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岁安领着那两个小糊涂蛋去买花灯和炮竹,一路上,小狐狸和燕茴都眉来眼去的,不知道在干嘛。
“你们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林岁安眯着眼睛问道,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不敢说话。
“哎呀,看样子,是闯了祸呀!”她不免失笑,小狐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唔,是吗?”林岁安明显不信,但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几眼,就径直往前走了。
“小哥儿,她们应该不在了吧?”
“大概?”
燕茴与花椒面面相觑,若是被林岁安知道,指不定怎么训他们呢!
“到了。”林岁安站在店门口,对着两个人说道,“你们先进去挑,我到对面逛逛去。”
“好的,姐姐。”小狐狸与燕茴异口同声地答道。
林岁安笑了笑,便直接去了对门的铺子。那店家与她相熟,是个挺客气的大娘,卖的绸缎布匹也很称心意,林岁安就站在店门口与人闲谈,时不时往对面瞄几眼。
小狐狸没什么计较,觉得哪个看着不错就都要了几个,一会儿怀里就满了,那店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招呼着伙计去包装。
“小哥儿,你买这么多,过个年,放得完吗?”燕茴见这阵仗,难免替他担忧,想想去年的情形,又怕他被林岁安责怪。
“放得完!”小狐狸倒不在乎,接过那一捆捆炮竹,笑着,“我主人说了,今年小桃姐姐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燕茴一愣,突然就明白了花不寿的意思,便豁然得一笑,道:“也是。我帮你抱一点吧。”
“好。”小狐狸答应得干脆,两步跑到门口,对着大街另一边的林岁安嚷着,“姐姐,我们买好了!”
“都好了?”
“是的,姐姐!”
林岁安便与闲聊的店家道了声别,转身去了花椒那里。
“你买这么多?”
“唔,想买,都好看。”小狐狸缩了缩脖子,有点底气不足,林岁安看了眼后头的燕茴,笑着:“好好好,你们想要就买。”说着,她就径直去找了那店老板,客套了几句,付了钱,又转回来,告诉等着的两个孩子,让她们把东西放下。
“我让店家给你们送到楼里去,咱们去挑花灯。”林岁安抱过燕茴手里的炮竹,打趣她,“你们两个傻子,要是我不跟过来,真要抱着这么多去逛街?”
燕茴红了脸,嘟囔着:“我没有想到这个。”
林岁安轻笑:“你平时呆在楼里呆多了,可别真傻了。”
“才不会!”燕茴垂下眼帘,面颊越发的红了,林岁安将东西交予店里的伙计,道了声谢,给点好处,就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那只小狐狸,出了门。
“花灯要等上元节的时候才好看,现在买是不是有点早?”
“我想买几个小一点的挂在窗檐上,看着喜庆。”燕茴解释着,“我那屋子有点背光,过年了,想修饰一下。”
“背光啊——”林岁安若有所思,好像燕茴八九岁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了,当初搬过来时,楼里还没翻修,屋子的位置确实不太好。
“回头我和荞麦说一声,看看有没有别的房间住。”
“不用了,我住着挺好的。”
林岁安扭头看了看燕茴,低眉顺眼的样子居然有点不习惯。
“小宝,你今天真乖。”她咯咯地直笑,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燕茴欲言又止,却瞧见远远地走来几个人。
“这不是林楼主吗?”
林岁安施礼道:“桐夫人。”
燕茴打量了两下眼前这个富态的女人,满头珠翠,镶金红袄,肥肥的腰际怎么遮都遮不住,便很想嗤之以鼻,然而林岁安在这儿,她也只好装作受凉,打喷嚏的样子,捂了捂嘴角。
“上次我侄女儿不规矩,惹了燕姑娘,我在这儿替她赔个不是,林楼主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那胖女人眯着一双吊梢眼,活脱脱的市井小人模样。
燕茴心头一惊,糟了,原来是昨天那个人来找茬了。她偷偷瞥了眼林岁安,对方却仍是笑呵呵的,道:“小孩子嘛,小打小闹,不用放在心上。”
桐夫人便笑了:“该管的还是要管的,这姑娘走出去,就是我们的脸面,多多少少都要有气质,这腌臜句子随口一出,哪还有什么身份呢?”
