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天的抢救,老夫人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只是身体如同虚脱一般无力,双目无神脸色苍白。此时,张家的主要人员全部都围在了老夫人的床前,众人知道了老夫人昏死的原因,因此当着老夫人的面众人选择了沉默。
之间老夫人刚要准备说话,索婉秋便轻轻的抚着老夫人的后背,忧伤的问道,
“母亲大人,您身体现在还很虚弱,千万不要动怒,有什么话还是等身体恢复了之后再说吧!”
然而,老夫人并没有因为索婉秋的劝说而止住话语,反而是挣扎着做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张义潮,怒道,
“你--真的--还要--如此么?”
听了母亲的质问,张义潮选择了沉默,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但是内心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张义谭终于看不下去了,指着自己的弟弟呵斥道,
“义潮,当着母亲的面,你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东米赤加的要求,否则我这个当哥哥的绝不能原谅你,你明白么?”
“大哥!”
当张义潮发出近乎于哀求的声音的时候,脸上却是十分的决绝,似乎有一种不可商量的意思。面对自己儿子的坚定态度,老夫人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指着张义潮骂道,
“你这个逆子,老身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如此完整的一句话却是用尽了老夫人最后的力气,说完,老夫人扑通一声再次昏死过去,卧房之内再次传来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在张家前院客厅之内,张义谭拉着张义潮的胳膊沉声问道,
“义潮,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依你的性格绝不可能接受吐蕃人的册封,”
“大哥,我这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请你不要再问了!”
“自打你从长安归来,我觉得你与以前不一样了,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下了吐蕃人之手,还是?”
“我说了大哥,只要你还认我当兄弟,就请不要问了。如今母亲大人因为我而病倒了,为了不给母亲大人添堵,从今天开始,我就尽量不回这里了,家中之事还望大哥竭力照应!”
听了张义潮这番话,张义谭便不再追问,而是仰天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说道,
“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我们张家绝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做出对不起张家列祖列宗的事情,你可明白?”
“大哥你请放心,我张义潮以祖上之名发誓,绝不可能作出对不起张家之事!”
说罢,张义潮对着张义谭深深的行了一礼,继而转身离开客厅,大踏步向门外走去。当天,张义潮走在沙州的街道上,明显的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对于张义潮的行为,沙州的普通百姓多是不解。
回到城外的庄园没多久,管家张福便匆匆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少爷,索大公子前来拜访,门外已经闹起来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说话间,门口处就想起了索勋那粗犷的声音,
“张义潮,你给我出来,今天你必须当着我的面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话音刚落,索勋那标准的国字脸就出现在了张义潮的视野之内。看到索勋气呼呼的样子,张义潮赶紧大踏步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问道,
“什么风把大哥您给吹来了?”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儿,快说,老夫人今天病倒的事情已经在沙州传的沸沸扬扬,连我爹都知道了!”
“大哥稍安勿找,随我到客厅坐下慢慢说!”
说话间,张义潮就要拉着索勋望客厅走去,索勋因为性子比较急,哪里能听得下去,一把甩开了张义潮的胳膊,粗着嗓子喊道,
“张义潮,你知道我索勋是什么脾气,你今天不在这里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哪里都不惠去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之后,气呼呼的瞪着张义潮,看着恶狠狠的索勋,老管家张福心里不免一怔,为了防止兄弟二人矛盾激化,管家张福笑呵呵的走到索勋近前,低声说道,
“索大公子,有些话不便在外面高谈阔论,您还是随少爷到客厅续话,相信少爷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管家张福都这么说了,尽管索勋心中有火,他也不敢轻易的在张福面前发作,只得拉着脸说道,
“好,我索勋今天就给老管家一个面子,如果义潮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今天绝不会罢休!”
说罢,大踏步地向客厅方向走去,张义潮望着管家张福眼神之中尽是感激之情。顾不得多说,张义潮随索勋走进了客厅。此时的索勋刚一坐下,就指着张义潮大声嚷道,
“听说你准备接受东米赤加的请求出任吐蕃的沙州刺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忘记了张大人是怎么死了么?”
“大哥息怒,正是因为义潮不敢忘记家父的冤死,这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吐蕃的册封。此事事关重大,义潮并不奢望能够得到世人的理解,但是请大哥放心,无论如何,我张义潮都不可能帮助吐蕃来加害我河西百姓!”
