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提高张家家丁战斗力一事,众人几乎是一致赞同,张义潮也认为有必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就在众人议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密室的大门响起了急促的声音,张义潮料定门外事态紧急,赶紧带着众人从密室的另一侧密道之内离开,转眼间,偌大的密室已经是人去楼空。
另一方面,张义潮端坐在自己的书房之内,而高瞻、尉迟孝、国柱等人则在庄园的仓库内盘点着货物。管家张福轻轻的叩了叩张义潮书房门,只听见里面响起了张义潮的响声,道,
“什么事?”
“二少爷,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已经到了!”
“哦,我知道了,你先请将军大人到前院的会客厅歇息,我随后就到!”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质疑声,管家张福几乎是跳将起来,问道,
“将军大人,我家少爷少爷正在看书,随后到会客厅拜见将军大人,还…”
张福的话还没说完,书房门就被强行的推开了,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大踏步走了进来,见到张义潮之后,东米赤加故作为难的说道,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本将军一时鲁莽居然走进了张公子的书房,罪过罪过!”
见到东米赤加一脸的“诚意”,张义潮也不生气,而是站起身来轻轻的合上了那本已经被翻开了无数遍的《飞将军列传》,脸上陪着笑脸呵呵笑道,
“不知将军大人光临,义潮有失远迎,还望将军大人恕罪!”
“哈哈哈…,张公子言重了,本将军一向好奇,不知张公子平时都喜欢涉猎什么知识!”
说话间,东米赤加大步走到张义潮的书桌近前,一把夺过了张义潮桌子上的《飞将军列传》,看到书的封页,东米赤加满脸兴奋的说道,
“这本书我知道,讲的是汉朝大将李广抗击匈奴的故事,故事中的李广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为了祖国,不惜追击匈奴数百里,令敌军是闻风丧胆,佩服佩服!”
“将军大人精通汉学,义潮应该向大人好好学习才对!”
“哈哈哈,张公子太谦虚了。只是飞将军李广的故事早已经是过去了,不知张公子对于当下的时局有何看法呢?”
听了这番试探性的话语,张义潮顿时后背发凉,面对东米赤加咄咄逼人的气势,张义潮接过东米赤加手中的飞将军列传,低声回道,
“义潮乃是一介草民,如何敢遑论当下时局,还望将军大人明察!”
“张公子何必谦虚呢,若非胸有成竹,张公子何故在此阅读飞将军的故事。莫非真如其他人所言,张公子是心系李唐,伺机颠覆我吐蕃成为第二个飞将军么?”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管家张福当时被吓得双目圆睁,如果真被冠上了这个帽子,那么张家的灾难即将来临。此时的张义潮面对东米赤加的质问,反倒没有慌乱,而是心平气和的拉着东米赤加的胳膊做到了身后的椅子上,一边暗示张福准备茶水。
东米赤加原本以为张义潮会因此而露出破绽,虽曾想这个张家二公子居然是如此表现,正暗呼不妙的时候,张义潮将手中的飞将军列传放回到桌子上,微笑道,
“将军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飞将军纵然是汉朝名将,可是其最终的归宿缺并不是我们向往的。那个飞将军忠于的朝廷最终缺出卖了飞将军,令人心寒啊!”
说这话的时候,张义潮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脸上尽是遗憾之情。东米赤加很显然没有听过后面的部分,因此在听完张义潮这番话的时候,顿时来了兴趣,急忙追问道,
“张公子所言倒是新鲜,本将军不曾听说过,只是像飞将军这样对汉朝有功的将军,为何会被朝廷出卖?”
“将军大人有所不知,汉朝虽然强盛,可是朝中依然有嫉妒飞将军才能的奸人,这些人想方设法的埋没飞将军的功劳,最终害死了李广。”
“这么说来,当时的汉朝与现在的李唐几乎没有区别,张公子以为如何?”
看到东米赤加此时满脸的无知,张义潮便知道机会来了,但是脸上依然是平静如初,心中的兴奋早已经快按耐不住了。刚好此时张福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张义潮接过一杯茶水递到了东米赤加手中,慢条斯文的回道,
“将军大人为何会以为当时的汉朝与现在的李唐有相似性呢?”
“张公子你想啊,汉朝自称强盛,但是像飞将军这样的对国家有功劳的将领缺不得善终,你说可不可惜,在我看来,汉朝的确是外强中干。再看看时下的李唐,早已经不是天可汗统治的时代,中原藩镇割据、军头林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向张公子这样有能力的人才却不能得到朝廷的重视,实在是可惜啊!”
