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没过几天,张建国打来长途说:“雷哥,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蚊子打电话问我,校庆九十周年参不参加?我说,你们都是带衔带长的,个个都出人头地了,老子算个屁。不去!他给老子戴高帽子,说我是艺术家,好歹也是剧团团长,套行政级别,起码也是科级。让我通知梅子一下,看她参不参加。雷哥,你呢?”萧静听说:“我当然要参加,乘这机会咱们同学小聚一下,到时我来埋单。”
建国呵呵笑道:“我也给他出了个难题,咱们都把夫人都带上,我看他好意思把柳雅拿出手吧?雷哥,到时让嫂子也参加啊!那绝对是头一块牌。我和梅子说好,让她冒充我夫人,我俩牵手走上红地毯,让他们瞧瞧,当年的校花嫁给了我这个鼻涕糊糊的闹药。”说着哈哈大笑。萧静听笑道:“就是闹药,你一定参加啊,没你不热闹。让心如也回来,她长得也蛮漂亮的,绝对给你长面子。”
校庆那天建国回来了,不过没带夫人。梅竹没回来,电话里回绝建国说:“那都是有头有脸的,我不好意思去啊!”萧静听自然要参加,他也没让迎春回来,没那个必要。因为父亲是这个学校曾经的领导,他也不能高调,只在签名册上写了原来的名字:苏雷,职务:商人,捐了一千块钱。并在建国的名下也捐了一千。
蚊子倒是高调亮相,开着豪华凌志来了,没带夫人,带了个“女秘书”。建国笑他,“文哥,我看你是她的司机,你怎么给秘书开车呢?”蚊子反驳说:“你们内地人没见过世面。现在沿海地区的领导都是自己开车,带个司机好不方便吧。”
建国笑道:“我晓得,带个女秘书就方便多了,又能陪舞,又能陪酒,还能陪睡。我说你怎么不把嫂子带回来?敢情带着嫂子才不方便。”蚊子故意打岔说:“莫看有些人当局长厅长了,你看他们,坐骑不过是桑塔纳,还让司机开车,其实这样的领导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个么跩头?副教授不也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么。”他见苏雷和建国名下各捐一千,他就捐了二千。其实那时小科长的工资顶多也就是七八十。
校庆是以联谊会的方式进行,喝茶,嗑瓜子,三五成群地聊天。有兴趣的上台献上一段祝词,或展现一下歌喉来颂扬母校。蚊子遗憾说:“可惜梅子没来,要不咱仨上台献上一段《智斗》,想当年咱们三人在台上唱《智斗》,台下总是掌声如雷。哎,建国,怎么只看到雷哥的签名,没看到他的人?”
建国说:“雷哥行事一向低调,你又不是不晓得。”蚊子说:“也是啊,一个个体户这种场合也不适宜高调。”建国笑道:“文哥,你莫把雷哥看低了哦!李嘉诚不也是商人么。雷哥现在是台湾三玉公司的副总经理。手上掌握着数十亿资产。”
蚊子疑惑的说:“不会吧?那他怎么跟你一样才捐了一千块钱?”建国说:“你看那些处长局长的,不也就是捐了五百么,说不定还是公款?”蚊子说:“听说凡是捐款一百以上的晚上都能参加宴会。”建国说:“哎,文哥,雷哥说他晚上请我们几个老同学聚会,特地让我转告你,希望你也去,他说到时有两个美国朋友介绍我们认识。”
蚊子经过权衡,觉得一边是公共名义的宴会,赴宴的多是些混上局长处长宝座飞黄腾达的,再就是评上教授研究员学有所成的,以及有了记者作家身份的社会名流,还有教育系统的领导。自己一个小科长,去了也是小巫见大巫。那边虽是老同学的私宴,重要的是有两个美国人可以认识,美国人是眼下不少中国人想巴结的对象。
傍黑,蚊子约了建国带着女秘书,让女秘书开着车去了夜巴黎娱乐厅。进入娱乐厅包间,蚊子非常失望,他没看见高鼻子蓝眼睛的美国人,却见梅松还有王楠,正和两个中国人聊天。
萧静听见蚊子来了,还是笑脸相迎,笑道:“哎呀,文兄,能给老同学面子我非常高兴。我来先介绍女士,这位妩媚漂亮的小姐是我三叔的掌上明珠潘婷婷。她是美国公民。”潘婷婷嗯哼一笑,补充说:“英文名字‘觉妮’。”文顺阶伸了手过去,“你好,珍妮小姐。”
萧静听非常自然的拉过小轩说:“这位秀丽典雅的小姐叫范小轩,她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也是我的‘粉丝’,用古典汉语诠释,红颜知己。王楠就不用介绍了。”萧静听看看蚊子身边的“女秘书”,故意装糊涂说:“想必这位漂亮女士,一定是嫂夫人了?”
