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花无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边勾起冷笑,“再者说了,为锦王做事?不知道皇太女是在哪里道听途说的。”
说完,花无转身就要离开。
那人竟然追了出来,让我这下瞧了个真切,香鬓红腮,唇不点朱红,眼尾天生含笑,是个美人。
她拦下花无,“你若是怕你师父怪罪,便由本宫来说。”说着,冲着屋内笑开,“阿訇,你是不会怪罪的,是吗?”
我转过身,看着那人站在烛火旁,面孔一如既往的看不真切,可声音直刺的我浑身发冷。
他说:“她从来,都不是我门下之人。”
……“你为什么让我喊你师父?”小花无皱着眉。
男人那时候还是个青年,轻佻的回望,回到:“不然呢,让你喊我大爷?”
“……”小花无坐在高高的石头上,白他一眼。
青年笑着凑近她,“乖乖喊我师父,我教你心法不好吗?”
“不好。”小花无摇头,“我要回家。”
青年笑脸缓缓收起,说:“你家没了。”
小花无眼睛红了,“你骗人。”
青年叹了口气,收了所有不正经,抱住她哄:“……以后这就是你家,好不好。”
小花无哭了好久,最后才应了:“……好。”
“行!”青年立刻推开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以后地你打扫,饭你学着做,有颗蛋快孵化了以后你负责喂,还有你得记得你要永远孝敬一个人,那就是……”
师父。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人以前的模样。
少女花无在往外走,我随着离去,屋内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颊边生出了胡须,你说这样的男人最邋遢。
眼睛也垂着,看向地面,你说过,这样的男人最窝囊。
一身黑衣裹身,你也说过,又不是见不得人,穿什么黑色,当然是白色最招摇了!
可是,你变成了你曾经最嫌弃的模样。
三月春风,八月流火,你的模样变的甚多,可我以前从未见过你的十月寒冬。
现在,见到了。
心疼是什么感受?
现在,我也知道了。
花无没有回锦王府,给阿零传了信让她出来,一人一兽先回了岛,一把大火烧掉了威严却冷清的宫殿。
熊熊烈火,照在人的脸上,虽然炽热,但却心寒。
然后,她转身离开,满是决绝。
可我想留下……
花无去了杀手阁,我看着她从榜末打到榜首,受了伤随意一裹,接着上。
打完杀手,又开始挑衅长老,天天活在打打杀杀里。
“好像这样,就能忘记似的,傻子。”我不知道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最后个词眼是在骂她,还是在骂我自己。
或者,二者皆具吧。
最后,还是阁主看不下去,下了药把她丢到床上,不然打不死也会累死。
等到清醒过来,她却罕见的沉默了。
之后,一个人从杀手阁消失了,阿零都没有带着。
我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夙笠崖,那里有个臭名昭著的魔教。
她只身一人,敲开了大门。
“你干嘛来的!”守门的小厮废话真多。
“话多容易丧命,你不知道吗。”随着话音落下的,是小厮死不瞑目的头颅。
周围人蜂拥而至,她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好似就是在看一群死物。
血流成河,惨叫迭起。
杀到主宫的时候,她身上浅绿色的衣衫已经染成了鲜红。
魔教的长老已经负伤三位,留下一个守在主宫。
我看到了长老身后有个孩子,惊恐的睁着眼睛,紧紧的攥着长老的衣袖。
“你若是想要这魔教拿去就是。”长老强作镇静,拢在衣袖里的手却在抖,他一大把年纪了不怕死,可是小少主他……
花无自然也看到了,与露出半个小脑袋的小男孩对上了视线,她突然一笑,吓的他缩了回去,惹得长老心中更加惊惧,往那方侧了一步。
“我不要。”花无靠在门框上,“你们的教主之位有什么好的,真拿了还不是招惹一身鱼腥气。”
“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花无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片刻怡然笑开,一扫身上的阴郁,哪里还有刚才的罗刹模样,她反过去问:“你要什么?”
那长老面色青绿,想来在他眼中,花无就是个疯子,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花无笑的越来越温柔,看他不答最后贴心的给出建议:“把这孩子留下,你和其他三个躺在外边受伤的就能活着离开,如何?”
几乎是立刻,那长老就吼出声:“你休想!”
小男孩却从他身后走出,眼神逐渐变的坚定,声音虽小却清晰,他说:“我留下。”
“少主不行!”长老又拉他,却根本拉不动。
“呦。”花无换上冷笑,转头看向那男孩子,“你可知你若留下就是死路一条,为了三个跟你没甚关系的人,有必要吗?”
