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风尘仆仆,腰悬刀剑,斜挎镖囊的膀汉跳下马来,将骆驼的去路堵住。
莹之前分析得很对,归书大会一场意外,大家都认为苗疆三绝书现在断牙的手里,于是都在往流沙客栈一带进发。
“你们就算是西域的刀手吗?”
洪潇好奇地问道。
还没等对方回答,一旁断牙已经抽刀从骆驼上飞下。
伴着闷浊的噗噗声,骆驼上的三个人嗅到了风中的腥湿之气.
断牙已经收刀还鞘。
“兄弟留点儿力气,等到了敦煌,可能还少不了架要打呢!”
莫德根笑着冲断牙说。
醉葫芦白了他一眼。
“那你他娘的咋不上?光说这些废嗑!”
“我是想上啊,你看我锁头都掏出来了,怎奈断牙老弟出手太快了……”
正在这时,从四个人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二位行走戈壁,切莫躁动肝火,多赶路,少拌嘴,否则省不下来水哦!”
洪潇急忙回头。
只见不远处一块高耸的风蚀石上,正盘坐着一个破老道,头戴斗笠,身着破旧的墨绿道袍,乱蓬的胡子像拖把布似的。
老道说完,双腿一立,腾身而起,飘落到地上。
个子不高,双臂过膝。
等他看到了叶洪潇的脸,笑容便有些僵硬。
“呦!这……这真是有趣儿哈?”
醉葫芦和断牙看到这个人之后,脸上似乎也没了方才的轻松。
“后生可畏,有意思……小达摩,呵,我看你别叫天赏杀将了,干脆叫不死杀将比较贴切!老朽真没想到,你这次又是假死!”
话音刚落,从洪潇四人周围又跑来数十匹快马,马上的人都是捕快打扮。有的马鞍上还插着旗,上书三个大字——永安捕。
“妈的晦气,刚上路就碰扎手的……”
莫德根偷眼看着那个破老道,强压住自己内心的不安,笑着拱手抱拳。
“如果在下没看错,您就是崆峒派赫赫有名的‘木剑大师’,杨万和老前辈吧?”
破老道笑着点点头。
“辽东八里坡飞花锁,天罗煞有名的杀手,莫德根。”
“嗐——不敢不敢。”
“……也是我们永安捕快悬赏捉拿的要犯之一!”
莫德根想套近乎,却被杨万和的下一句话噎了回去。
杨万和逐个打量。
“断牙,别看到老朽就这么愁眉苦脸的,你可知,到流沙客栈这一路,有多少杀手是奔着你来的,中途都被老朽打发了。”
断牙手握刀鞘,莫德根挨着他,抬脚碰了碰他的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呦,这姑娘是谁?从来没见过,小小年纪的,就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可惜了豆蔻年华了。”
莹也按着唐刀,护着叶洪潇。
洪潇上一眼下一眼瞅着杨万和,这破老道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眼中却一直留有杀气。
“呦!小达摩,这么快就不认识老朽了?当年你刚入天罗煞,老朽还和你交过手哩,你不是一直扬言要废了我吗?”
莫德根忙解释道:“前辈别误会,我们洪潇兄弟前一阵虽然大难不死,但不巧却失忆了,过去的事情基本都没什么印象了。”
“哦——难怪,不过我看不单单是记忆没了,功夫也丢了吧?不然就凭你小达摩的脾气,见了老朽早就动手了。”
醉葫芦朝莫德根那边瞪了一眼。
“你他娘的废什么话?哪儿都有你!”
“诶!醉葫芦,你这么说他就不对了,不先让老朽把事情弄清楚,你觉得你们能从这儿过去吗?”
“哼!娘了个楔子的!你们崆峒派的人儿,都是神头鬼脸,古古怪怪的,说跟不说,没什么分别!”
莫德根使劲儿朝醉葫芦挤眼睛,生怕他惹怒了这个杨万和。
“呵呵,像你这种疯僧,就是臭狗屎一坨,我真不爱搭理……小达摩,你大小也叫个武林神话,虽然不干什么好事儿吧,但也算是江湖中的才俊,成天带个埋了吧汰的老秧子在身边,不牙碜么?”
