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古罗施鬼国,汉西南夷、牂牁。武陵诸傍郡。”——《贵州土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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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名女子逐渐走近,洪潇的视线,又再次模糊,女子和那个僧人开始对话的同时,洪潇的双眼也黑暗了。
洪潇醒了。
这次是真正的梦醒。
他出了一身汗——热是真的。
“嗯嗯——。”
有人在门口轻声咳了一下。
洪潇连忙转头。
似乎立即出现的人就是梦中的线索。
赛婀面露疑惑地打量着他。
“……你门没关。”
“哦。”
洪潇缓缓从椅子上起来,感觉自己的周身还在发热。
“龙依莎醒了,她想要见你。”
“好。”
洪潇抬袖子擦去脸上汗水,跟赛婀走出去。
赛婀也能感觉到身后的一股热。
“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洪潇刚想说,却猛然发现自己全忘了。
赛婀见他没开口,也就不再细问,让洪潇在前面走。
颜开在赛婀的七星草丹药维持下暂时没什么危险,水米都能喂进去,就是身上还凉凉的,没什么明显意识。
洪潇路过他的房间时,看到莹就趴在他的床边。昨日未燃尽的蜡苗,还在摇摆。
宛如一家人。
洪潇回头,见赛婀也在凝神向里望着。
“如果你当年遇到的不是王子,而是颜开,你现在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如果是你呢?”
洪潇眨了眨眼,没说什么,上前将微开着的门彻底关严。
“你怎么不说话?”
赛婀的眼神,似乎略有期盼。
“因为现在的我,还不是我。”
等洪潇和赛婀走进龙依莎的客房时,龙依莎已经在准备下床。
“你身体还未痊愈,先不要下来!”
“我没事了,洪潇。”
龙依莎笑着说道。
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光泽。
洪潇曾经听莫德根说过,龙依莎这种罗氏鬼国的黑苗,相传擅长一种“痴命金蚕蛊”,此蛊一下,便会使心仪之人彻底爱上自己,而此蛊与和合媚术又不同,和合媚术崇尚一时淫欢之娱,而痴命金蚕蛊却可触及心底羁绊,一旦成术,长年累月,痴情不渝,至死方休。
但前提是施术方必须自己已动真情,否则不但蛊法不灵,还会给施术者自身带来无可想象的伤害,这似乎也是研制此术的草鬼婆为了防止后人乱用此蛊的考虑。
等洪潇看到恢复神气的龙依莎时,顿时觉得她根本没有学修此术的必要。
“不沐浴一下,真的不好意思见你。”
龙依莎走到桌前,将栽好的一株花捧起来,拿到叶洪潇的面前。
“还记得吗?”
洪潇惊奇地看着眼前的花。
这绝不是西域里生长的草本。
更何况仅是短短一天的时间。
这一株共有三朵,伞形花序,剑形叶,金灿灿的花丝花瓣,四散飘长,整个儿形状和曼珠沙华有些相像,但似乎又不如其大气。
虽然有些打蔫,但看上去已足够让人愉悦而惊喜。
“哎,这里的环境太干了,不过我还是有我的办法,怎么样?很久没看到了吧?”
龙依莎故作得意的表情,显得整个儿人更加清丽秀雅。
洪潇抬起手,想触摸一下其中一朵,龙依莎却手往后一缩,躲开了。
“有毒!”
龙依莎双眼充满惊疑。
“你怎么了?”
“其实你醒来时我就应该告诉你……”
“什么?”
洪潇看着龙依莎,自己皱了皱眉。
“他失忆了,武功也没了。”
赛婀说道。
龙依莎的双眼瞪得老大老大。
“你……”
她还以为自己眩视惑听。
洪潇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子里的三人,半晌无语。
赛婀退了出去,轻声关上门。
“难怪……难怪我醒来后就感觉你哪里不对劲……”
龙依莎轻轻将花放回了桌上。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别这么说,哪有对不起我,是我没把你照看好……”
她连忙故作释怀地笑笑。
洪潇默默地站在原地。
“你全都不记得了吗?包括单晴瑶?”
洪潇点点头。
龙依莎坐在了椅子上。
须臾过后,她又叹了口气站起来。
“这样也好,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忘记了,重新开始。”
洪潇没说话。
两个人的眼神似乎都凝固了。
屋内飘散着那株花的香气。
龙依莎越是嘴角带笑无所谓,洪潇越能体会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失落。
“我会努力忆起你的。”
龙依莎笑着点点头。
他发现龙依莎的眼神,更像是喜忧参半的矛盾。
洪潇就这样看着她。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两下。
比起同样是习武的莹,洪潇更喜欢她的手,虽然她的手色比莹要暗淡一些,那是因为更年长的缘故。莹的手有点小,而她的手更修长大气一些。
“这花很漂亮,叫什么名字?”
“忽地笑,是你第二喜欢的花,你第一次到苗疆,就是采这种花,才中了毒,被我救了。”
“原来你还救过我一次。”
龙依莎点头。
“那第一喜欢的呢?”
“曼珠沙华。”
“那是什么花?”
洪潇现在觉得周身不自在,完全没有龙依莎刚刚醒时的二人感觉舒服。
“对了,你们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洪潇把从能听到颜开讲话,到苏醒,再到现在的每一个有意义的细节,都交代给龙依莎。
“原来……我错怪了她。”
龙依莎拿着那封信,又沉默了半晌。
“算啦,不想啦,反正你活着,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她抖了抖身子,站起来,笑了笑。
“那就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救颜开吗?”
“你不先过去先看看他的状况?”
“已经看过了,放心,比你当年要轻得多。”
“你要去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敦煌城周围十里内全是戈壁,只有临县寿昌那里有绿洲,我要去那里捞些水蛭。”
“可是现在是初春时节,河里哪来的水蛭呢?”
龙依莎笑着摇摇头。
“就是冬天我想要,它也能来。”
洪潇笑了笑。
“我陪你去好吗?”
“当然好啊。”
洪潇觉得从他进屋开始,龙依莎每一次笑,都饱含意味,却无一雷同。
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洪潇觉得又有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女人加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