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拨转马头。
醉葫芦被敷了一些少林寺的金疮药,抬进马车。
洪潇让赛婀骑了马,自己在前面牵着走,断牙则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
“你上来吧,我们这里的女人,没你们中原那么多矫情。”
洪潇听了,轻扬嘴角一笑。
“不用了,你很美,我怕我把持不住自己。”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越欠你越多。”
赛婀似乎骑术很差,若没有洪潇在前面牵引,自己早就手忙脚乱了。
“此话怎讲?”
“我讨厌男人,所以我更讨厌欠男人的。”
赛婀的眼睛看着远方,声音不卑不亢。
虽然这多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洪潇还是不免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
他依稀感到身后有一股素蕙的兰香之气,仿佛这雅丹天女说话间都能释放出芬馥与寒幽的能量。
洪潇缓缓回过头,只见赛婀那双穿着白色远游文履的脚,正不甚熟练地轻踩在马镫上,脚掌的微微弯曲,让整条腿更显绰约曼妙之态。
“所以你救颜开,就是因为他之前救了你?”
“没错,当时也是在那座破庙里,重笑和尚发现我被救走,很是气愤,一边寻找我,一边追杀他。后来美真楼着了大火,我就又把颜开用车拉回了那间破庙,重笑和尚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原路返回。”
“美真楼为什么会起火?”
赛婀摇摇头。
“为了掩人耳目,进城后我和他便分道扬镳了,过了两天我见城内风平浪静,打算离开,不想走到美真楼时却发现里面起了大火,颜开正好从二楼跌下来,摔在我面前。”
洪潇回头看了看队伍后面被绑着的白玉僧。
“他们都说颜开是被他打伤的。”
赛婀没说话,表情有些落寞。
“我听他叫你狐迪安,这才是你的真名吗?”
赛婀摇摇头。
“我本名就叫赛婀•狐迪安,只是如今我再也不想听到后面的三个字。”
“哦,我懂了。”
洪潇看了看断牙,断牙并没倾听他二人的谈话,而是时刻警惕着滕宝等人。
而滕宝,一直在后面对自己怒目而视。
洪潇只得摇了摇头。
队伍很安静,除了洪潇、赛婀偶尔对话,莫德根再自言自语几句,剩下的就只有马蹄与车轮碾踏黄土的声音。
“像颜开这种冒死救人的男人,就真的不能拉回你内心的一丝感动么?”
赛婀不屑地哼了一声,即便是轻蔑的表情,也含着几分柔水,洪潇看着她,更加相信月牙泉的传说是真的。
“天下的臭男人,死伤得愈多,我只会越开心,就像当年你和白玉僧在月牙泉边上打得两败俱伤时,我其实就躲在附近,我巴不得亲眼看到你们这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同归于尽才好,可偏偏龙依莎却用蛭蛊之毒将你医好,而那个负心人,居然让北海榕觉庵里的尼姑给救了去,想想我都恶心!”
一旁的莫德根听了不禁大笑。
“没办法,千百痴情,也难抵一个风流潇洒……”
洪潇朝莫德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其不要刺激雅丹天女。
赛婀悲愤交加地瞪着莫德根,双腿一下子没捞稳,竟从马上滑了下来。
多亏洪潇此刻正回着头,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托住了赛婀。
赛婀皱着眉头看着叶洪潇。
“我不骑了!你上去吧!”
洪潇笑了笑。
“干嘛那么激动呢?不是都过去了吗?”
赛婀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洪潇没办法,于是让莹上了马。
路还很长,这里面只有赛婀不会武功,走着走着,背影便浮现疲惫。
但她依旧倔强地坚持着,丝毫没有妥协。
洪潇看不下去,抢步上前扶住了她。
他发现赛婀的脸上又多了许多泪痕。
“你不是不想欠我的么?这样吧,你让我背着你,这样你我就两清了。”
赛婀没说话,抽了一下稍稍见红的鼻子。
太阳已落山,可她的脸依旧像刚相遇时那样莹润。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背着美人,我会很兴奋的,其实占便宜的是我,你不是也说了吗?你不属于那种沾衣裸袖便算失节的矫情女人。”
赛婀眼圈红红,长长的睫毛已经被打湿。
“我以前是歌妓,哪有矫情的资格?”
洪潇听到“妓”这个字,突然觉得兴致掉了大半。
同时,他的脑中莫名其妙地按照自己的设计勾勒出白玉僧和赛婀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景象。
要不是眼前的女人美得让人动容,他真想松手回到后面去。
原来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的人?
“虽然你现在失忆了,晴瑶姑娘也死了,但你对我这样,她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恨不过的。”
洪潇微微一怔。
“你认识单晴瑶?”
赛婀微微苦笑着。
“我得知你没死的消息后,便立刻赶到孔雀河寻找楼兰公主,让她们小心你这个不还好意的天赏杀将。当时三公主不在,大公主单晴萱一直就怕自己被你们这些大漠里的邪祟沾染,听了我的告诫后立即远嫁到了西突厥国。”
天边云层下的最后一丝红彤之焰也熄灭了,大漠周围显得沉静凉爽。
“可没想到那单晴瑶却不为所动,还嘲笑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活该遇到了性贱之男,遗憾终生。”
洪潇彻底愕然。
“那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赛婀摇摇头。
队伍停住了。
眼前的破庙像一摊死灰,铺在众人面前。
门口的匾额已经残破,只能看清一个寺字。
“原来是这儿啊!”
滕宝看了看莫德根。
“你认识这里?”
“呵呵,溅火闭云寺——遣唐使内田村傲的成名之战。”
众人全都回头看莫德根。
“当年内田村傲接下了杀光全闭云寺僧众的赏金后,便只身到此,刀斩四大金刚,手刃方丈觉相。听传闻说,当时恰逢寒食节,寺中人都在禁烟火,吃冷食,可是由于他的刀太快太凶,砍到佛像和柱子迸出的火星居然引燃了僧卷和禅垫,导致整个寺庙着起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
“阿弥陀佛——”
棍僧们不禁连连嗟叹。
“哼!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武功尽废,被方丈大师囚在地牢里?”
滕宝冷言道。
“所以说,跟小达摩混在一起的,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方丈大师慈悲为本,善念为先,才留他一条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等快进去看颜施主如何了。”
洪潇和赛婀早已经到了寺院里面。
大厅里杂草丛生,一尊没有头颅的佛像前,窝着两只野猫。
“颜开!颜开!”
“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