无奈道,“好,我知道了。等你蒋叔叔上完厕所回来,这里就给你蒋叔叔看着,我去看她。”
余烬安又是穿过大厅里嘈杂的人群,走到了楼下的住的房间。这里也不像楼上暖黄色灯光亮着,大家都在笑闹那么热闹。这里白色的灯光和简洁的家具,白色的床单上,小元熙半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很。她看着窗外的眼神,也是孤单的很。
余烬安走进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端着一杯开水。
“你来了?”元熙转头看向余烬安。
“嗯,”余烬安把水放在了元熙的床头柜上边,“师父说,他等会儿就过来。”
元熙觉得余烬安的脸红的有点不自然,仔细一看,果真又看到了他下巴地方没有洗干净的口红印子,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唉呀,你怎么又被那些怪阿姨亲了?”
“对呀。”余烬安语气很自然,一点也没有普通小孩子被亲的羞恼。
“你怎么不让他们不亲你呀?化妆品对皮肤的伤害可大了,那些女人老了脸都会黄掉,就是因为涂了化妆品呢!”
“我也有办法让他们不亲我呀。上次,慧慧阿姨亲我,我就和她说她这样子亲我,我就亲回她,然后她高兴死了,亲了我十几下。”小余烬安也很无奈。
“......你不会和她说,下次亲我,我就告诉你老公么。”元熙虽然晕船晕的极为难受,但是遇到这种需要歪点子的时候,总是最有精力。
“我和小千阿姨说过。后来我发现,她被老公在电话里骂,躲在卫生间里哭。”
元熙轻轻的“啊”了一声,表情感同身受的难过起来,“那你这么提,小千阿姨,不是会很伤心?”
“对呀。女人真难搞,所以说什么都不是。就随便他们亲吧,等我实力强大的时候,他们绝对就不敢随便亲我了。”余烬安无所谓的说道,然后脱掉鞋子,也爬上了床,“前面我听到师父这次说,船好像暂时走不出去了。”
元熙往旁边挪了挪,“不是说我们就是要呆在这里么?”
“走不出去和选择不走出去是不一样的吧。”余烬安撑着自己的下巴,“这个怪物有些难搞。”
“没事,等师父过来,我们就可以问问他。”元熙揉了揉余烬安的脑袋。
“......”余烬安转头看着元熙表情不满,“元熙,你别摸我的头,这样子,我的实力会掉下去的!”
“为什么师父可以摸,我不可以?我可是你的师姐诶!”
“当然是因为你的实力弱呀。你摸我的脑袋,我的实力就会掉下去的!”
元熙娇俏的嘟唇,“蛤,好哟,你嫌弃我!”
于是他们两个人笑闹着挠着痒玩了一分钟,还是元熙本来就晕船这样子一动就越发不舒服了,“唉,不玩了不玩了。真羡慕你,线条直,就想着强大你的实力,什么都不管。”
“你呢?”
“我就只想一辈子呆在师父旁边呀。你不觉得,我们路上见到的那些到处跑,没有长时间落脚的地方的人,特别可怜凄惨么,我可不要这样。”元熙喝了一口开水。她的脸色苍白,窝在同样白色的被子里,就像是一只在巢里的雏鸟,有着动人到惊艳的柔弱和楚楚。
“我倒是不觉得。我特别讨厌刑科司,地府也一板一眼的,没意思极了。等到我实力大的时候,我希望能够到处去游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小余烬安和元熙并躺在床上,余烬安看着天花板,好像就看见了自己之后,四处玩耍强大到无所恃的样子。
“你竟然不想要做一个师父这样子的大英雄。”元熙不可思议的反问,看向余烬安。
余烬安不喜欢条框,不喜欢约束。喜欢广交朋友,自己有所支持的感觉,又喜欢一个人上路。听到元熙这样子说,他愣住,心里一闪而过自己也意味不清的有些隐秘的羞愧。
他是有感觉,师父是希望他能够接手他的活,当上刑科司司长的。师父对他这么好,按理说起来,他是不该这样子想的......
元熙只是有点诧异而已,但是很快就跳开了这个话题,“诶,说到师父,师父怎么还不来呀,真是......”
小余烬安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答复着元熙的话。
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他的心思从隐秘的羞愧上跳开,突然联想到了上船之前天气的异变,老船夫的泪,低估战斗、载歌载舞的朋友,加上师父那张心事重重的脸,他脚边堆成小山的烟山——他有一种“这个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直觉。
皱着眉毛看着窗外,他隐约间好像时间线之前,是一场足够让所有人都毁灭的大事件,而他们好像只能够一直往前。他第一次为前途未卜的未来而慌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余烬安和元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半夜中,他们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巨大的水声给吵醒的。在黑暗的房间里迷茫的睁开了眼睛,他们看见了外边几乎能够是一半船高的浪水,还有天边和海中暴起的金黄色亮光——这个是他们自己人攻击时候的亮!
