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蛛网
鹿建业是地道北京人,隋媛见过的姓鹿的人都是一口京片子,有时候鹿鸣也这么说话,她听着烦,让他说普通话,“普通话就是从我们那儿来得”,嘴上一定要还争两句,但实际行动还是注意了点,说话没那么多燥气。
鹿建业早些年在部队带过纪念,后来复原到廊坊一个事业单位混了几十年,到临退休也不过是个小科长。快三十娶了一个分不清“十”和“四”川妹子杜慧芬为妻。后来杜慧芬还当上一所小学的数学老师,真不知道她那些学生怎么学得。俩人也是婚后几年才怀上孩子--鹿鸣,在当时也算是晚婚晚育了,又是唯一的一个儿子。从小就机灵懂事,有主意。一路上学也没让人操心过,平时学习也不算拔尖,但他只要一大考就能擦着分数线过。一路上到R大生物学专业,也算是老鹿家他们这支的第一名牌大学生。
找对象也真没让家里人操心。大三那会儿老两口就知道儿子在学校有女友,听蕾蕾说过还长得挺漂亮的。杜慧芬其实还知道儿子领到过家里来,就是有一次她和老头准备回四川住三天,她能看出儿子使劲掩饰心里那个高兴劲儿。老两口没走之前就开始到处收拾,回来之后整个房间都是那么的干净整洁,杜慧芬那时候就有种失落感,知道有人在儿子的心里夺了权。
“儿子大了吗,终归有那么一天的。”
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老两口也还继续装糊涂。
正式见面是在大四的时候,儿子快要毕业了,他领回来一个女孩,说这辈子就是她了。老两口一看还真满意,人漂亮自不必说,关键是没有那种妖气,清爽大方,性格看着也好,言语温柔,不笑不开口,身高跟儿子差不多,穿一个长裙,怎么看都像一朵白莲,亭亭玉立在那儿。学历那更不必说了,比一向引以为豪的儿子的学校都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追上的。唯一能挑出一点毛病的就是她的家庭。这个,儿子前一天解释了是怎么个情况,还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问,说这女孩敏感。
行吧,老两口就细问了一下他俩有什么打算,儿子就说都申请了美国的学校,先出去深造一两年。当时大学毕业留学是个首选,据说一个班开同学聚会要办在美国才能凑齐人的。杜慧芬想法多,她看出儿子真的是为她五迷三道,就提出两个条件,一是得和亲家母得见个面,二是出国前得领证,几经磨合之后两条都过了。姑娘成了给儿媳,自家人。老两口也给她买了首饰,虽说她也不带,但是是这么个意思。
老两口第一次去美国是个挑战,首先去之前就事儿多。因为鹿建业有部队的经历,签证办了三次才过。前两次都是那个会说中文的洋鬼子他也不告诉你为什么,他说不行就不行。这给了鹿老爷子很大的羞辱,他小时候是学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长大的,要不是为了见孙子,谁跑到你们大使馆装孙子似的求你们。最后一次终于签过了,但是鹿建业也留下了阴影。尽管儿子一再解释只要一次过了就会次次都过,但老爷子发誓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
好在儿子也决定回国发展,儿媳,看得出来有点情绪,主要是儿子平时宠着惯得。但是真到大是大非的时候她还是得听儿子的。反正两口子都海归了挺好的。就是昨天蕾蕾来过说了一番话,鹿建业觉得有必要给儿媳妇上上课。儿媳近还是侄女近他还分得清,他就是觉得这个媳妇不太懂中国的人情世故,做派太西化,联想到她以前办得一些事情,真是没人点化她一下会吃大亏。上次她说他就是她的父亲,让父亲教教孩子自然理所应当了。这闺女有学问不是,老爷子知道你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住还能给你挡回来。
好,那我得备备课,精心准备准备。
结果等了一上午也不见两口子来。
“你倒是给他们打手机啊。”鹿建业不耐烦的说。
“打了,没接通,估计是没电了。”杜卉芬边忙活着做饭边说。
“那电话呢?”
