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我和钱兴国骑车去洗澡。我领着他到了离学校不远的巷子里,钱兴国说:“真到老浴室洗澡啊?”我说:“当然!老浴室有什么不好?热气又足,水又烫,人又少,就差小姐。”钱兴国笑笑:“可我就喜欢小姐。我说:“喜欢那你去找吧,我自己进去洗。”
我走进浴室,换拖鞋,钱兴国也跟了进来。我也不理他,到更衣室脱去衣服,下到浴池,泡在热水里,那叫一个舒服!
功夫不大,浴池门被推开,大概是钱兴国进来了。浴池里雾气蒸腾,钱兴国刚进来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喊道:“二师兄?二师兄你在哪呢?”
我不理他,他一直喊。我进来一会了,眼睛已经适应环境,隐约看见他站在右后方。我从池里悄悄挪过去,趟到他对面,我猛地泼起池中的水,浇他身上。
钱兴国吓了一跳,这时候才看见我在他前方。他小心走过来,爬进池里,坐下对我说:“二师兄,你脾气大呢,我说着玩的要找小姐,你就不理我了?”
我对他说:“不是我不理你,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是个女的就不放过?小姐多肮脏?公共厕所,迎来送往,会跟你有真感情?”
钱兴国笑笑,“我也不要真感情,只要身体,嘿嘿。”我说:“那好,就谈身体,那些人身体被多少个人摸过了?你拿放大镜看看,起码有几百个指纹,有什么意思?好比别人用过的厕纸,你再去用?不恶心?”
钱兴国说:“不是都洗澡呢吗,没那么夸张!”我问他:“细菌洗得掉吗?艾滋病怎么产生的?你再想想你的前辈,西门庆、高衙内、隋炀帝,怎么死的?”
钱兴国语塞,说:“二师兄,我知道你的好意了,容我慢慢改进吧。”
我说:“好,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钱兴国说:“别跟我拽文,我听不懂的!”
我冲他笑笑:“好,来说你听得懂的,西游记里,谁最能吃?”钱兴国答:“二师兄。”我又问:“西游记里谁最好色?”钱兴国答:“二师兄。”我继续问:“我和你玩的这个朋友圈中,谁最能吃饭?”钱兴国答:“我。”我还问:“我们圈子当中,谁最好色?”
钱兴国刚要回答,想想不对,笑骂我:“你这个坏小子,转着弯骂我是二师兄呢!怪不得历史上都是文人最坏,字坏字坏,越有文化的最坏!”
说完他抄起浴池里水泼我,我也泼他。正闹着,擦背的师傅下池来招揽生意了,喊道:“擦背了,还有谁擦背?”我应道:“擦呢,给这位二师兄先擦。”擦背师傅笑道:“一起擦吧,我们两个擦背的呢。”
我和钱兴国上去,到擦背间,一人趴一条长凳上。两个师傅一人服务一个,给我们擦背。
我惬意地趴着,身上经过热水一泡,再一擦,污垢一条一条地搓下来,人感到一阵阵轻松。擦完背,师傅问:“敲一敲么?”钱兴国抢着回答:“今天不敲了,我们赶饭局呢。”
我俩起身去淋浴下面冲了一会,上去擦干。钱兴国迫不及待地打开更衣柜,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已经六点半了,走吧。”我笑笑:“你急什么?他们不等你去就开席了?”钱兴国说:“万一他们人齐了,边吃边等呢,我们岂不是吃剩菜?”
