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突如其来的雨雪过后,贤仁城一夜入冬,虽之后几天不再有如此磅礴的雨雪,但还会时不时的有几阵小雪飘过。百姓们惊呼天象异常的同时,已经开始四处购置棉衣、木炭。虽然忍不住要埋怨黑心的商人趁机抬高价钱,但各个售卖木炭的门店前依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街坊邻居们缩着脖子眯着眼,小声讨论着哪家的木炭更便宜,哪家门前排队的人最少。
价钱的高低、人数的多少,终究只局限于平头百姓而已,至于至高无上的四大家族,早已用上了香薰的无烟松木。
这日深夜,多日未见的蜡丸再次悄无声息的破窗而入,“啵”的一声,蜡丸打在实木桌面上,又弹射到乔木的床头。
与以往不同,乔木并没有急于打开蜡丸,而是如弹簧般拔地而起,顾不得更衣便破窗而出。乔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由于昨天晚间的那场小雪,屋檐上还留有些积雪未见消融,顺着脚印追下去,应该不难查到这个神秘人的行踪。
果不其然,乔木出其不意的追击显然超出了屋檐上神秘人的预料,只听他倒吸一口冷气,与此同时数枚瓦砾悉数尽发,虽力道不大,并无任何杀伤力,但呼啸而来的瓦砾还是如一张石网快速收拢。
乔木自然明白神秘人此举的用意何在,当下身形毫不呆滞,双臂护在身前,硬生生的从“石网”中撞出一个豁口出来。
只是突破石网的乔大管家回神望去,茫茫白雪覆盖的屋檐之上,哪里还有半点神秘人的踪影。
乔木恼怒的冲着空中挥了下拳头,心有不甘的开始搜寻神秘人可能留下的任何足迹。没过多久,足迹果然找到了,可乔大管家并没有预期的那般兴奋激动。
形状不同、大小各异的脚印一共四对,若说其他三对还算正常的话,那最后一对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小巧的脚印仿若三寸金莲,而脚印之间的距离又极为宽大。从痕迹上看,脚印的主人们似乎曾在房顶上跑来跑去、嬉戏打闹了一番,乔木甚至怀疑他们在房檐上打了场雪仗,就差一个雪人了。
大管家陷入了沉思,按理而言,屋顶上的痕迹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由于天气寒冷,他早早的就钻进了屋子,一直围着暖暖的炉火看书,连晚饭也只是让侍女端了碗莲子粥过来。以他的知觉,别说在屋顶上打雪仗了,就是有只野猫穿行其上,也逃不出他的耳朵。更何况刚才冲出去的一刹那,确实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飘闪而过,何来四个?可屋顶上杂乱不堪的场面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纵使光线再暗,大脚板和三寸金莲还是能区分开的。
乔木不顾单衣在身,在寒风刺骨的屋顶上陷入了沉思,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时间,依旧理不出任何头绪,四个截然不同的脚印是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续的,纵使那个三寸金莲可以暂时排除,但还有三个方向拿捏不准。沉思中的乔木无意间一瞄,当真有个矮胖丑陋的雪人静卧在屋顶的一角,可能是事出仓促,雪人的捏造有些粗糙,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更是只在旁边插了根树枝权当手臂,树枝之上,还握着枚雪球,着实令人无语。
雪人咧着大嘴傻傻的笑着,仿佛在肆意的嘲弄着眼前的这个无奈之人
回到房间内,乔木顾不得烤暖身子便哆哆嗦嗦的掰开了蜡丸,熟悉的小字跃然映入眼帘,乔木可以肯定,给他传递信息的绝对是同一个人,但为何屋顶上会有四种不同的脚印呢?
