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师父死了,冯有梦回到华山。冯有梦一见灭绝二师太,不由得就哭哭啼啼。
冯有梦气哼哼地,抹着眼泪说道,“我师父把遗产留给我,把遗愿还要我去实现,寻哪个鬼地方建什么破山庄。我师父竟然让何士宗、刘大成充当遗嘱公证人执行人,真是活见鬼了。听说那何士宗是个流氓道士;刘大成呢,他是静法住持的徒弟,一惯斜眼儿看我,老对我颐指气使的。再说发财了,当初做生意的本钱全是我从家里拿去的,我师父还和我约定了五五开呢,时间久了就忘了吧,怎么我的也变成他的了,还都成他的遗产了。”
灭绝二师太正在马桶上坐着,被冯有梦没头没脑说了一通她有些发懵。
灭绝二师太怔怔地,打量着笑道:“就只有这么几句呀,说给我听,让我去找人吵嘴打架么。你哪里会做生意,全赖那些长辈大人辅助呢,将来给到你手里有多少算多少,念在师徒一场就不要计较了,亏了你还好了你呢,你就不用麻烦建什么破烂山庄了。”
冯有梦平靜了,叹口气笑了,说:“刘大成支使我,让我当什么探子去,我不能不听刘大成使唤了。”
【2】
冯有梦在荒北现世,不仅衣衫褴褛,而且一只眼瞎、脸上有疤,相貌如此不堪还不足以吓到人,这副尊容了,举手投足就带着几分儿猥琐。一般人谁愿意接触这样的流浪汉呢,碰到了还须摆出冷漠鄙夷的姿态,防范被其接近,冯有梦易容了就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以貌取人,相形之下,“流浪汉冯有梦”要让别人随便儿产生优越感。至于意外的博取了行人些许的怜悯的眼神儿,这他娘的就够肉麻够讨厌,不要挂靠人间温情。
冯有梦隔三差五就在杨树镇出现一次,买些馒头呀疏菜呀,还陆陆续续购置了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必须品,几次三番之后,杨树镇的人开始警觉了,原来,如此一个有碍观赡的人类垃圾,已经存在于离杨树镇不远的某个地方了。
的确,冯有梦栖居在杨树镇三里之外的荒野里,荒野之大称之为“荒”,这荒野之小,因为其间也有不荒的地方。
冯有梦栖身在一个废弃的破草棚,草棚周围便有土岗、有草丘、有树林子。那树林子可不小,林间草木疏落尚有小溪流淌,不知溪水从何处涌生,却在终点形成一个不小的水潭,潭水不涨不溢不深不浅,观之静如死水一般。
镇上人在镇外的活动范围,很少越过田野与荒郊的分界线。杨树镇的交通四通八达,野外道路延伸经过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本本分分的杨树镇居民不会去到某些路口走动。这一带可是接近荒蛮之地的陕西中西部,时间在民国十四年的秋天靠近冬天。
杨树镇有一帮孩子特别顽劣,由几个富家子弟领头儿,淘气起来肆无忌惮。忽然的,这帮孩子盯上冯有梦了,把捉弄冯有梦当做了一大乐事,往草棚里丢个死猫子也能笑翻了天,调教狗儿追逐冯有梦更是开心得要死。
冯有梦受到惊扰也懒的恼恨,这一阵子与人类的交流互动少的可怜,正无聊着把个人情世态也发荒了哩,受这些骚扰与戏虐还是可以忍而耐之的。
然而这帮混小子越来越没有底线了,无人教诲也罢还无穷无尽无休无止了,不仅挖陷阱让冯有梦跌坑踩粪,竟然还往冯有梦的餐具里拉屎撒尿。冯有梦心中荡漾起了愤世嫉俗的涟漪,这般寻思:如果自己再不作为,使得别人家的孩子被纵容坏了,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一份罪过呢?