“爷爷,我家电话撤了,我爸爸说要攒钱买房子。”在一旁看动画片的呦呦接话茬了。
“这能省下几个钱儿。”鹿建业背着个手说。
午饭凉了又热,老爷子再次急了,“我说你不会打儿媳妇的电话。”
平时杜慧芬唠唠叨叨的,真要是老头急起来,她可不敢惹,“我哪知道她的号码?”
“你不会问呦呦呀。”
“妈妈那天和爸爸说了,要和奶奶之间建立indirect relationship not direct relationship。”呦呦一听叫他名字,就抢着答话。看来有时候小孩再聪明了也会惹麻烦的。
老两口虽然听不懂呦呦的英文,但是大体意思还是能听出来,就是她妈的号码不能让公婆知道。
“你要是非得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的,爷爷。”
“我不想知道”,鹿建业气鼓鼓的说,“吃饭!”
半夜,隋媛醒了嚷嚷着口渴,鹿鸣早已给她准备好红茶,在双层杯里泡着不凉不热刚刚好,喝过水她又说饿,鹿鸣像变戏法似的又变出全谷物的吐司面包,这是她最喜欢吃的平日主食。她又想起来什么还没开口,鹿鸣就递给她一包消毒湿纸巾。
“我像不像哆唻A梦?”
隋媛吃了面包喝了水,仍然晕晕乎乎的,理解不了老公的玩笑,再次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十点多,隋媛才有了精神,看老公早已起床,还对着电脑查各种落户的攻略。她伸伸懒腰,看看自己早已经被换好了睡衣,才模模糊糊的想起一些昨天的事情。好像说了很多话,半夜里还喝了解酒茶,现在都好了,就是头有点疼。老公一听她说头疼赶紧的小步跑过来跟她按摩太阳穴。
儿子不在家,两口子在家玩按摩,当然不知道后来按摩到哪去了。
完事两个人躺床上歇着恢复体力,隋媛躺在老公, 听到昨天叫着“祖国”的那些醉话,乐得哈哈大笑。
“千万别给别人听啊”,隋媛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得搞笑,正想着再找一段放来听。却听鹿鸣说,“有一段关于教育和房价的说得真不错,哦!那个是在饭馆说得,没录上,那段真好!真有水平,其余也就是净些胡说八道。”
隋媛还在怔怔的回忆着,突然笑着说,“那可不是我的原创,看了人家的博客这么说得。”
“哦,谁得呀?”鹿鸣看隋媛不回答,又接着问,“那你说解决方案得像美国一样征房产税吗?”
“黄宗羲定律,你没听说过呀?古代每税改一次,就得多刮了一层地皮,即使征了房产税,你能保证那钱会用在当地的教育和治安上。现在已经炒成一锅粥了,所以答案就是无解。哎呀!我们不讨论这个了。”
她突然想起昨天好像还哭了,说到她爸的事儿了。她问鹿鸣,鹿鸣就说没有没这段儿。她要夺过手机check,鹿鸣就说手机没电了,还show给她看。
快到中午才决定起床,隋媛去了浴室洗漱。鹿鸣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那个头号男神,云天明是谁啊?我怎么没找到。”
“《三体》啊,你不是说你看了一晚上吗,一开头就是他的事儿啊。”
“没有,就有一个叫罗辑的。”鹿鸣在客厅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隋媛刷着睫毛膏的手突然一哆嗦。她想了一会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三体·三》啊,谁让你看《三体·二》的。我告诉你吧我的头号男神就是我爸-——隋庆予,就是他在星星上面罩着我呢,你以后别瞎猜了。”
两个人快2点钟才来到公婆家,在路上隋媛就已经知道他们发火了。鹿鸣把手机插到车里充上电,又连接上蓝牙,自然就接到婆婆的电话。他们可不知道有车载电话这么个玩意,两个人轮流着数落,自然多数是针对隋媛,说她连孩子都不要了。这次又躺枪了,她可不知道昨天鹿鸣给她妈说得是一大早就过去的。只好憋着不吭声,这种能把别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你别在意。”鹿鸣一个劲儿的安慰她。
“我在意什么,就是你下次办事靠谱点,别让我给你背黑锅。”隋媛倒不是真生气,她只跟最亲近的人较劲儿,公婆到底还是没怎么进她的心,所以也不会太伤她的心。她就是想到呦呦就在那儿,把老两口对妈妈的种种不满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还有不要孩子的话,这样真对他好吗?看来以后真不能让孩子在那儿过夜。