男孩点头,小小的身子站的笔直,字正腔圆的说:“长老们是为了护着我才身受重伤,若是没了我,才是最好的。”
“不是!少主你……”
“啰嗦。”花无直接送了他个免费冰棺体验,世界瞬间安静。
“你说过会放他们离开的!”小男孩急了。
言笑不慌不忙,“又冻不死,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若回答的好,我便立刻放了他。”
“你问。”
“若是有一天,一直护着你的那个人不要你了,你该如何?”
小男孩开始认真思索,片刻后,说:“那一定是我不够好。”
圣父。
花无笑了,可我笑不出来。
我和小男孩可完全不一样。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他的错呢?”
“因为,没有人是会理所应当对你好的啊。”
花无笑的更开心了,“怎么办,你回答的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可是!”男孩急了,想说话。
花无又补上一句:“可是,我还算满意。”
到底,花无也没放那四个长老离开,毕竟她占山为王需要人打理事务。
不服管教,打一顿就好了。
她又把小男孩留下了,扣在身边养着。我估计她是有什么念头。
毕竟这么纯白的孩子,若是能一点点的染黑,也算是成就吧。
以前的魔教只是污水被泼的多了所以名声不好,现在有了花无这个领导者,那是自带墨汁染自己。
三年过去,夙笠崖的魔教已经传成了妖魔鬼怪之地,领主花无则是食肉啖血的冷血修罗。
期间,锦王找过她一次,被长老直接打发了回去,后来便没了消息。
我还以为锦王是歇了心思,谁曾料想,没过多久,她竟送来一封信。
花无本想直接丢掉,可当她看到随着信一块送来的一块玉玦时,犹豫了。
那是师父的。
不!
他已经不是师父了!他不要我了!
我的心里也在喊“丢掉他”,可是隐隐的担忧提了又提,真是犯贱。
最后,花无还是拆了那封信。
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大业将成,伙伴一场,望归。”
锦王大业将成,皇太女败了,那……他呢。
花无最后在天牢里见到了他,隔壁就是皇太女的牢房。
“你有什么想说的。”花无声音清冷,她已经热不起来了。
那人低着头,盘腿坐在墙边,雪白的囚服倒是比黑衣让她看的顺眼许多。
他摇头,看起来话都不想说。
十年之前过后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
而我也没想过要问!
就那么……错过了。
我看的头痛欲裂,每次难受都会这样,这般疼,是记忆中第三次。
师父,被关进天牢的师父,我想起来他明日就要被处斩,而我,那时候的我做什么了?
哦对,转身就走,不日后发现身受诅咒,是皇族血脉才能种下的阴诡东西。
所以,我才会失忆,我才……
回想起一切时,我看着花无想走,“不!”我想阻拦她,想要把话说清楚!
扑上去的时候我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当我接触到她时,诡异的吸力突然出现,稳神时我已经成了她。
不,我是成了我自己。
我停住步子,忍住声线不让它抖,说:“可我有话要讲。”说话时,却再也忍不住泪水,任由它糊了满脸。
“你当年捡我回去,给我希望活下去,是为什么?”
“现在又自顾自的把我摔下去,又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给我温暖的是你,让我跌入寒冬的也是你……”
身后响了声镣铐撞击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动静。
我心渐凉。
连谎言都不愿意为我编造吗?
“为什么不回答?”我知道执意追问的我势必像个傻子,可是全因为心有不甘。
“为什么,不回答啊!”哭的歇斯底里的我,一定丑爆了。
“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吗?”他的声音哑的不行,已经不是当年的师父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意义?”我哭着笑,把脸埋进手里,“有啊。”
“因为无聊。”
他回答了。
“那后来为什么又不要我了?”
“无聊。”
“所以……”我只是个玩物?一件消遣的东西?
够了……
自取其辱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问下去了,“皇太女就不无聊了吗?”
“是。”他回到。
“那你……”我忍着痛到麻木的手臂抽搐,甩了甩。
“嗯。”
“陪她去死吧。”
出天牢的时候,阳光是刺眼的疼,疼到意识昏迷……
“主人!主人!”阿零的声音在耳边愈发的清晰,我费力睁开眼,就看见那张大脸贴在我额前,眼里满是担忧。
寒到麻木的心底开始注入一股暖流。
“你怎么在树上睡着了,没摔过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啊!”
树?我发现自己的确是坐在树上,就是之前入睡时待的地方,看时间,不过是过去一小会儿。
黄粱……一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