蚊子一下子陷入尴尬境地,既不能说是自己的妻子,又不能说是女秘书,那有小科长配秘书的?当然也不便承认是情人。只好讪讪一笑说:“那里,我的司机。开长途夜车,一个人容易出问题,就叫她跟来了。你出去吧,到车里等我。”恨得“女秘书”牙痒痒,一会的功夫,从二奶奶的地位变成了女秘书,这会又贬成女司机,看来只有半夜上床才能升值为太太。
萧静听连忙拦住说:“哎,文兄,我们是朋友间的聚会,不必学官场那一套,让司机去坐偏席。依我看,这位红粉佳人一定不寻常。”范小轩便笑吟吟地拉住女子说:“小姐美丽盖人,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来,我们四个女性坐一起。”
蚊子讪讪一笑说:“她姓米,你们叫她小米吧。”建国哈哈笑道:“现在的小米早没了延安时期的那股清香,我看叫小蜜更合适。现在的女性长得真是甜蜜蜜啊。晓得你们都带了红粉佳人,我刚才就在门口租一个。一下汽车,四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就围上来,非让我带她进来,说可以陪聊、陪吃,陪舞。”
萧静听笑道:“闹药又大言不惭了,人家一定是冲着文兄的风流倜傥上来的。好,不闲说了,隆重地介绍一下,这位是台湾三玉公司驻港办事处的经理杨成刚先生,他是我五叔的大公子,我的表弟,美国公民。”
杨成刚笑着上来握手说:“你俩就不用介绍了,听我大哥说过N遍,一个叫文顺阶,一个叫张建国,二位是我大哥同生死共命运的弟兄,小弟久仰了。我大哥不像我们几个姐弟姊妹,从小生长在自由世界里,他一个人在大陆受了不少苦,全靠几位弟兄们帮衬。二伯父听了非常感动,嘱咐我一定要对几位当面酬谢,所以就叫大哥请你们来吃顿便饭。来来,大家入座吧。张兄要是嫌孤单的话,我来请位陪酒女郎来陪张兄?不要说陪喝陪舞了,就是陪睡她也干。有钱能使鬼推磨。”
建国连忙说:“杨经理,这个我消受不起啊。”杨成刚哈哈笑道:“统统由我埋单好了,张兄只管享受就是。”蚊子入座后掏出了名片恭敬地递了过去。建国自我介绍说:“我是个唱戏的,旧社会叫戏子,没有高贵的身份,所以也没得名片。”
杨成刚笑道:“哎,张兄,大陆解放后你们被尊为文艺工作者,地位还是蛮高的。”建国说:“那里,现在妓女不也被冠以性工作者的称号了,要排位,恐怕还在我们之上。听说现在台湾依然是笑贫不笑娼,是吗?”杨成刚只好干笑一下说:“台湾社会的确如此。不过妓女还是被上流社会瞧不起,倒是你们这些娱乐明星很受大众的追捧。因为自由主义就是一个追求个性化的享乐时代。”
潘婷婷不懂中国文化,用生硬的汉语问:“为什么妓女要排在你的上边?”建国笑着调侃:“因为妓女可以和皇帝一个被窝里睡觉,戏子只能供达官贵人一时消遣。”潘婷婷一脸不理解摇头说:“怎么会这样?我不明白。”
萧静听拍拍潘婷婷的肩头说:“看来五妹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了解甚少,封建社会是一个等级社会,除了四民之外还有四贱民。四贱民指的是娼、优、隶、卒。娼是妓女,这你懂。优是优伶,俗称戏子。隶是皂隶,就是衙门里的衙役,用现在的话叫公务员。卒是当兵的,因为封建社会的兵源主要来自犯了罪的囚徒,因此他们的社会地位最低。所以就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之说。像我们这样的商人,虽是四民之末,论社会地位还在他俩之上。”