乔木使劲甩了甩脑袋,既然想不明白,干脆静下来看蜡丸中的纸条。
可一番查找之后,连那蜡丸也莫名其妙的离奇失踪了。乔木找遍了房间的边边角角,依然找不到它的踪影,那个淡黄色拇指大小的蜡丸,就如同根本不曾出现过一般。
“莫非是有人趁我在屋顶期间偷偷溜了进来?”乔木一边烤着炉火,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但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刚才冲出去的时候不似在睡梦中,神经紧绷,周身的毛孔几乎都完全打开,一张一翕的品尝着周围传来的任何信息,不可能觉察不到有人进入屋内。
乔木摸了摸实木桌面,上面确实有一块轻微的蜡迹,顺着蜡迹往前看,正对着自己的床铺,当时乔木正窝在被子里看书。
身旁炉火中传来了诡异的“噼啪”声,如一记响雷劈的乔木一跳三尺。大管家终于明白为何找不到蜡丸,定是自己刚才冲出去的时候太过匆忙,将床上的蜡丸带入炉火内。
乔木赶忙快步走到炉火前,果然发现早已融化的蜡水,甚至于包裹其中的纸条边角,都已经有些枯黄发黑。
乔木顾不得烫,赶忙伸手将蜡水中的纸条捏了出来,可惜依旧是晚了半步,火舌早已将纸条烧掉了三分之二,只剩下寥寥一句,“偶然所知,绝非偶然。”
乔木拧紧了眉毛,努力转动着脑中的齿轮,却依然对这云里雾里的一句话感到十分费解。
“唉,都怪自己好奇心太重。虽然只剩下这一句,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最近几日,一定有大事发生。”乔木强忍着心中懊悔,无奈的将剩下的纸条重新投入炉火之中。
次日一大早,多日未见的“贵客”终于叩响了欧阳俞墨的房门。
“哎哟喂,这不是族长大人嘛!终于想起来小女子了?”大大咧咧的墨墨并不知自己情郎与亲哥哥之间已经有了一道若不可见的裂纹。
“唉我的好妹妹,你就别损你这没出息的哥哥了,什么族长大人,我现在快成全族的老妈子了。”俞枫没好气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一副溺爱的样子。
“说吧,老妈子,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墨墨咧嘴一笑。
“瞧你这话说的,没有事儿就不能来瞧瞧你啊?”俞枫笑骂道,“我们兄妹之间何时冷漠到“闲话少说,有事儿说事儿”的境地了?”
“行!你没事儿是吧?从现在开始,敢说一件正事儿就要学狗叫!”
“行行行,我错了,这里当真有件正事儿。”俞枫收起笑容正色道,“我。。。”
“切!”墨墨幸灾乐祸,“就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俞枫语气有些沉重,伸手示意墨墨打住话头,有些伤感的缓缓说道,“我梦到咱娘了。”
“什么?”墨墨一时有些发懵。
“昨天夜里,咱娘跟我哭了一宿,说她在下面冷,还吃了很多苦。”
“哥,”墨墨拉住俞枫的右手,“这只是个梦。”
“是啊,只是个梦而已。”俞枫唉叹一声,“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整天做些稀奇古怪的梦。”
“你别太累,让乔木也帮你分担一些。”墨墨心疼道。
“没有他,恐怕我早就累死了!他不比我轻松多少!”俞枫纠正道。
“或者你们可以。。。”
“好啦好啦!”俞枫打住墨墨的话头,“你就安心做你的大小姐吧,家族里的事情,还不至于让你分担。”
兄妹两人又匆匆聊了两句,俞枫便准备离去。前脚刚迈过门槛儿,墨墨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有些犹豫,有些试探,“哥?我们。。。好长时间没去看娘了吧。”
“是啊,一回来就各种事儿,忙到现在,竟把这件事儿给忘了。”俞枫感概道。
“今天去看看?”墨墨试探道。
“你想去?”俞枫笑眯眯问道。
“想去,我也梦到过娘,好久没去看她了。”说到这里,墨墨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走!我这就让人备马去!只你我二人前去,不带侍从,娘不喜欢太热闹。”俞枫眼中精光四起,显然也极为认可。
“可你。。”墨墨有些犹豫,“你这么忙,刚不是说,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吗?”