我哭笑不得,只好随他,抓紧擦干身体,穿衣服出去结帐。钱兴国又抢在前面,要买单,我把他一拖,说:“你不让我买单我就不陪你喝酒了。”钱兴国只好让我付了帐,我们出来骑车,一直找到了“好再来”饭店。
上了二楼,一个包厢门开着,钱兴国领头进去一看,谷子正坐在首席,旁边是光头强。
谷子一见我们进去,站起来把钱兴国安排在光头强旁边,我坐在钱兴国旁边。
我一见光头强头刮得蹭亮,我就发笑。我分了一圈中华,问光头强:“强哥你今晚喝多少?”光头强笑笑:“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我笑笑:“说话算话,不许耍赖。”
这时钱兴国问谷子:“今天谁安排的?什么事找你?”谷子看了看旁边,说:“待会请客的人进来你们都不提,是一个外地人,北方某省山区的。他们那里笑贫不笑娼,有不少妇女在我们这里做按摩做足浴,难免有些人打擦边球,这回又有一个女的被抓了,请客的这个人是她们的头,出面疏通,减轻处罚。”
钱兴国说:“你小心点,别把自己弄进去,现在查得严呢!”谷子瞪了钱兴国一眼:“我呆呢?吃了这么多年辅警饭我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当然是在法律许可的条条框框内,帮她一把。这些人也是可怜人,家在山区条件太差,出来做个几年回去盖房子结婚,没人笑她。倒是没钱盖房子的,被人瞧不起。”
我听了心里后悔,早知道这样的人请客我不来吃了。
我环顾四周,包厢里除了我和钱兴国、光头强、谷子是认识的,还有个中等个子,平顶头,看上去很结实的人不认识。我问谷子:“这位老板是?谷子笑笑:“崔老板,在家里开棋牌室的。”
说着话,请客的主家进来了,瘦高个,卷发,膀子上纹只乌龟!他搬来一箱白酒:衡水老白干。
主家刚坐下,又进来一个人,高高个子,壮壮的,头上板寸头,几乎没有头发。两条胳膊都纹着龙,脖子里挂条拇指粗的金项链,一身黑T恤衫,黑裤子。谷子一看,说:“董二你出场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董二笑笑,坐在崔老板对面。谷子手一挥:“人齐了,上酒!”
这个饭店不算大,也没有服务员专门倒酒,主家把衡水老白干拆开,一一给我们斟酒。谷子接过酒瓶,说:“陈老板,还要你斟酒么?我来!”谷子把我们的酒都倒满,说开始吧!
陈老板端杯站起来,先敬谷子:“感谢谷子队长鼎力相助,我敬你一杯!”说完就一饮而尽,我看看杯子,一杯有二两酒!
谷子和他喝,也干了一杯;钱兴国敬我,我和他喝了一口。这酒是香,但度数高,喝到胃里有点辣。
这时光头强站起来敬董二,说:“老同学,感情深一口闷?”我正诧异,光头强一向喝酒玩套路的,怎么今天这么爽?
董二笑笑:“光头强,你又玩套路了,你每次劝人干掉,你哪次自己干掉的?你要干?你带头喝,我肯定干!”
光头强笑笑:“我说着玩的,我个小酒量能和你喝吗?我们各喝一口好了。”
我见斜对面的崔老板坐着,没人敬他。我站起来说:“崔老板,初遇,我敬你!”
崔老板连忙站起来,说:“喊我崔二吧,我不是什么老板,开个小赌场,混口饭吃。”我对他举了举杯子,喝了一口。
谷子招呼大家:“先吃菜,不忙喝酒。”大家吃了些菜,都是些家常菜,服务员进来陆续上菜,无非是鸡鸭鱼肉之类的。
众人吃了会菜,董二站起来说去方便一下,出了包厢。我悄悄地问钱兴国:“这董二什么来头?你认识吗?”
钱兴国点点头,说:“认识,也是城南这一块的狠角色。年轻时打架斗狠,失手把人脾脏打破了,又没钱赔,进去坐了几年牢,出来后开个赌场,抽头儿钱,混日子。也在赌场上放水,都不大,一个人最多借个两三千的。他跟光头强是同学,跟谷子是好朋友,谷子常关照他,遇到抓赌什么的,暗地里通个风,他对谷子也不错。”
说着话,谷子站起来敬我酒,我连忙站起,和他碰了碰杯,各自喝一口,坐下。
一会儿董二回来了,我发现这个人很自负,桌子上除了谷子和光头强,他谁的酒也不敬,一副老大的样子。
今天谷子看上去比较高兴,一会敬陈老板的酒,一口下去就是半杯;一会敬钱兴国,又是半杯一喝。陈老板也被调动起来,一一地敬我们,都是半杯一敬。
钱兴国坐我旁边,我见他今天喝酒不起劲,被动地喝酒,不主动出击。我悄悄问他:“你哪里不舒服吗?”钱兴国摇摇头:“没有,就是这酒度数高,有点冲,喝下去胃里不舒服,所以慢慢饮,不急。”
光头强站起来敬我酒:“庄校长,我敬你一杯!”我站起来说:“慢!我什么时候做的校长?一个穷教师,混饭吃的,你是厂长,比我混得好,喊校长我不喝,重喊!”
光头强笑道:“哦,庄老师,我们喝一半吧?一杯喝不掉。”我笑笑说:“光头强,你敬我的,你先喝。”光头强喝了一口坐下吃菜,我也喝一小口坐下,说:“光头强,你说喝一半就是喝了一口?幸亏我没上你当!你套路也太深了!”