冯有梦逮住了两个衣着光鲜的阔少爷,揪着他俩的衣领,让一个少爷提着罐子,另一个少爷捧着钵儿,器物里面污秽不堪。冯有梦押解着小人犯,去到镇上欲与家长讲理,请家长来管教约束。
那些没有落网的孩子呢,却是一点也不胆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继续挑衅,为了解救小伙伴想出了各种招数,向冯有梦投掷石子,叫骂,恐吓,却是鼓动狗儿去咬冯有梦的时候,每条狗都在向后退缩,如果孩子们够细心,就该看到被逼着上阵的狗们,都被吓得腿儿哆嗦毛打颤。
动物的本能和潜意识,让狗都觉察到了气场的危险,孩子们却仍然浑然不觉。
离镇子近了,孩子们加紧了威胁,叫喊着恫吓冯有梦,"杨东爹是县里的知事,你不放他,王司令把你灭了。"
"马强家里有枪有炮呢,马强姑夫是国民军的官儿,你敢去镇上怕你活不成了。"
杨树镇正逢集日。
赶集的人流熙熙攘攘,人们碰见了一个破烂汉子纷纷避让,这独眼儿流浪汉揪着两个时髦少年的领子,他们走在街道当中,经过时还能闻着一股刺鼻的臭气,好奇的闲人就有尾随观望的,还不敢靠得太近。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便象群蝇逐臭,呈了前呼后拥之势,一刹时又堵塞了交通。冯有梦恰被围在了十字街口,三人成阵处在场地中间,四周的人七嘴八舌开始指责冯有梦了,有两个勇敢的叫化子还冲到场地中间用木棍抽打冯有梦,冯有梦能躲就躲,躲不开就挨一下,兀自揪着两个孩子不松,也不发一语。
有人就喊:"先别打,把这龟孙子押到镇公所。"
又有人说:"把这龟孙子押到杨府。杨府有拳把式有枪,让这龟孙子好看。"
几个叫化子得势了,押解着冯有梦向前走,有个叫化子灵机一动,用打狗棒狠狠敲击冯有梦的手指,冯有梦也怕手疼,就把孩了松开放掉了。
大家伙就只押送冯有梦一个人了,听人言这是赶去杨府的方向。
那个叫杨东的少年急匆匆回到家里,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他结结巴巴向家人诉说祸事的时候,浑身上下还战战兢兢,母亲马丽花一听恼了,斥道:"有啥好怕的,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儿了。"
杨东恐怖神情稍稍减色,支吾说:"我一路上……想说话却是说不出来,变成哑巴了就…,真的,现在才又会说了。"
杨家上下紧张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看一看孩子口中的怪人怪物儿。
杨老太爷坐在大门楼外面的台子之上,坐在椅子里,旁边站立着一个手持长枪的家丁。
杨府管家走下台阶到街中心张望,口中嚷道:"来了来了…"。
马丽花听说来了便下了一级台阶儿,双手叉腰侧身探头看一看,嘴上嚷道:"什么熊人,敢把我孩子吓成那样。"
人群前呼后拥将冯有梦扭送至杨府门前了。
门庭前面的台子有两尺高,杨家人居高临下。
杨老太爷吩咐道:"把人松开松开,咱也讲理哩么。"
几个叫化子松开了冯有梦,仍然保持着戒备的态势,有两人还将两根打狗棒交叉夹在冯有梦脑后脖子上边。
杨府管家清了清嗓子,场面顿时安静了,管家向着冯有梦打拱一笑,说道:"这位好汉(人群发出哄笑声),嗯,首先吧…咱都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小孩子顽劣,看管不及,糟踏的东西该赔就赔。问题是呢,闹事儿的孩子有七个八个哩,你唯独向着杨府理论,独独儿为难杨家公子,不是看着杨家有钱特地来讹上一下子吧?一个钵儿一个碗的能值几个,你把孩子吓得魂不附体的面无血色的,让当爹当娘的心里怎么好受呀。"
冯有梦心里波澜又起,听着想着也在思忖:欺侮咱的有七八个呢,咱只和其中两个过不去,是呀是有着一点儿不公平哩;如果咱只是请求有钱的两家儿的家长,让其管教管教自家孩子,难道那几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就不该有所教养吗。
真特么纠结..算了算了,咱的意思也传达到了,主人若能领会了,那就好之为之吧。想到这里,冯有梦向着台上拱了拱手儿,然后也向周围的老少爷们一施拱手礼。
大家以为冯有梦有话要讲,冯有梦却一掉头走开了,从人缝中挤了出去,大伙儿一阵起哄,还故意把冯有梦推来搡去的。
杨老太爷从椅子上立起来了,回去家门之前,还指着人群前面的叫化子说:"赏钱赏钱。"
管家便朝台下撒铜钱,一把一把的,开始只有叫华子们争抢,管家便道:"有银角子哩,看谁幸运捡到了喝个茶去。"便一把一把向远处四周抛撒,直到最后把竹篮一扬倒空了。
人群开始散开了,一个捡到银角子的叫化子还站在场地前面,他谢了管家还要卖个好儿,说:"臭罐子还在那边墙根下,看我把提上,去泼到那个不要脸的王八蛋身上去。"
金锁子在客栈楼上的宿舍里,开窗远眺,望着杨府大宅门前,心里想: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偷情的好地方,也许时过境迁还丢了往日情怀,从前在庙院里在戏台上在山林里在青纱帐,狂蜂浪蝶毫无顾忌的,现在连回想一下都有些儿脸红发臊。
马丽花,这个十多年前的情人哦,那时干起来恨不得把金锁子生吞活剥,现在也变成举止矜持的邻家大嫂了,久别重逢也象刚刚儿认识一般,客客套套的,顶多只把生意上的话儿再扯上几句。好女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一念及此,金锁子禁不住发笑。
金锁子收拾褡链,退了房骑上马离开了杨树镇。褡链里装着金条和银元,这是卖给杨家一千担粮食的钱。杨家派遣的两个保镖随行,一路将金锁子送出荒北,再行百里直至余家渡地界。
金锁子骑在马上还在寻思,别人的女人终究是别人的女人,别人的男人都是过眼云烟,既使曾经缠绵的死去活来也是扯淡,不然还能怎样。再过十年八年二十年,自己会看的更开看的更淡,也评心若止水连回味也忘记了,哎,人生如何过往,老天爷有给人类设计的定律呢,包容了生老病死的,哎,让人不认命不行哦。
金锁子转而又黑想了:日B就是日B,动物行径,日不上的才自作多情,爱呀情呀的胡扯淡。不服来辩,辩你娘的蛋。哈哈哈…,老子笑看尔等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