“在重要的事情也比过这件事儿。我只有一个娘,一个妹妹。”
俞枫笑着将墨墨搂入怀中,如年少时一样,用力揉了揉墨墨的脑袋。
“别!头发都被你整乱了!”墨墨骂道。
“你小时候不一直这样嘛!娘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一辆灰布小车慢悠悠的从欧阳府邸的西侧门驶出,没有随从、没有喧嚣,就这般安安静静的融入到往来的人流之中。
几乎在灰布小车出门的同一时间,一匹疾驰的骏马飞奔而来,骏马之上,那人神情焦虑,披头散发,仿若菜市场旁边的那个老疯子,身上更是只穿了件有些焦黑的单衣,纵使外面寒风刺骨,此人却不顾严寒,死命的抽着马鞭,全然不顾骏马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在众人纷纷侧目注视下,那人停在了欧阳府邸的门前,正昏昏欲睡的看门老头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正欲询问,却被那人一把揪住衣领,声嘶力竭道,“快去喊族长,我有要事向报!”
看门老头哪见过这阵势,自然不敢怠慢,一边让旁人先看住此人,自己则一路小跑而去。
“快点!”门口那人厉声吼道,将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扔了出去。可能是太过疲惫,看似凶狠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那马鞭便毫无生气的脱落而下。
“怎么回事?”乔木的神情严肃的快步走了出来。
“不知道,他只说他有要事,要见族长。”看门老头唯唯诺诺的跟在身后,一路小跑下来,导致他有些气喘。
“你速去禀报族长!我先去看看!”乔木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大门口的报信者已经昏迷倒地,周围聚了好多人,大家纷纷议论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帮他一把。乔木扒开人群挤了进去,这人他认识,是汉末城的总掌柜,如今欧阳家少有的极为务实能干的掌柜之一。欧阳家在汉末城中的生意,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稳中有升,乔木对此人的印象颇深,早有此意将他调到贤仁来帮忙。
“于献,于献!”乔木用力摇醒怀中之人。
“大管家!”于献醒来后的第一个表情竟是痛哭流涕,足以显现事态的严重,“昨晚五家铺子同时起火,还有三家遭到打砸,守店的伙计奋起抵抗,也被他们打伤了手脚,事发时我也在其中一个店内,纵火之人黑纱遮面,看不清容颜,但手段毒辣,下手时没有留丝毫的余地,以我之见,绝不仅仅是冲着钱财去的!大管家,恕我无能!”
说到最后,堂堂男儿竟涕不成声。
乔木紧握拳头,心如火烧,面如死水,冷静的让人害怕。
“备马,即刻去汉末!”
“我随你去!”于献挣扎着欲站起身。
“你都这样了,还要逞强!”乔木怒骂道。
“没事!都是皮外伤,简单包扎一下就行,我在路上还能给你分析分析具体情况!况且,你对去汉末城的路也不熟悉啊!”
乔木略一犹豫,重重的拍了拍于献的肩膀,冲着下人吩咐道,“给他拿点吃的,再去我屋里把那药葫芦取过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乔木一行几人便已准备妥当。他们没有选择舒服的马车,而是骑着骏马向东疾行。
猎猎的西北风在耳边呼啸,如同撕心裂肺的咆哮。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下传来,仿佛悠悠无尽的丧钟。
灰布马车在一处低矮的坟冢前停了下来,说是坟冢,其实称之为土堆更为贴切,周围杂草丛生,连个石碑都没有,土堆旁的那棵歪脖子柳树,如同残烛的老人,孤独的守卫着这方圣土。
“娘。”墨墨跳下马车,眼中含泪泪花,快步走到坟冢前,轻声道,“女儿来看您了。”
这一天,兄妹二人谈了许久,从童年趣事到流落冰城,从风餐露宿到如今的锦衣玉食,兄妹二人不再疏远,仿若又回到了那年少无知的青葱岁月。
回去的路上,墨墨靠在俞枫肩头,“哥,以后每年我们都去看看娘好吗?”
“当然可以,”俞枫笑道,“你哥怎么说也是欧阳一氏的族长,你还怕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吗?”
“你平日里那么忙,回到贤仁后,我担心你又忙的连跟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墨墨有些失望。
“贤仁”二字一说出口,俞枫的眼光也随之黯淡下来。诚然,族长一位确实风光无比,但背后的艰辛与心酸却是很少有人能体会的。有时候,俞枫甚至有些怀疑,若是时间真能倒流,他当初还会选择离开冰城,来贤仁追逐权利吗?