《孙子兵法》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在概率看来隋媛是领先的。她虽然不知道张蕾给公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她用已知推未知,也能猜出个大概。
一直都是婆婆露面的,鹿鸣上楼请了公公几次他都不下来,说是在上面整理思路。吃饭的时候是两人自然是陪着小心,因为迟到挨数落的时候也是低眉顺眼的。快到临走的时候,鹿建业下楼了,拿着一个本儿,还带上老花镜,说是最近也看了一些书,学了很多智慧,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想请教一下儿媳是不是这样。
隋媛知道该来的迟早回来,她摆出一副虚心的架势,不住的点头说,“爸,您说得都对,您再接着说。”
“按照我们中国的排辈,鸣鸣是我们的亲儿子,呦呦是亲孙子;蕾蕾叫我姑父,乐乐是我的外甥孙,你说对不对呀?”
隋媛说:“对呀”,她本来还想说这个我会不懂吗,我还知道按照韩国人的关系是按寸来算的,您和呦呦之间是2寸的关系;您和乐乐之间是4寸的关系。 她害怕一说多就会显得不谦虚,只是点头说对,“对,您说得都对。”
“你这不是挺明白吗,既然你知道这个关系,为什么你妈妈给亲孙子买的琴你就送人了呢。”
公公第一个问题一开口,她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是这句,这个问题她当然早有准备,她分三步走,第一步就是认错道歉,当时考虑不周,话一出口就后悔;第二步就是略微解释一下就是为了乐乐,送琴有点捐款的性质;第三步再补充说明一下她妈妈家还有一个,只是说能弹,没有说多么好,反正不影响亲孙子学习就行。
好,虽然鹿建业就是抱怨了一句,张蕾家都买了第二套房还需要你们的捐款啊。不过他看一旁的儿子几次想打断他们,所以他也没在这个事情上纠结。这个既然儿媳妇真心认错就过去了。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蕾蕾也是我们家的亲戚,你对她好,我们都夸你懂事。怎么听说你又在微信上发了一个声明又打她脸。你这样送了一个人情,又给人一个嘴巴子,这样办事情不太妥当。”
这个问题也在隋媛的准备之列,她就把事情的详细经过给老爷子解释一下。
上周二又是“坚强妈妈”微信群版聚的日子,下午是聚会的时间。中午张蕾就把隋媛约出来,说是有家学校领导请她们一起吃个饭。在饭局上那个校长用的一些名词也是唬得隋媛一愣一愣的,很多她听都没听说过。
生物技术可“调节多种生物酶的活性,修复损伤的脑神经细胞,从根本上保障大脑中枢神经的稳定,治愈后不复发”。实验证明有效治癒率高达95.3%。隋媛也不知道这个百分比是怎么算出来。那个校长还继续聊这种生物技术还要配合传统中医理念利的驱魔治疗,这个就是孩子怕高就带他们去高处,孩子怕水就扔水里,挺过去就好了。隋媛问要是没挺过去呢?这个?那校长说一般都能挺过去。
凭以往的经验,她已经十分肯定的知道这就是一家黑学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面掺合的。事实上,她真得理解不了张蕾,自己的孩子就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听说他们买了第二套房,还款压力大,也不用这样吧。隋媛把她叫到洗手间,委婉的说了自己的意思。她尽量的克制自己,第一,不对张蕾的任何行为做出评价;第二,坚持自己的底线。她告诉表姐,今天下午如果这个校长在这儿,我就走,如果他走,我就在这儿。
张蕾一个劲儿的劝她再听听,不能光信美国学得,现在中国的问题孩子多,科技水平也上去了,没准这个校长说得方法真管用呢。隋媛急了说那你愿意拿你们家乐乐作实验吗,渗透疗法啊,没听说过用到孩子上面的。张蕾还是笑着说既然你也听说过,那也可以试试吗。隋媛无语拿包走人。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那个微信群里的所有聊天记录都查了一遍,边看边骂自己糊涂。太相信这个表姐了,最近也太忙,是发过一些科普的文章,也回答过别人的问题。但是还是怎么细看那些与自己无关的聊天记录。原来张蕾发过好多和那个校长一样的奇葩言论,更客气的是,有的地方还加上,我那海归的教育学博士妹妹也这么认为。她气得手有点发抖,本来是想等鹿鸣回来跟他商量一下的,但是那天老公有饭局。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就写了一篇声明,说明不是本人发帖不代表本人的言论,并且宣布暂时退出该群。留下邮箱地址,如果需要可以给她写信联系。
