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扜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汉书·匈奴列传》。
-
叶洪潇听完重笑和尚的讲述,半信半疑。
重笑和尚拍着胸脯打包票,你遇到哪个,都不虚此行。
东西风情合并,所谓的一想之美。
楼兰已是终点,再往西走,就不是东土人眼睛能接受的轮廓体貌了。
三位公主,各有异姿,尤其那小公主,还习得一种变幻容颜的巫术。
有生之年若能相遇,拼死也要弄到手——不断奸|淫妇女的西瓜僧,青楼熟雏妓,富家大小闺,把式卖艺者,商贩酒家女,村田地垄妇,他全都试过,可夙愿未尝的空虚还是无法去除。
雅丹天女他曾见到过,虽然少了一只眼睛,但依旧不影响整体的仙芳素美,眼罩反而多了一丝英秀。
当时想将其装进自己采花用的布袋中掳走,回到庙里慢慢享用,无奈月牙泉地形不熟,被人家走脱了,自己卷入流沙,险些做了风流鬼。
洪潇心说谢天谢地她没让你给装走,好白菜就快全让你这只肥猪拱了。
反正都是往西,于是就近原则,先找雅丹天女,可月牙泉就那么大点地界,人都数得过来。
思来想去,洪潇决定去莫高窟把白玉僧引出来。
二人从洞内一直打到白龙堆,再打到沙岭,最后白玉僧终于不知不觉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月牙泉。
一直斗了三天三夜。
本以为将白玉僧打伤,雅丹天女便会现身。
可没想到算盘打错——白玉僧血吐了快半斗,也没见一个人影,自己也被凝月掌灌了一身寒气,若没有龙依莎用蛭蛊之毒续温,已丧命在阳关了。
当时为了引目标出洞,龙依莎说了一句讽刺白玉僧当年负心的狠话。
“誓言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无知的女人拿着当饭吃、当水喝。跟着你走,果然是‘瞎’了眼。”
龙依莎也未曾料想,自己这一句话,却将一个活死人催变成了一个魔头。
从被刺激到的那一刻开始,莫高窟内的佛经卷再无法让漠北白玉僧的心继续沉寂,小达摩离开后,他便踏上了为雅丹天女“寻眼”的不归路。
于是,大漠里,白玉僧只要觉得哪个女子的左眼够美丽,便不由分说取下来,保存在自己特制的寒玉器中,但等雅丹天女出现的那一天,挑选她认为最美的,为其装上。
连孩童也不放过。
从此,继醉葫芦之后,另一位邪僧诞生。
雅丹女死不现身,叶洪潇只好继续西行,前往楼兰。
等罗布泊映入眼帘时,他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个死城。
想打听楼兰公主,只能问鬼。
一座城市是一种无形的情绪集中,一场文化默契的定型,哪怕是无声的砖石檐墙,大街通衢,也会构成一种強大的故国之思和复杂意念。
所以即便人烟荒芜得让人心生龌龊,叶洪潇还是沉静着心绪,双眼凝望着剩下的那条被白骨累爬于沿岸,而依然涓涓流淌着的孔雀河。
“大漠就是大漠,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很美。”
洪潇自言自语的同时,也逐渐心有感触,若无佳人深居,这尘卷星斗,浩烟如海的西域迟早还是会沉闷得让人绝望的。
“美是美啊……时间一久,就不美不起来啦…”
远处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捕鱼的老翁。
发丝三冬雪,不让九秋霜,和这座遗失的古地脉相得益彰。
这老翁是和自己说话呢吗?洪潇这样想着,顿觉到一丝希望,陌生的老翁却给人熟悉的归属感。
这一路上看到的不是刀手马贼,便是摸金校尉,要么就是突厥武士。
脸上全写满了找字。
上午飞鸟,下无走兽,枯骨埋黄沙的地方,居然还有人烟,简直不可思议。
叶洪潇刚准备上前攀谈,却听得马褂銮铃作响。
几个苗族武士飞马从河对岸的高坡上下来。
“总使!这儿有个带活气儿的!”
打头的似乎也很庆幸,一骑当先赶到老翁近前。
“老头儿,我问你,知道楼兰公主住在哪吗?”
老翁口打唉声,没言语。
“诶?我问你话呢!知道赶紧说,有你的好处。”
后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嗓音,虽然听得出是女声,可是很粗犷。
“叔沙,你对人家客气点!”
“嗐!阿鹜姑娘,跟这些大漠人,没那个必要。”
这个叫叔沙的说着,把腰间的银子包儿掏出来,在老翁眼前掂了掂。
“够不够?能说了吗?”
老翁并没回头,继续罗网寻鱼。
“你们这些人啊……今天来找人的,明天……来找书的,后天又偷坟掘墓的……人家族人都死了几百年了,就不能给他们留点安宁么?”
叔沙听到“书”字,立刻比方才更精神了百倍。
“老头儿,你说的是苗疆三绝书吧?呐!你知道书放在哪儿了吗?那是我们苗族的至宝,我刚说的楼兰公主,就是上古时危害我们蚩尤老祖的妖娃转世,必须要铲除,否则天下没个太平。”
“妖娃……呵呵。”
老翁上了年纪,笑时带着咳喘。
“几百年前……你们的族人,又几时放过楼兰了?”
这些苗人领听了,有些莫名其妙。
“老头儿,你在胡扯些什么?我问你书放哪了?”
叔沙有些不耐烦。
“叔沙,算了,这老头儿八成已经痴了。”
老翁还在不紧不慢地收着手中的渔网。
“回去问问你们的大长老吧……跑到这里东找西找的…也不害臊…”
“哎呦!你这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是吗?”
叔沙抽出腰间的弯刀。
阿鹜回头张望了一番。
“总使怎么还没过来?”
“还跟他废什么话,直接一刀砍了,我们自己沿河搜。”
身后的苗人们也跃跃欲试。
“诶——打听完了就改去哪去哪!你们问完了,别人还没问呢。”
叔沙等人吓了一跳。
并非来者声线如雷,而是河道并不宽,但之前却没一人发现对岸坐着人。
就连他们胯下的骏马似乎也如梦方醒,唏律律地蹈起蹄子来。
“什么人——?”
洪潇抻了一个懒腰,没回答,白皙的面庞继续沐浴着迎面而来的日光,头顶上那些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移动着,在起伏的沙漠上投下巨大的影子——他身后的天地,仿佛在亘古的静默中面面相觑,却如两个平行的时空、永无交界。
阿鹜等人嘴半张着,被眼前的人和景象惊呆。
半晌,叔沙才抖了一下手中的鞭子。
“你在那儿待了多久了?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