余烬安一股脑的爬起来,元熙仔细的把脸贴近了窗户,脸色因为现在的战斗渐渐白了起来,但是也是当机立断的立刻起身,随着余烬安跑出了船舱。
他周围的房间,放眼一望,一半的大人和他们一样,也是被惊醒,皱着眉头快速换装带上武器,询问一些装备整齐的伙伴。而更多的人在船舱里跑,脸上带着迅速进入战争状态的冷静果决。
“齐季,”余烬安一把手拉住从他们旁边要跑过去叫醒昨晚喝酒现在还在睡的伙伴,“现在什么情况?”
“怪物夜里发动突然袭击,上边开始打了。已经有十一个人阵亡。”齐季的脸上带着一脸的海水,还混杂着说不清是谁的血,“妈的,我爸那里已经忙死了——这些人再睡就睡死掉了!”
“操,”余烬安放走了齐季,拿起武器,和元熙拔脚就往上边跑。
这里老兵老蔡一听到这个,也当下炸了,跟着小齐季一起,一个一个船舱的飞快砸门,“妈了个靶子,这个怪物趁着我们睡着的时候猛攻——你们他妈的醒醒,再不醒就要被怪物包了饺子了!”顿时这下边是所有人都是一阵的慌乱,大叫奔跑支援。
而上边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惨烈一些。信息源倒是没有错,这个怪物确实是一只大章鱼而已——但是没有人真的告诉过他们,怪物也是会有帮手的么!
这里,除了那个大块头的大章鱼,几百年前的幽魂出没,倒极为像是从东方频道转为西方频道了。这些魑魅魍魉对于我们的道士佛教法师来说,虽然都开班教过怎么打,但是真的要上手的时候,说起来还是极为生涩,而这个生涩,在这种生死关头,是极为致命的。而这些小东西对于稍微有点实力的人倒不算什么,但是就是章鱼怪物,露出水面的身体就已经有他们的船这么高了,它就像是在吃着零食的小孩一样,随手从船上一把抓起三四个人,就直接的往口里塞。
“操!——”余烬安一看到这个场景那里忍得下去,抬起胳膊就是加入了战斗。
元熙跟着秦诀,怎么说也算是风风雨雨都见过了,也是在走到最顶层的时候,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天那......”
对冲上来的幽灵就是一脚踢过去、一箭致命,余烬安顺手帮元熙搞定了一个幽灵,飞快的跑向了秦诀的位置。
秦诀现在对着章鱼的一只脚在苦力奋战中,他的脸上是可见的一丝伤痕,穿着黑色背心而落出来的胳膊上方,一个极大的烧灼般的红痕。只是一些幽灵看到了秦诀的杀伤力极大,总是在旁边这边扯一下那边弄一下。余烬安冲上去,就是把师父旁边的幽灵全部杀死了,“师父!怎么回事!”
元熙刚好也跑上来,打死了一只刚好要凑上来的幽灵。
“我们的目标物出现了——还能是怎么回事!”秦诀在风雨中大吼,“下边呢?都醒了么?!”
“差不多!大家该上来的都上来了!”
“元熙!”秦诀扯着嗓子问,“还晕船么?!能打架么!”
“这种时候我怎么还这么晕,晕过去也要醒过来呀——”元熙沉声,拿着剑被全部打湿,这个让她看起来,和在场所有人一样狼狈,但是雨下瘦弱纤长的像只鸟一样的她,极为朗声的笑了笑,“一起打吧,我们!”
余烬安的意识停留在元熙朗声欢笑的场景中,瞬间就从梦中惊醒。
余烬安在床上摸了摸自己汗湿的脸,盯着天花板,足足花了十分钟从睡梦中缓过神来。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现在才五点一刻。
真的有些疲惫,他揉眼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而就在他把鞋子穿上的时候,他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桌旁,一张发着微光的卡片。
仿佛是感觉到了余烬安的注视,卡片自动起身,在天空中绕了一圈,然后自己在余烬安的面前展开,在夜里散发着银绿色的微光。
【余烬安法师,阎王邀请您到他那里跑一趟,记得看后请销毁哟——来自阎王秘书小可可。】
刚好等到余烬安全部看完,这个邀请卡片自己在半空中自燃,燃烧的灰烬全部化作了灰尘,一下子就飞出了窗外。
“......”
听说楚景柯的姐姐,也就是阎王最小的女儿就是这个“小可可”,之前被发配到流骨之地,现在总算是回来了。楚景柯爬到了刑科司司长的位置,他的女儿现在是秘书,该嫁出去的大女儿也被他扣在了地府当孟婆——阎王大概是改革困难,所以打算要把自己的家里人全部给搬上去?
这个阎王,当的也是公私混淆了。只不过他不打算现在就过去,只不过在见阎王之前,他还需要见一个人。
余烬安冷嘲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随便的套上了一件西装,就出门了。虽然灯是关着的,但是元熙的房门还开着。元熙感觉到余烬安的离开,顿时敏感的坐了起来,迷糊的声音从她房间里传来,“余烬安——你去哪儿?”
“去找一个人,”余烬安拿起大门墙边的白色蜡烛,拉开了门,“今早九点之前回来。”
“真是——”元熙又是躺了下去,迷糊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去吧去吧,害的我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