建国哈哈大笑说:“这么说,我的地位虽不如妓女,但还在文哥之上?这下我心理就平衡了。”梅松乘机讽刺说:“建国哥的意思是文哥比妓女还差两个档次?”蚊子故作谦虚的笑道:“本来么,我们是人民的公仆。”建国笑着调侃:“你们除了愿意给妓女做公仆,其余的公民在你们眼里都是屁民。”梅松扑哧一笑。
潘婷婷拍拍梅松的肩头笑道:“嗨,我懂了。这里边地位最高的应该是这位工人老大哥。我要吻你一下,你长得真漂亮!”梅松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略带讽刺的说:“按说地位最高的还是文哥,他是取得功名又被封了官职的人,属于士大夫阶层。”
蚊子笑道:“梅松老弟还是那么腼腆,你怎么留了两撇小胡子?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梅松淡淡一笑说:“要不王楠老说我没有男子汉的味道。”王楠笑道:“你以为留了胡子就是男人了?还不是个闷头鸡。”杨成刚说:“这是嫂子的偏见啊,刚才我和梅兄闲聊时觉得他看问题很有主见的。”
菜上齐了,杨成刚笑道:“来这里大家都是兄弟,用水浒里的话说,只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是。这是国酒茅台,大家一定要放量痛饮哦。有道是牢骚太盛防肠断,友情长宜放酒量。”蚊子笑道:“杨经理,你篡改主席的诗不应该啊。”杨成刚说:“文兄,我虽然生在台湾,长在美国,但我对毛个人的魅力还是很崇拜的,要晓得他的文韬武略绝对在老蒋之上,而却高出一大截。这是世界公认的。倒是你们大陆的一些人,对开国领袖一味的贬损。”
大家谈笑饮酒间不觉过了两个时辰,散席时,杨成刚拿出三个信封分别给了蚊子建国和梅松说:“这是二伯父委托我带给三位的一点心意,万望三位笑纳。”建国本想推辞,见蚊子收了,他也就收了。
蚊子带着小米在宾馆开房后,小米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惊叫道:“哇!两千美金吔。”说着把钱放在了自己包里。蚊子骂道:“你表子就是见钱眼开,把钱放到老子包里去!”小米撒娇说:“文哥,收到的红包归我,这可是你说的。”蚊子发狠说:“这次列外!”
小米发嗲说:“你要是不给我,今天就不跟你上床。”蚊子骂道:“你他妈的除了知道发财就是发情,跟你说,老子今天没那个兴趣!”说着仰倒在席梦思上,怨天恨地的骂道:“都是叫柳雅那个臭表子害得。”
小米过来替蚊子脱了鞋,把腿抬放在床上,宽慰说:“文哥,下决心和那个黄脸婆离吧。”蚊子恨恨的说:“和她离了老子也不会娶你。你知道老子一生最珍爱的女人是谁吗?就是她——”蚊子从西装上衣内兜里掏出了钱包,抽出了萧云的照片哭道:“云妹妹,我后悔呀,我不该和她有过一夜情。文哥对不起你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也许他喝多了,或者是真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