林岁安有点糊涂,瞧了一眼她后面的那些姑娘,再想想燕茴今天的表现,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笑着:“也对,桐夫人历来管教严格,如今养出了这么个刁钻泼辣蛮不讲理的姑娘,想必心里也不好受。您放心,我家小宝傲气是傲气,可从来不屑得与这种人计较,桐夫人莫要难过,大过年的,我也不会和几个孩子过不去。”
桐夫人被她这一番说辞弄傻了眼,怎么就成了她没理了?
“明明是你家燕姑娘先动手打的人,林楼主怎么还反咬一口?那春风得意楼生意再好,也要讲个理啊!”桐夫人后头那个姑娘就急了眼。林岁安不喜,蹙眉道:“我家姑娘什么脾气,我养她这么大难道不知道吗?我看桐夫人客气,才决定不追究的,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那姑娘被林岁安一训斥,气得直哆嗦,但不是很会吵架,吃了亏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一下就委屈地抽泣起来。周围的行人,不少停下了脚步,对着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燕茴心中忐忑,很怕被戳穿。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就有个人站出来,叫着:“我昨儿都看见了,是燕姑娘打的人!”
这下子,人群便炸开了锅。
“是啊,就是燕姑娘动的手!”
“不对,是秋姑娘先骂人的!”
“没有,人家没骂!”
“没骂怎么还有狐大仙跳出来咬她?”
········
桐夫人叉着腰,面露愠色:“林楼主,你也听见了,怎么个交代法,你看着吧!”
“我当然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林岁安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燕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拱手对着桐夫人施礼道,“是我家姑娘得罪了,改日林某再登门赔罪。”
“林楼主会低头,也是件稀奇事!”桐夫人倒没有得理不饶人,嘲讽了几句就领着人走了,围观的那些看客见没意思,也三三两两的散了。
林岁安站了片刻,才扶额说道:“走吧,别站这儿了。”
燕茴唯唯诺诺的,突然一阵心酸,她的姐姐,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自己,站在大街上被人说三道四的。
“姐姐——”
“不许叫我!”林岁安猛地呵斥了一句,小狐狸都吓得夹紧了尾巴,燕茴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林岁安忽然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家,只好压下脾气,婉言劝着:“好了,走吧,买花灯去。”
“不买了,我们回家吧。”
林岁安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问道:“今天不买,等到过年我没时间陪你出来了,真的要回去吗?”
“嗯。”
林岁安咂咂嘴,默许了燕茴的决定。小狐狸左看看,右看看,没有敢说话。等回了楼里,荞麦一见三人脸色不对,便差人偷偷去给花不寿报信,让他尽快从账房里出来,挡住点情势。
“荞麦,晚点给我备些礼物,账单送我房里来。”
“是,楼主。”
林岁安点了个头,就径直回了房。花椒也问了好,化成了原形,一溜烟跑走了。只留下燕茴一个人,呆愣愣的,哭丧着脸。荞麦拉着她,关切问道:“燕姑娘怎么了?”
“没,婶婶不用问了。”燕茴摸了摸脸,佯装坚强的样子,荞麦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哄着:“小宝不哭了,乖。”
燕茴听了这话,便怎么也憋不住,哽咽着:“我又闯祸了,又惹姐姐生气了。”
荞麦叹息:“莫要多想,楼主嘴硬心软,过了今天就好了。”
燕茴摇摇头,又点点头,心烦意乱。荞麦便搀着她回了房,嘱咐她过会儿出来吃饭,若是不想吃,自己就晚一点送来。
“谢谢婶婶。”
“不谢不谢,你先歇着吧,看你今天吓着了,以前可没这样哭过!”荞麦笑着,揉揉她的脸,像小时候那样哄着,“乖小宝,别怕,过了今天就好了,听婶婶的准没错!”
“好。”燕茴吸吸鼻子,才意识到最近确实伤感了许多,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心里很不好受,从前林岁安怎么说她都无所谓,现在稍微话重一点,都难受的不行。
真的病了?
“歇着吧,婶婶先走了。”
“嗯,好。”燕茴愣愣地回答着,直到人出去,带上门,都没有太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