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书凤的哭诉,云鹏和兰女对视了一眼,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云鹏说:“其他的不说了,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已经想好,真的要嫁给那个水根了?”
书凤抬起泪眼看着云鹏,点了点头。
云鹏又问:“那他也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同你结婚吗?”
书凤又点点头。
“那你把他领到家里来,跟我们见个面吧。”
书凤没想到云鹏竟会这样爽快,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又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伟宏来了,提着一瓶酒两条烟,局促地站在客堂中间。云鹏打量了他一番,果然是一表人才。
云鹏招呼道:“水根,来,坐坐坐。”
兰女端来一杯茶水,放在伟宏面前,笑吟吟地望着他。
伟宏见云鹏和兰女都表现得十分亲切,也逐渐放松下来,开始自如地与他们交谈。伟宏坦诚地说明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和自己目前的窘境。
云鹏目光如炬地看着伟宏,问道:“你父亲那里,真的不能再说说争取一下子吗?”
伟宏为难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说:“要是父亲为我出头,准是又要大吵大闹一场,弄得合家不宁,还是算了。”
兰女说:“我们就书凤一个女儿,她结婚可不能草草了事,酒席总得摆几桌,让亲戚朋友们都高兴高兴。”
“是的是的,”伟宏应承道,“酒席倒不要紧,就是房子还有几大件什么的……”
“几大件以后再置办也可以,”书凤插嘴道,“就是住的地方。其实你家是有地方住的。”
“这个么,”云鹏说道,“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日子久了肯定有矛盾的,还是不要了。”
伟宏直点头,云鹏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沉默了。
还是云鹏开口说道:“房子我来想办法,总要让你们有地方住。”
兰女有些诧异地看着云鹏,而伟宏和书凤的目光中尽是感激。
这次会面算是达成了预期的目的,伟宏表达了想要跟书凤结婚的意愿,也就使云鹏和兰女感到满意了。况且,这伟宏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这样的年轻男人也算是相当难得的了。至于穷么,不是有句老话叫“莫欺少年穷”吗?
云鹏答应解决住房问题,是这样考虑的:从现在的家中是肯定不可能再腾出空间来了。姐姐邵素贞独自一人居住在对门,如果让她搬来和他们夫妇住,把对面的房子空出来给书凤做新房,一来解决了眼下的难题;二来书凤就嫁在对门,等于还是在他和兰女身边;三来姐姐年纪也大了,还是一个人住着的话,半夜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照应不到。
云鹏把这些想法跟姐姐说了,邵素贞有些犹豫不决。她倒不是小气舍不得自己的房子,而是她素来有洁癖,怕跟粗枝大叶的兰女一同生活有诸多不便,而且,日常起居总在一处,也容易发生口角。不过,她想来想去,为了书凤,她还是同意了。
云鹏对书凤说:“嬢嬢答应把房子让出来给你们做婚房。你们可要好好谢谢她。”
云鹏又说:“对你嫁给水根这件事,我其实不是完全赞同,不过就像你妈说的,好啊歹啊都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你也只能自己受着了。我们还在你身边,总希望看到你过得开开心心的。”
书凤眼眶红了,她想,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嘴硬心软,永不可能真的放弃自己的儿女吧。
徐跟娣听说书凤家解决了住房,大概也觉得什么都不拿出来实在说不过去,就勉为其难地置办了新的被头铺盖。其他的酒水、新衣、首饰、家具之类,都是兰女包办的。她为伟宏订做了一套崭新的毛呢料中山装,伟宏生平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穿在身上竟有些不自在。不过,他看上去又平添了几分俊朗,让书凤心里美滋滋的。
婚礼过后,生活回归平淡。伟宏和书凤都照常上班、下班,书凤坚持要自己开伙,只是不时地到对门和云鹏兰女他们一起吃饭,偶尔也会到毛头家吃顿饭。
毛头的老公吴小毛在单位的食堂工作,常常会带些平时难得吃到或不舍得吃的好东西回来,有时是猪蹄,有时是排骨,毛头就会端一份给兰女,再端一份给书凤。
这吴小毛什么都好,就是嗜酒,无酒不下饭,甚至大清早起来都要咪两口老酒,所以得了个“老酒鬼”的绰号。天长日久,锻炼得他的酒量惊人,不过也常有喝醉的时候,就难免会发发酒疯,撒泼摔凳骂人了。每到这种时候,大家都躲得远远的,让他自由发挥,等他那劲头儿过了睡着了,毛头就去收拾残局。可清醒的时候呢,他又是个顶随和大方的人。
邵素贞的担忧也终于成了现实,她看不惯兰女随手乱放东西、洗衣服的时候不把浅色和深色衣服分开、炒菜时放太多盐……她忍着不说,但神色间的鄙夷总是掩饰不住。
兰女察觉了,就说:“阿姐,你有什么话就说,这样憋着,你也难受,我也难受。“
邵素贞就说了,兰女虽然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但看在她让出房子的份上,便尽量照她的要求去做。可是啊,这天长日久形成的习惯,有时候就成了自然,不经意间便又回到老路子上去了。
邵素贞又说了几回,看看也没什么效果,便不再说了。兰女呢,被说得次数多了,也不以为意了。
她们两人有时也拌拌嘴,不过都比较克制,尤其是邵素贞,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多年来根深蒂固,是不屑于同兰女这种没有裹小脚的女人一般见识的。
云鹏也说过兰女,凡事让着点儿邵素贞,她年轻守寡,将六个子女拉扯成人,有多么不容易,这次又为了书凤让出房子,可谓仁至义尽,不对她好点说得过去吗?
兰女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喏喏地答应了,给邵素贞买了一件时兴的的确良衬衫,给她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