“你他娘的!”
醉葫芦腮帮子气得突突直颤。
“怎么着?想比划比划?老朽奉陪!”
洪潇能明显感受到杨万里声线中饱满的铜音,醉葫芦虽然也在叫嚣着,但是气却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老朽是代表官府来抓差办案,按理说现在把你们四个全部就地正法都不为过,但这老朽我今天心情好,贼匪这东西,啥时候抓的完呢?看在断牙你在归书大会上杀了那么多‘天王捕’的人,我痛快,哈哈,今天就放尔等一马。”
“多谢前辈大人大量!”
莫德根只想赶紧离这怪人远远的,他知道崆峒派的行事最无常,翻脸跟翻书一样。
“不过,我警告你们,不许去敦煌城,现在敦煌城难得安宁,容不得你们这些杀将在里面滋事,否则一旦让我看见,休怪老朽的木头剑无情。”
杨万和说罢,手一挥,永安捕的捕快们便卷着尘土消失在四个人的视野里。
等他们再回头,杨万和也不见了。
四个人皱着眉头,好像受了辱一般。
“我以前,真的败在过这个老道手上?”
“兄弟,忍一时风平浪静,那老头子厉害得邪乎,身边又那么多捕快,况且醉葫芦身上还有伤,打起来咱们吃亏啊。”
莫德根劝道。
洪潇把双手展开,高举到头顶,仰面观瞧。
“就这样一双又白又嫩爪子,也叫武林神话?”
断牙把刀抽出来,伸到叶洪潇的眼前。
断开的纹理和洪潇的掌印完全符合。
洪潇无奈地笑了笑。
“呵,名为天赏杀将,实则却活脱是个废人,遇到危险还得靠朋友委曲求全来救济,真是折磨!”
洪潇说完,双掌拼尽全力向空中一挥。
依旧风轻云淡。
他烦闷地趴在了驼峰上,像支泄了气的皮囊。
醉葫芦摇摇头。
“唉,他娘的,按说帮你恢复武功,俺是义不容辞的,可兄弟你以前练得和我们不成一派体系,很多都是从天竺过来的,讲的是什么…什么……”
“三脉七轮。”
莹说道。
“对、对!三脉七轮儿!和我们东土的奇经八脉不一样,好像经络更复杂。要是硬按照我们的方式指导你,弄个四不像还好说,万一身子出点闪失,后悔莫及。”
“那有人能帮我么?”
醉葫芦糊里糊涂的,自然是谁都想不起来,他瞅了瞅莹。
莹略加思索。
“据我所知,三脉七轮一说从贞观年间才渐渐传入东土,道家门派一直认为那是邪魔外道的本事,除了吐蕃之类的番邦外,会的人寥寥无几,据我所知的有恶灵孤妪弑僧婆、关西漠北白玉僧和南海无极叟。”
莫德根听了,苦笑一声。
“呵,一共说了仨,两个是我们洪潇老弟的死敌,剩下一个又去年刚入土。”
洪潇一皱眉,哭笑不得。
“我没有师父吗?”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莫德根耸肩回答道。
洪潇转头看了看断牙。
断牙点点头。
“啧!惜哉闷哉——看来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如果我有师父,就请恕弟子不孝了。”
“哈哈哈!”
“那咱们还去敦煌吗?”
莫德根问。
“废话!还能让他吓住不成?你要是害怕了就趁早滚。”
醉葫芦喝道。
“谁怕了?我就是问问,小心谨慎为上。”
“他娘的,这口气,俺怎么也咽不下,等我好了的,一定取了这臭道士的狗命。”
于是四人继续前行。
诚如杨万和所言,这一路上沿途截击的刺客果然被永安捕清理得所剩无几,四个人饥餐渴饮晓行夜住,没费吹灰之力便赶到了敦煌城。
城里似乎刚经过战火的摧残,满目凋零,倒是不失杨万和口中的“宁静”二字。
四个人在驿站里吃了个沟满壕平,喂饱骆驼后,莫德根便上街溜达,探听信息。醉葫芦则去打听颜开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