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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2017-06-12发布 2118字

端午节过后,书凤诞下了一个小女孩,事先预备好的男孩名“子龙”不能用了,改叫澜儿,因为伟宏说,属龙的孩子得有水帮衬着。

徐跟娣收到消息,冷淡地说:“哼,生了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书凤听了旁人的转述,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可是云鹏和兰女却十分看重这个孩子。

澜儿长着像父亲的宽额头和大眼睛,像母亲的圆脸庞和高鼻梁,从医院回到家中的那一刻,竟睁开双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又沉沉睡去。

天气渐渐热起来,云鹏抱着澜儿坐在门前纳凉,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看看他们,干瘦的老男人和娇嫩的小婴儿是奇特却又和谐的组合。云鹏又想起了很久以前曾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婴儿,有着一样柔软的身体、卷曲的黑发、好看的眉眼和小小的手脚。生命是如此神奇而美好,他禁不住湿了眼眶。

澜儿满月之后,书凤就不得不去上班了。白天,云鹏和兰女负责照顾澜儿。喂奶、哄睡、逗乐、换洗尿片,每天总有那么多忙不完的事,没带过孩子的无法体会其中的辛苦。但云鹏和兰女都不觉得辛苦,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对着他们微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伸出手来要他们抱抱,甚至是把小手塞到嘴里啃得津津有味,他们都欢喜得不得了。

澜儿开始吃米糊了;澜儿会翻身了;澜儿的小腿多么有力,又踢坏了一双鞋;澜儿会伸手抓玩具了;澜儿会叫爸爸妈妈了……他们观察和记录着澜儿的点点滴滴,每天都有新鲜事与书凤和伟宏分享,这些事充盈了他们平淡的生活,使他们的生命也变得鲜活和丰满起来。

可能是孕期和产后都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和营养,书凤没什么奶水,所以澜儿的抵抗力特别差,咳嗽、拉肚子、发烧,小毛小病不断,几乎每个月都要往儿童医院跑。

有一次病情来势凶猛,澜儿连着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去医院打针吃药都不管用,云鹏看着怀中的小人儿耷拉着脑袋没有精神的样子,难过得掉着眼泪说:“囡囡啊,阿爹(苏州方言称外公或爷爷)能替你生病就好了。”

后来,书凤说有一个专看小孩的老中医,口碑极好,伟宏小时候生病也都到那老中医那里去看的。他们便带澜儿去看。老中医把了脉说,这孩子先天有点不足,底子弱,不过放心,等到了读书的年龄,身体自然就好了。说完给开了三贴中药。

澜儿第一次喝中药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是捏着鼻子灌的,但还是又呛又吐地折腾了一番。云鹏虽然心疼,为了澜儿的健康考虑,哪怕她会挣扎哭闹,也只能狠狠心。那次,吃完三贴中药,澜儿便好了。后来,澜儿常常要去看那个老中医,喝中药。等澜儿略微懂事,云鹏便好言向澜儿说明喝中药的必要性,澜儿于是每次都不哭不闹,乖乖地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然后朝着云鹏伸出小手说:“阿爹,甜甜。”云鹏总能变魔术似的变出各种好吃的东西来,有时是山楂片,有时是无花果,还有时是金铃子。

澜儿一岁左右的时候,书凤买了本《看图识字》给她,一个月后,云鹏把兰女、伟宏和书凤都召集过来,问澜儿:“囡囡,哪个是耳朵?”澜儿准确地指出了耳朵的图片。云鹏又问:“囡囡,眼睛是哪个?指给阿爹看看。”澜儿又指了眼睛的图片。大家都很惊喜。云鹏骄傲地抱起澜儿亲了一口:“我们囡囡最聪明了!”

有时云鹏正吃饭,澜儿解完大便要擦屁股,云鹏便放下饭碗擦完了再继续吃。连云鹏自己都觉得奇怪,以前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如果吃饭时有别人家的小孩拉屎拉尿,肯定会拂袖而去,可是对于澜儿,他就是有说不尽的喜欢,根本不会嫌弃。

夏天的晚上,云鹏将竹榻放在院中,让澜儿躺在上面,自己坐在边上扇着蒲扇,既驱蚊又送凉。“囡囡啊,阿爹给你讲故事。”云鹏讲天上的星星,讲牛郎织女鹊桥会,讲各种戏文故事,直到澜儿心满意足地睡着,再把澜儿抱回屋里。

冬天的时候,澜儿随云鹏和兰女睡,半夜里,澜儿咕哝着:“阿爹,囡囡要尿尿。”云鹏立刻翻身下床,熟练地在床上垫上布单,把痰盂放在上面,兰女则用棉被裹着澜儿放到痰盂上,一点儿都不会着凉。

早上,兰女陪澜儿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云鹏则把早饭端到床上:“囡囡啊,天冷,吃好早饭再起来。”澜儿的早饭每天都不重样,大饼油条、馄饨汤团、生煎馒头、赤豆糊小圆子、米饭饼松糕。

澜儿喜欢吃红烧肉,云鹏就把瘦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澜儿碗里,然后习惯性地吮吮手指上的油花。有一次兰女去吃办白事的人家的豆腐饭,带回来一个精致的小碗。澜儿爱上了这个小碗,云鹏就用这小碗盛好饭,饭上浇一勺肉汤,放两块瘦精肉,澜儿三两口就吃完了,说:“囡囡还要!”看着澜儿一口气吃下去五六碗,云鹏比自己吃了都开心。

春夏之交蚕豆上市的时候,云鹏喜欢把隔夜的蚕豆卷在油条里,吃一口,再卷一个。澜儿看见了,跑到云鹏跟前说:“阿爹,囡囡也要吃。”云鹏给澜儿尝了一个,问:“好吃吗?”澜儿点头说好吃。蚕豆的酥糯配上油条的脆香,的确比单吃蚕豆或单吃油条都好吃。澜儿拿起油条,卷了一个蚕豆送到云鹏嘴边:“阿爹吃。”云鹏又卷一个送到澜儿嘴边:“囡囡吃。”两人一来一往地卷着吃着,兰女过来看了一眼:“啊呀,一盘蚕豆都被你们吃光了!”云鹏和澜儿乐得哈哈大笑。

澜儿两三岁的时候,伟宏闲来无事,总是把澜儿抱在膝头,教她背唐诗、唱儿歌。澜儿记性极好,她还不识字,也不完全了解那些诗句和儿歌的意思,却能一首一首背好多唐诗、唱好多儿歌。云鹏每次带澜儿到亲戚那儿玩,大家都围着澜儿,听她背唐诗、唱儿歌,夸赞澜儿又漂亮又聪明,云鹏心里说不出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