发帖以后气也慢慢消了,渐渐的冷静下来,只是在记事本上提醒自己这真是个经验教训,以后千万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那天看鹿鸣回来也很累,就一直也每跟他说。
鹿建业就说昨天张蕾送呦呦说不生你的气,但是过程跟你说得不太一样。隋媛心说能一样吗,她办得那事儿她还好意思说吗?要不是昨天喝多了不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接呦呦的。结果有了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鹿建业说现在国内都这样,你不信你问问鸣鸣的中介公司,是不是也是整天为一些机构代言的?
鹿鸣看两个人都看着他,一个是老爸,一个是媳妇儿。他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只好说媛媛刚回国,还得适应一段。
最后鹿老爷子就总结说隋媛办事儿还是太稚嫩,她明明已经送了个大人情,呦呦落户口的事儿又得去找当科员的乐乐爸爸。儿子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跑前跑后的操多少心,本来以为你能帮忙的,结果你又为了一点小事把人得罪了。一点中国的人情世故都不讲,真得好好的历练历练。
隋媛说假借别人的名誉代言可不是小事,必要的时候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在她的脑子里就是一码归一码,对张蕾好不是送人情,就是为了乐乐;假借他人的名誉就是不行,这样会使很多特殊儿童的家长上当受骗的。
鹿鸣走过来说这件事儿让老爷子别管了,他今天晚上去找张蕾,没那么严重,就是互相都有些误会。
鹿建业说误会?那去年那个战友的事儿也是误会吗?那是他一个战友的儿子儿媳去美国玩儿被隋媛扫地出门的事儿。隋媛解释那个是小孩子弄坏了她的Swarovski水晶然后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她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一定得告诉父母,东西是小事,习惯是大事。结果是她妈妈面子上挂不住非得走的。在老爷子眼里就是多年的战友让媳妇儿闹的不登门了。隋媛说她已经妥协了很多了,按说这种没见过面的朋友就不能往家里请的。
鹿建业说你可不止得罪了这一个人,家里的好多亲戚都让你得罪光了,上次那个谁谁。他还没说完,隋媛说我知道,如果一个大爷问我儿子小时候有没有拍过露小鸡鸡的照片,我当妈的就可以在心里把他拉到黑名单,设法把我儿子支走;如果一个大妈非要追着我问我爸是怎么去世的,我妈怎么来北京的,我就有权利有礼貌的不回答转移话题。我觉得我已经妥协了很多了,我说出来的话都是斟酌过得,还没暴漏真是想法呢。
鹿鸣也是老婆说一句他跟着打一句圆场。他说是啊媛媛已经变了很多了。小朋友那地方那样问是不好,他也反感。对呀就是有些事对隋媛来说不能提的,你们事后解释一下不就得了。还有那个战友的事儿是当初他也不愿意别人住家里的,他还出了两天酒店钱,也算没得罪人。
鹿建业说你小子滚,没你什么事儿。他说一句儿媳妇顶一句,他越说越来气。想起前两天儿子开玩笑说亲戚的份子钱隋媛只让出200的事儿,说不知道这个媳妇是大方还是小气。总之就是不会人情往来,不懂礼数。
隋媛就说“份子钱”真的是个恶习,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都深受其害,她就想自我约束,我们又都不熟也不去吃饭给200不错了,反正她结婚、生呦呦谁的钱都没要。
鹿爸爸说你没要我可要了。隋媛说那现在你垫付也不亏啊!