说完我站起来敬陈老板,我喝了一口,看见陈老板一下子喝掉半杯,我连忙又补喝一口,我说:“陈老板好酒量,这老白干有52度吧?烈酒也能这么喝,佩服佩服。”
陈老板笑了笑坐下吃菜,谷子对陈老板说:“你别小看他,刚才敬你酒的是庄老师,他才是酒王,像这个二两的杯子,他一口气能甩三杯!”我连忙谦让:“哪里喝得了三杯?谷子你过奖了。”
光头强在一旁又煽风点火,说:“庄老师,谷子说你能一口气甩三杯,我不大相信,你先甩一杯我们看看?”
我说:“光头强啊,你要我甩一杯,也可以,你陪我甩一杯?不能我一个人甩吧?”
光头强笑笑:“谷子说的,不是我说的,要甩你找他甩!”
这时董二发话了:“光头强,你每次都撩别人喝,自己不喝!来!我跟你是同学,我跟你干一杯,不干不给面子!”
说完就站起,把自己杯子中满满一杯喝光,举着空杯子对着光头强!
光头强端着杯子站起来,还在唠叨:“啊?啊?一杯真的甩干了?我喝不掉怎么办?”
谷子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捧起光头强杯子,就着他的嘴,把一杯酒灌进光头强嘴里。
光头强喝完,坐下抽烟,我看他也没什么事,可见平时都是藏着酒量!
陈老板这时站起来,敬董二。我看董二脸上已经红了,喝酒上头。董二杯中没酒了,光头强抓起桌上酒瓶,走过去给他加满,嘴里还说:“让我来服务一下!”
董二举了举杯子,和陈老板喝了一小口。刚坐下,谷子不知道怎么又站起来说:“董二,你跟光头强是初中同学,我跟你还是小学同学呢,你跟他喝也要跟我喝吧?你杯子又不满,我是满的,和你干了!”
说完一口甩干,我们都喊好!董二明显甩不掉了,勉强一口把酒吞了,坐下眼睛发直,直呼气不吃菜。
谷子坏呢,灌了董二又捧他,说:“董二是我们城南这块,黑道上的老大呢,能打,为人又仗义!”
这时候崔二站起来,说:“我还不认识呢,城南大老大啊?我敬你。”
大概是董二酒喝多了,认为崔二不服他是老大,董二抓起桌上一个烟灰缸就砸向对面的崔二,说:“你不认识我?你还混什么社会!”崔二一闪,没砸到,董二又拿起面前酒杯扔过去,董二手一挡,打飞了酒杯,祸起萧墙,我们都没想到。
这时候谷子和光头强反应快,走过去劝架,我们也站起来。谷子说:“董二,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说话,动手做什么?嗯?”
董二也不答话,拎起桌上酒瓶又扔向崔二,崔二用胳膊一挡,酒瓶砸在胳膊上。大概是砸疼了,崔二火了,抄起地上放的一瓶开水,走过去就要砸董二!谷子和光头强死死地按住崔二的手,崔二拼命挣扎,谷子转头说:“董二!你先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董二气呼呼地把上衣一脱,担在肩膀上,手指崔二:“你狗日的出来!出来老子搞死你!”
说完往酒楼外面走,崔二气红了眼,把水瓶放下,冲出包厢,我们连忙跟出去看,准备拉架。
等我们走出去,董二已走到店外面广场上,崔二大概是从厨房找来一把菜刀,正舞着刀冲向董二!
董二也慌了,挥舞着脱下来的衣服,去抽菜刀,人不住地往后退!动刀了,没人上去拉!
还是谷子做了多年辅警,经验足,这时候冲上去弄不好就挨刀!谷子眼睛一扫,饭店门口晒衣架上挂着拖把,在晾干,谷子拿起拖把冲上去,拖把一阵挥舞,把俩人隔开,说:“不要打了!都是朋友,又不为个事,打什么打!”
这时候崔二停下来了,我们几个冲上去拉住他手,把刀夺了下来!