说话间,张义潮的眼神之中尽是诚恳的神色,索勋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对于张义潮的为人,索勋从来没有怀疑过。此情此景,张义潮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面对索勋,令索勋难以拒绝。无奈之下,索勋只得压低声音问道,
“义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大家可以一同帮你解决!”
“大哥,我还是那句话,吐蕃人并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
“义潮啊,你可知道,一旦你接受了吐蕃的册封,那么整个张家将会在沙州难以立足,你还是要三思啊!”
“我明白!”
这三个字说起来轻松,但是索勋哪里知道张义潮内心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此时的张家在沙州已经是“臭名远播”,这个曾经是沙州最强大的家族此时面临着被历史唾骂的危机。
大唐长庆四年正月,经过了短暂的春节之后,沙州迎来了新的一年。在吐蕃五州将军东米赤加的极力推荐之下,沙州子弟张义潮终于“如愿以偿”被吐蕃赞普加封为沙州刺史。虽说沙州刺史并不算吐蕃上层官员,但是张义潮的“归降”在吐蕃来说可是空前的盛世,为了纪念这伟大的一刻,吐蕃赞普派出本教法王央可亲自前往沙州为张义潮举行上任的意识。
正月底,央可法王一行来到了五州将军府。此时的东米赤加早已经在沙州选择出了一处繁华热闹的地方做为沙州刺史府所在地,除了沙州刺史一职之外,沙州长史、司马、六曹参军等人选都还没有正式确认,毕竟汉人与吐蕃之间的政治平衡还没有形成。
随着法王央可的到来,五州将军府逐渐热闹起来,东米赤加率领将军府的大小官员恭恭敬敬的在门外迎接,张义潮自然也位列其中。今天的法王央可与以往稍有不同,除了越来越富态的身体之外,以往那身素黄的道服如今换成了金黄,明显的多出了黄金装饰,不仅如此,央可的头上增加了黄金镶嵌的顶戴,十分惹眼。
如果在以前,央可最多会带领十几名本教徒,可是如今央可成为吐蕃仅次于赞普的存在,因此出行时候的排场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仪仗队里,除了二十几名本教徒之外,还有赞普身边才有的吐蕃卫队整整三十人,好不威风!
远远的看到法王的仪仗队走了过来,东米赤加赶紧大踏步地迎了上去,仪仗队隔着数十米停了下来,其中一名本教徒走上前去,面无血色的喊道,
“来人可是五州将军?”
“正是本将军!”
“法王有令,将军府大小官员回到将军府待命,仪仗队直接开进将军府,不得在街道之上停候!”
“可是街道早已经戒严,本…”
东米赤加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本教徒怒斥道,
“大胆,难道你想违抗法王的旨令么?”
“这?”
说完间,东米赤加微微抬头看着对面被卫队包围的法王,只可惜央可双眼平视并没有松口的意思。无奈之下,张义潮只得躬身行了一礼,道,
“既然这样,那本将军谨遵法王旨令!”
此刻的东米赤加满肚子的怨气,对本教徒的目中无人更是怒火中烧。虽说东米赤加身为五州将军又是赞普的弟弟,可是在官职上与本教法王有一段距离,而且按照如今的形式,法王央可俨然成为本教乃至吐蕃最有实力的人物之一,绝不是东米赤加这个五州将军可以相比的。
心中有气,但是东米赤加并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按照央可的意思退回到将军府内恭候。法王的仪仗队缓缓地开进将军府,东米赤加隔着五六个人躬身行礼道,
“下官拜见法王!”
“将军大人不必多礼,还是引本座前往大厅,其他人等在大厅外围恭候不得打扰!”
“下官明白!”
说话间,六名赞普卫士护着法王向大厅方向而去,其他的本教徒以及卫士迅速在大厅外围戒严,连一只苍蝇都无法进入。
一行人刚走到大厅门口,央可似乎响起了什么,对着东米赤加问道,
“新任的沙州刺史可在啊?”
听了这话,张义潮迅速走上前躬身行了一礼道,
“下官沙州刺史拜见法王,愿…”
一行话还没说完,法王央可挥了挥大手,朗声说道,
“不必多礼,随本座进来叙话!”
“谨遵法王旨令!”
就这样,张义潮以新任吐蕃沙州刺史的身份跟随央可走进了大厅,这个一向以狠毒著称的本教徒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张义潮忐忑不安,脚步也渐渐的失稳,张义潮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自己今天的行为,无异于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