就是这么个态度,让鹿建业一拍桌子说对你是六亲不认,你连电话都不给你妈。隋媛这句话还没想明白,鹿鸣已经和孩子催她回家,那边杜慧芬也劝老头子,这个儿媳妇也是拧,一时半会儿拐不过弯儿来,你得慢慢的跟她讲。
隋媛还在说我不拧,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拐这个弯儿的,我也没生气,我想起电话是不是手机号码的事儿,你听我解释。但是鹿鸣已经不耐烦了,下最后通牒:现在不上车,我把车开走,你住这儿解释吧。
两人自然是一路无话,连呦呦坐在后面懂事的自己玩手机,隋媛也是越想越气。
“我以前在大学听课的时候学古代的礼,不是说份子钱之类的啊,礼仪岂是玉帛,音乐岂是钟鼓,这是老师常说得一句话。”
“你学得好,你有学问。你跟他拍桌子啊。”鹿鸣截断了她的话。
“我拍了吗?”隋媛也想不起来,她就觉得头疼,如果真有这样的行为,也是被你爸逼得,她连这句话也懒得说,就在心里过了一遍。鹿鸣也在情绪上,话说多了,两个人还是吵。
怎么会这样?她就觉得生活真是狗血,昨天以为够痛苦了吧,结果现在才知道那才是热身而已。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人还那么甜蜜,那么快活。怎就成了现在这样呢,全归罪到公婆身上,好像也不对。隋媛慢慢的冷静下来,她也理解了公公,至少在他的角度看,自己真的可能就有点不会处事。但我又有什么问题,我不就是坚持自己的最后一点原则。这就是一个怪圈,就跟那个人情债一样。
人情债,这个词本来就很奇怪,到底是情还是债?人人都烦,人人都在深受其害,人人却又都停不下来。隋媛不太管账,但她还是有个大体预算的,有时候觉得经济紧张,把一些想看的演出的票都划掉了,但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的婚礼还是把那个钱花走了。她年轻的时候真的就发誓过从自我做起,结婚的时候除了陈柔的那个水晶吊坠,谁的钱、谁的礼物也没要,但即使这样还是逃不了这个圈,她知道那个200的限额,只是口头上说说,鹿鸣绝对是拿不出手的。
她想到一些事,就觉得委屈,直想掉眼泪,老公也心情不好,总不能光哄着她吧,谁来哄他呢?路过海淀的时候,隋媛提出来让鹿鸣送她和呦呦去她妈妈家,晚饭在那儿吃。鹿鸣说刚才他态度不好,那个选边儿站的时候也没选你。隋媛说没事,我都知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她又说她就是想见见妈妈,顺便要她的户口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得。
鹿鸣把老婆孩子放下,他说今天先不上门了,说是去张蕾家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隋媛想说别去了,但是一想到呦呦户口的事儿,他不出面谁出面啊。她又想再嘱咐一下她发的那个声明,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坚持的。
她话还没说出口,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她就知道她想说的话他全知道。
隋媛和呦呦下了车就看着老公的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