崔二恨意未消,拿出手机打电话,喊人!谷子在劝董二,光头强也过去站在董二一边,毕竟是同学。
我们也插不上话,站在旁边看。一会儿功夫,一辆的士开来了,下来几个小青年,都是光头,走到崔二身边问什么事?崔二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手指指点点董二。
几个小青年走过去就要动手,谷子大喊一声:“都别动!谁动谁负责!”小青年中有人认识谷子,和其他同伴交头接耳,大概知道谷子练过功夫,形意拳打得很好。光头强也护着董二,夜幕下光头一闪一闪的,在和董二说话。
功夫不大,一辆警车开来了,是110!这里是谷子派出所的辖区,来的人应该是谷子的同事。只见谷子迎上去,和警察说:“没事没事,是我几个朋友喝酒,有点误会,我来处理好了。”
警察问:“谁报的警?”酒楼老板迎上去说:“我报的警,都动刀子了。”警察朝谷子点点头:“你把事情弄好,别闹出事来!”说完上车走了。
谷子朝崔二一帮人说:“看!都把警车弄来了,要不是我挡着,带回所里,每人先关一夜!刀子能随便动的吗?崔二,你也是我朋友,赶紧把人都散了,别弄大了,我也保不了你!”
崔二分烟,把喊来的几个人都送走了。董二又来劲了,冲过来大骂崔二,要单挑。崔二再次被激怒,脱掉上衣就要打,谷子和光头强一人拦住一个,双方都不服,都往前冲,要打!谷子气坏了,一把脱去上衣往地上一扔!说:“别拦他们!谁要打?来,和我打!我一个打你们两个!都是我朋友,都不给我面子,我两个一起打!”
董二和崔二都知道谷子是高手,又是警方的人,又是来劝架的,都不好和他打,双方渐渐平静下来。
谷子发号施令:“光头强,你把董二带走,崔二交给我!”说完走过来冲我们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了,今天没让你们吃舒坦,遇到这种事,妈的!下次我再请你们一次,打招呼!”说完对我们一抱拳,转身拉着崔二走了。
我和钱兴国一起骑车回家,路上我对钱兴国说:“你看你玩的朋友,喝个酒都能玩命!这种江湖上的人,有什么玩头?说翻脸就翻脸,翻脸比翻书都快!”
钱兴国笑笑:“我哪知道他们会动刀子?要是知道我也不来了!我和你都是有单位的人,今天晚上要是真的捅了谁,在座的一个也走不了,都要带到派出所去谈话做笔录!但是这种人也有可爱之处,他只要当你是朋友,真能替你挨刀子!你看出来没有,今晚要不是谷子护着,董二肯定吃大亏,酒喝得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打!看来董二平时对谷子不错,我平时对张三也不错,要是我张三兄弟在,谁也别想动我!”
说着话,钱兴国提到张三,又对我说:“要不我们俩把张三喊出来再喝个二顿?晚上没喝痛快!”我笑笑:“现在几点了?这一折腾,九点多了吧?人家早吃过了,你干脆把邱美美喊出来,陪你喝酒!”
我这一说,本是要他回家睡觉的,谁知钱兴国真的拿出手机,打邱美美电话!
我连忙骑上电动车,说:“二师兄,我先走了,你实在要喝,你慢慢喝吧!”
回到家,刚洗了把脸,手机就响了,老婆打来的。电话里老婆说:“老公,到家了吗?”我说:“到了到了,你不在家,家里没人我不放心,早早喝完就回来了。钱兴国又去喝二顿了,喊我去我没去。”老婆电话里说:“嗯,乖,晚上都和什么人喝酒的?”
我就把谷子几个人说了一遍,没敢提动刀的事,就说喝着喝着有两个人吵起来了,就散了。老婆接着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明天我就回家了,爸爸明显好多了,我也要回来上班了,你准备怎么犒劳我?”
我对着电话笑道:“给你一个香吻?”老婆电话里道:“呸!谁要那个?明天你周末不上班,你把杨佳丽胡小丽还有钱兴国都请家来吃顿饭,老听你提胡小丽的英雄事迹,我倒要见识见识她!记住,明天菜都是你烧,我不动手,我围观!”
我说:“啊?明天周末啊,我都忘了,你早点回来,帮我烧菜吧,我烧得不好,又要挨骂!”老婆笑道:“门都没有!就这样,我挂了。”
我又洗脚,然后坐在床上玩一会手机,看了会新闻。刚睡下,床头柜上固定电话响了,我一接,老婆声音响起来:“老公,你睡了吗?”我说:“刚睡下,什么事?”老婆说:“没什么事,忽然想你了,看你在不在家呢,你旁边睡的那位是谁呀?我怎么听着,你旁边有人?”我笑骂:“见你的鬼吧!旁边是你的灵魂!你人走了,魂在家看着我呢!还有事吗?没事我睡了!”老婆说:“没什么事了,就是提醒你早点睡,明天你早上起来要去买菜呢,别忘了,我晌午到家,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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