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云鹏带澜儿出去玩了,书凤正在家里大搞卫生,徐跟娣忽然晃了进来。
书凤有点讶异,不过还是放下扫把抹布,去倒了杯茶递给徐跟娣。
“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们的意思。”徐跟娣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道。
书凤看了看伟宏,后者正捧着本书,没有抬头。
书凤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徐跟娣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住的那个房子破的不像了,老早想修么又没钱,现在兆康说了,他愿意拿钱出来修,不过有个要求,就是新房子要归他。我想水根是老大,应该问问你们的,如果你们要的话,先尽你们。”
伟宏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看徐跟娣。
书凤咽了口口水,问道:“要出多少钱?”
“大概六百块吧。”
“六百?”书凤脱口而出,“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六百没有么出一半,可以拿一半的房子。”
“三百吗?”书凤喃喃自语,又向徐跟娣说道,“那也没有。你晓得的,澜儿身体不大好,我们存不起钱来。”
“你们如果真想要房子的话,就去借点钱吧。”徐跟娣帮着出主意。
伟宏呛声道:“我们上哪儿借钱?”
徐跟娣说道:“书凤啊,要么你问问你家亲戚,有没有能借钱给你的?”
书凤见徐跟娣把陈家撇得一干二净,只让自己问亲戚借钱,不由得来了气,赌气说道:“我们又不是没房子住,干嘛要借钱造房子?兆康要的话,都给他好了。”
徐跟娣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考虑清楚。”
“有啥好考虑的,再考虑也是没钱!”书凤没好气地说道。
“水根呢,你也不要吗?”徐跟娣问道。
伟宏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要。”
“那好,”徐跟娣站起身,搓了搓手掌说道,“既然你们意见一致,那就这样吧。我回去跟兆康说。”
徐跟娣走出去了,书凤没有送她,想了想,拿起扫把有些气恼地狠狠扫起地来。
伟宏见状,也不敢吭声,怕撞到枪口上。
这事儿他们都没再提起,就像忘记了一样。
某天,同其他任何一个早晨一样,伟宏跟书凤告别,骑上自行车上班去了。
过了一会儿,住在陈云章家隔壁的一个比书凤年长几岁的女人鬼鬼祟祟地跑来,对书凤说道:“你们水根在帮他兄弟造房子呢。”
书凤摇头说道:“不会呀,他早上带着饭盒上班去了。”
那女人一撇嘴说道:“你个傻丫头,不信,自己看去!”
书凤看那女人的神情,心中便信了七八分,顿时按捺不住,便小跑着到了陈云章家,果然一眼便看到伟宏戴着副劳动手套,正弯着腰在搬砖呢。
书凤立刻开骂:“你个枪毙鬼,还骗我说去上班,结果是到这里来。这个房子你又没份的,瞎起什么劲啊?你兄弟不是很有钱的么,怎么请个小工都请不起,还要你来帮忙啊?”
伟宏的弟弟陈兆康一听急了,跳出来叫道:“阿哥,这个女人太不像样了,要骑到你头上来了,你还忍得住么我佩服你!”
书凤不理他,抢上去要拉伟宏,伟宏被陈兆康的话激得火起,怒视着书凤喝道:“我高兴帮忙就帮忙,不要你管!”
书凤气得浑身发抖,指甲在伟宏胳膊上死死地掐住,伟宏吃痛,急甩胳膊将她甩了个趔趄,书凤又要扑上去。报信的那个女人看看情势不对,连忙上前抱住书凤,把她连拉带扯地弄回家去了。
伟宏悻悻地察看了下胳膊上的伤口,垂下头继续干活。陈兆康也连忙招呼其他人回去干活。
云鹏很快就知道了书凤和伟宏吵架的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都是倔脾气,都不肯让步,结婚以来,两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成了家常便饭。他和兰女起初还两头劝劝,但他们也不听,然后过几天呢,又自然好了。也许这就是老话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夫妻间的事情,外人是不好评判是非曲直、谁对谁错的。要说伟宏这事做的,他的确也不赞同,伟宏那兄弟是什么为人,大家都清楚,真不懂伟宏为何还是如此这般“兄弟情深”,而且真要帮忙的话,也不必藏着掖着,跟书凤摊开来说明了反而没事。不过书凤的火爆脾气呢,也确实过头了,最后总是她自己吃亏。不知道她以后年岁长了,会不会收敛一些。
云鹏又想,唉,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这都是没钱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心里憋屈,也是人之常情。只盼着澜儿的小身体能好起来,伟宏和书凤的生活也能日渐宽裕起来。
陈兆康的新房子建成了两层的,为了这事,陈云章跟邻居家也闹得不可开交,不过最终是陈家获胜。新房子很快就造好了,可陈云章却患上了肺病。陈兆康以自己家里孩子小,容易被感染为由,让陈云章和徐跟娣到外面找房子住。
看着徐跟娣来找她商量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书凤心软了,她同意照顾两位老人。徐跟娣每月交给书凤伙食费,书凤就买猪肝、排骨、腰子、鸡鸭、鳜鱼等给陈云章调养身体。徐跟娣的态度彻底改变了,她对书凤说道:“我们吃不了多少菜,你留下些给澜儿吃。”
书凤摇头说道:“澜儿有得吃。”
就因为和徐跟娣发生过这一段交集,后来陈云章去世后徐跟娣被陈兆康赶出来,又患了重病,也是书凤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直到最后。
伟宏对书凤的这些良善之举颇为认同,书凤则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对得起你们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