俞枫放慢了车速,紧紧搂住妹妹的肩膀。
时间自然不可能停滞不前,俞枫也只能祈求它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这幸福的一刻永驻心间。因为他心里清楚,过了这一刻,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晚饭想吃什么?”进了贤仁主城后,两人便十分避嫌的重新钻入马车,找了个车夫在前面驾车。
“随便,早点回去吧,天挺冷的。”墨墨搓着小手。
“我还不知道你!定是想着乔大管家吧。”
“别胡说!”墨墨粉面一红,却并不否认。
“他今晚有应酬,你就别惦记了。哥哥带你去吃顿特别的,怎样?”
“应酬?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墨墨有些奇怪。
“可能是怕你误会吧。”俞枫的目光有些躲闪,“你知道的,男人嘛,谈完事情之后,难免要。。。灯红酒绿一番。”
“不可能,阿木绝不是这样的人。”墨墨明显不信。
“我是说一般的男人,乔大管家看着就挺正经。”俞枫附和道,“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吃的豆花吗?”
“啊!老麻家的对不对!”墨墨惊呼,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笑容,“在胡同口的那棵槐树下,每天早晨支个摊子。”
“对对!”俞枫也兴奋的附和道,“两钠豆一碗,放点葱花、香菜、再滴两滴香油,那味道!啧啧!”
“快别说了,我都快流口水了!”墨墨叫道,“我之前还特意找过,四处找遍了都没找到,听说他人早就死了。”
“死了?不可能!我前天还在。。。还碰到他,还在那里卖豆花呢,一点没变,只是白头发更多了。”
“你在哪里碰到的?为什么我找不到。”墨墨注意到哥哥刚才刻意跳过了具体地点。
俞枫尴尬的一笑,“那个地方女孩子很少去,都是男人们玩乐的场所。”
墨墨心领神会,小脸一红,本想拒绝,但香气四溢热腾腾的豆花,夹杂着甜蜜的童年回忆,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我要去吃!”墨墨不由分的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为何一个小小的豆花摊子会开到这种地方。
“可那种地方。。。”俞枫面露难色。
“带我去!”墨墨的铁爪顿时拧在了俞枫的左臂之上,管他什么族长不族长,捏起一块嫩肉用力一扭。
“哎呀!去去去!”敢让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欧阳氏族长如此狼狈的,恐怕全天下也只有墨墨一人了,好在两人都在马车内,车窗车帘又拉的严严实实,不至于有损族长的威严。
灰布马车吱吱呀呀的转了方向,向着一片喧嚣吵闹的红灯之地驶去。
从众多胭脂俗粉之中穿插而过,墨墨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太过鄙夷,毕竟没人自愿做这个,都是迫于生计、迫于无奈。
在一处不大的木棚子下,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正在满头大汗的忙活着,只是头发更加花白、身形更加佝偻。
卖豆花的老头从未叫卖过,但依旧应者如云,在摊子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麻爷爷,您好啊!”墨墨甜甜的问候道。
“啥?”麻老头抬起头看了眼,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慢手上的动作。
“您好!”墨墨提高了声调。
“很少?我这还没盛豆花呢你就说少?”老头有些不满。
“不是很少,我是问您身体还硬朗?”
“硬了?”老头更加不满,端起一碗刚做好的豆花放到墨墨眼前,“你看看,多嫩啊,怎么会硬呢?”
墨墨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没想到这老头如今聋的这么利害,原本一肚子的问题只能咽回肚子里,再问下去,老头估计要气的打人了。
扔下两个钠豆,墨墨接住了那碗滚烫的豆花,找了个低矮的凳子坐了下来。
“带回家吃吧?”俞枫瞄了眼天色,在旁边催促道。
“带回家都凉了,豆花要趁热吃。”墨墨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挖了一块填到嘴里,期待中的味道并未如期而至,墨墨面露失望之色,嘟囔道,“怎么跟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啊?”
“是吗?”俞枫也挖了一勺,“确实有点不一样,该不会是你刚才得罪老头,人家故意给你做的难吃吧?”
