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下山?”陆云有些激动的道,“没有见到我们兄弟二人,父亲大人是不会相信他人的,如果是他人前往向父亲大人报讯,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挑拨离间的奸细。”
李元闻言眉头微皱。
陆机接着陆云的话头道:“父亲大人有些愚忠,是不会相信一般人的片面之词的,即使知道孙皓是一个暴君。现在三哥你身负重伤,让你护送我们兄弟二人到西陵显然不现实,所以为今之计是取折中之道,幸好在我们二人身上有让父亲大人信服的信物,只是让谁去送信呢?身在建邺的家将估计此时已经都是被监视的对象啊。”
李元点头道:“就让我随行之人去送信吧,他们是生面孔,办事也很牢靠的,你们速速写就书信,准备好信物,估计他们这个时候快要动身上山了。”
陆机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陆机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扑在身前的岩石之上,咬破手指,以指代笔,以血代墨在手帕书有:“岑欲灭陆,千万提防,不孝儿机、云。”
陆机小心的叠好手帕后,从怀中取出半只玉佩,再看了看陆云,陆云见状也是从怀中取出半只玉佩,放置在一处,俨然是一只玉佩的两半。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喷在两枚半只玉佩之上,两没半只玉佩居然在血液之下融合到了一处,看不出半点裂缝的痕迹,唯有玉佩变成淡红之色。
对于这般奇物,李元也是赞叹不已。
陆机双手将手帕和玉佩奉上,递给了李元。
李元接过玉佩和手帕,对二人道:“不要离开此地半步,我去去就来。”
李元艰难的起身,走了两步,险些一个踉跄。
陆机陆云二人赶忙上前搀扶,被李元甩开手道:“三哥我还没有那般不济事,你们二人记住我的话就行,我去去就回。”
下一刻,李元居然纵身一跃,跳下了山梁,消失在茂林之中。
陆机陆云二人见了,皆是面露复杂之色,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
陆云道:“生逢乱世,会写几篇破文章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当初跟着父亲大人习武的好。”
陆机摇了摇的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要不是遇到三哥,我们二人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陆云道:“三哥是西晋的将军,而我们二人乃是东吴都督的子嗣,各为其主,总有一天我们会面对这个现实的,三哥他是明白人,不是不知道的,况且,岑公公要谋害我们陆家,三哥应该是乐见其成才是,那为何如此助我们呢?”
陆机道:“原因有二,其一是他是我们的结拜哥哥,义气为先,救我们也好,帮我们也罢,都是情理之中。”
陆云点了点头道:“三哥确实是这样的人,那其二呢?”
陆机道:“其二就是要拉拢我们陆家。或者说是与我们陆家达成某种协议。”
陆云道:“拉拢就拉拢,我看没有什么不好,当年步阐归顺晋国,受到诸办礼遇,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可惜遇上了父亲大人,夷了人家三族。”
陆机一想起父亲陆抗临江而立,指点千军万马的身姿,露出无尽的崇拜之色,叹了口气道:“想我陆机世代侍奉东吴,现在居然受到这般对待,可是父亲是不会抛下我们陆家世代守护的吴国的,哪怕是孙皓对不起我们陆家。”
陆云道:“那样的话,三哥岂不是无功而返?”
陆机道:“三哥行事看似随性而为,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不能拉拢我们陆家,但是与我们陆家结下善缘,那都是有百利无一害的。陆家的存在固然是晋国进攻我们吴国的心头大患,但是现在晋国西北战事频仍,所以晋国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是东南安定,能腾出手来收拾西北残局,而东南的稳定就是不要再生枝节,所以很快的再次启用了羊祜坐镇荆州,与父亲对峙。”
陆云道:“你这么说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父亲是晋国的心头大患,为何不借此良机除去呢?”
陆机道:“父亲是人尽皆知的君子,与羊祜不分伯仲,二人心心相惜,唯有二人对峙在荆州,才能保持着平衡不被打破,换成任何一人,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平衡打破了,战事就不可避免了,是两国都不愿见到的情形。晋国是为了避免双线作战,而父亲是不让本已贫苦至极的吴国子民卷入战事之中啊。”
陆云道:“哼,父亲这份苦心又有谁能理解呢,居然派岑愍来对付我们陆家,真是令人寒心,这样的君主有什么资格值得我们陆家效忠?”
陆机道:“二弟,你不懂,我们陆机不是效忠孙皓,而是要守护东吴数百万子民啊。”
“啪啪啪,四弟言之有理。”三洞口忽然响起了李元的拍掌声和话语。
陆机陆云循声望去,只见李元面色苍白独自一人回到了山洞之前,比之刚才,脸色要好上许多。李元很顺利的找到了上山接应的陆成和周神仙,并被周神仙诊治了一番,服下疗伤药物,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行动自如还是能做到的。交待周神仙和陆成结伴而行前往西陵,将书信和信物送到陆抗手中后便取道北荆州,回洛阳。
在交待完后,李元独自一人再次返回山上,准备接陆机陆抗二人离去,便听到了陆机鞭辟入里的一段分析,对于这个陆机,自己的便宜兄弟更是高看了一眼。
陆机陆云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李元。
李元摆了摆手道:“你们二人说的很对,我帮你们陆家,不仅是出于义气,也有拉拢你们陆家的意思,即使拉拢不来,也不至于与你们陆家结仇,达成某种默契也是好的。至于四弟刚才所言,为兄有一点不敢苟同。”
陆机疑惑的看着李元。
李元道:“这世间的老百姓都生于天地之间,不是哪一国的老百姓,不是哪一家的子民,都渴望天下统一,过上安定的生活,陆家非要秉承所谓的守护之心,拒绝统一,拒绝融合。你们有没有问过,这吴国的老百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们是渴望天下一统,承平盛世,还是委身东南一遇,被孙家无情盘剥?这般说来,你们陆家是不是有些为虎作伥,成为了孙皓穷奢极欲的帮凶。”
陆机陆云二人犹如雷击,呆在当场,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元微微一笑,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去吧。”
陆云猛地醒悟道:“去哪,山下还能去么?”
李元笑道:“我们回佛顶寺,将养些时日再说吧。”
陆机有些不解的望着李元。
李元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