“那他也太小气了,况且明明是他自己耳背听错了,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没了食欲的墨墨显然有些不高兴。
“你且等着,我再去打一碗过来。”
“算了,回去吧。”
俞枫仿若没有听到最后一句,临行前深深的看了眼邻桌的两位红尘女子后,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那个死胖子真能折腾,自己不行,倒怪到我头上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开始抱怨。
“切!还不是你胃口大,他喂不饱你!”另一个大眼睛的娇娘讽刺道,她只化了素妆,显得清新而不妖艳。
墨墨有些抵触,想换个座位,四处打量一番后,发现早已座无虚席,只能低下脑袋,尽量将注意力放在眼前难吃的豆花之上,但红尘女人之间低俗的聊天还是如刺骨的寒风般从各个角度灌了进来。
“那是,我哪里有你命好啊!你伺候的那个小帅哥还行吧!”浓妆艳抹的女子幽幽的回道,语气中满是哀怨。
“那是自然!不仅人帅,精力还好,半个时辰都算是短的!”说起帅哥,素妆女子面露得意之色。
“不可能,半个时辰你能受得了吗!”艳妆女子更加妒忌。
“当然!”素妆女子得意的挺了挺高耸的胸脯,“人家是有涵养的人,欧阳家的大管家嘛!动作温柔娴熟,毫不粗鲁,还吟得一首好诗,跟他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一股凛冽的杀意从四周席卷而来,纵使两位风尘女子不善拓卜之术,但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不祥的气息。仿佛是出于人类的本能,她俩周身的汗毛已经全都立了起来,身体更是崩的笔直,一双涂满各色劣质涂料的双眸开始不安的向四周打量着。
“你刚才说伺候谁?”一个沙哑的声音幽幽的从身边响起。
“你是谁。。。?啊!”艳妆女子话还没说完,便面露痛苦之色。木桌之上,一根沾了豆花的筷子孤零零的插在她的玉手之上,力度之大,以至于木筷直接刺穿了桌面,在下方留下长长的一截。
同伴的悲惨遭遇显然深深刺激了素妆女子,只见她面露惊恐之色,结结巴巴道,“欧阳。。。欧阳家的大管家。”
“姓甚名谁?”那个声音更加冷酷,以至于相比于她的语气而言,周围的寒风简直不值一提。
“乔。。。乔木。。。他让我称他。。。阿木。”女子结结巴巴的回道。
“他现在何处?”那声音仿若是从地狱中传出来的,吓得那素妆女子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挂满红灯的房子。
下一个瞬间,连耳背的老麻都听到了异响,一个娇弱的身影足足飞出去三丈之远,力度之大,以至于撞翻了两张木桌后方才止住。
“墨墨!”俞枫跳出人群厉声吼道,妹妹的身影一闪而过,俞枫嘴角微微上翘,将手上的豆花扔到一边,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散了吧,散了吧。”老麻直起佝偻的腰身,冲着排队的人群嚷嚷道,嗓音中厚纯正,毫无半点先前的萎靡之态。
“怎么回事?你们可没说她会动手啊!”艳妆女子手上的木筷已经被人拔了出来,换上了厚厚的白色绷带,此刻正寒着脸质问道。
“事出意外,我们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老麻头不再耳背,草草敷衍了艳妆女子的质问。
“这可不行!”老麻头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艳妆女子,她站起身来,直接拦在老麻头面前,“加钱!我这一伤,要十天半个月不能接生意!必须加钱!”
“加多少?”老麻头淡淡问道。
“翻倍!”
“好,她的钱归你了!”老麻头指了指远处还在地上呻吟的那个素妆女子。
“那她怎么办?”艳妆女子有些迟疑。
“她已经不需要了。”老麻头说着飞起一脚,一块碎石呼啸而去,狠狠击碎了素妆女子的咽喉。
“还有问题吗?”老麻头淡淡问道。
“没了。”艳妆女子讪讪一笑,落荒而逃。
待艳妆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老麻头娴熟利索的将整张脸皮撕扯下来。下一刻,欧阳雨山冷酷的面容呈现在人皮面具之后,嘴角如往常一般挂着一抹浅淡的鬼魅笑意,冲着阴影处的小枝轻声问道,“我的演技还可以吧?”
“你最棒!”小枝极为亲昵的隔空送了个飞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