一番话合情合理,张义潮也不得不佩服东米赤加对于中原政治理解之深。不过东米赤加所言虽然看似合情合理,却是经不起推敲,张义潮不禁在心里思忖着。看到张义潮不再搭话,东米赤加有些着急,追问道,
“张公子,你以为本将军刚才的分析如何呢?”
“哦,将军大人所言偏僻如何,发人深省,义潮佩服佩服。不过义潮倒是有一个相似的故事想要与将军大人分享一二,大人能否容义潮一叙啊?”
“能与张公子这样的行家交谈,本将军着实感到有幸,还望张公子不吝赐教!”
“不知将军大人知不知道飞将军还有一个孙子名叫李陵?”
此话一出,东米赤加顿时来了兴致,对于张义潮提出的那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因此他这个对中原文化极其渴求的吐蕃将军此时就如同启蒙阶段的学生一般,围着张义潮提问。对于东米赤加的提问,张义潮通常都是很有耐心的解答,最后问题来到了李陵投降匈奴的事情。
令张义潮吃惊的是,当听说李陵居然投降匈奴的时候,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居然扔掉了手中的茶杯,一拳砸在了书桌之上,脸上恶狠狠的说道,
“张公子,本将军实在费解,忠勇世家居然出了像李陵这样的另类,你说可很不可恨!”
“哈哈哈,将军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对于李陵投降匈奴一事,太史公有不同的见解,因此才会在武帝面前为李陵求情!”
“你们汉人不是一直强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为何太史公也要为叛徒开脱?”
“此话不虚,可是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李陵身为李家之后,自然要为李家着想,否则就是不孝。如果李陵拒绝投降,那么其结果就是被杀,而李家也因此就断后了,不知将军大人以为如何?”
听了张义潮这番话,东米赤加脸上的怒气这才渐渐的消退,紧握的拳头渐渐的松开,低着头陷入沉思,似乎对张义潮刚才所言有了全新的认识。至于张义潮话里面更深的意思,东米赤加有否意识到,那就不是张义潮所能决定的了。此时的张义潮准备趁热打铁,一举将东米赤加引入到自己设计好的全套之内,一连有列举了历史上几个相似的故事,听的东米赤加是如痴如醉。
书房之内安静极了,东米赤加本就不全面的汉人价值体系瞬间崩塌,在张义潮步步引导之下,东米赤加终于“醒悟”了,可是东米赤加是何等的聪明,即便是心中如江河湖海般奔腾,脸上依然挂着一种对世俗不屑的嘲笑。东米赤加也意识到了自己与张义潮的交谈过程中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为了扭转这种趋势,东米赤加笑呵呵的问道,
“张公子,你认为时下的沙州需要有哪些改进?”
“将军大人真是为难草民了,义潮哪里懂得政治?”
“哈哈哈,张公子不必在本将军面前谦虚了,你的才能早已经传遍了沙州了,你又何必自潮呢?”
“这?”
“你也知道我们吐蕃在军事上占领了河西十州,但是一直无法真正的融入到河西的汉人之中。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吐蕃人教化未开,难以领略汉人数千年来的统治智慧。”
一番话,张义潮听的是脊背发凉,因为张义潮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以武力统治四方的名族居然有像东米赤加这样有大智慧的人存在。如果整个吐蕃再多处几个像东米赤加这样的人存在,那么李唐真的可能就危险了。看到张义潮不自然间流露的忧愁,东米赤加很快就捕捉到了,随机笑道,
“怎么,难道张公子不认同本将军刚才所言么?”
“岂敢岂敢,将军大人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又何必在义潮这里浪费时间呢?”
“张公子此言差矣,本将军倒是比较欣赏北魏的孝文帝,为了能够长久的占据中原,他居然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流传了数代的姓氏改成了汉姓,这种胸怀是值得我们吐蕃赞赏的!”
“这么说,曾经的鲜卑族建立的北魏值得吐蕃效仿?”
“正是,本将军认为只要能够像鲜卑一样建立大一统王朝,就算牺牲我们的姓氏又能如何呢。只可惜啊!”
听到东米赤加发出的长长的叹息声,张义潮便知道这个疯狂的想法一定是遭到了吐蕃王朝上层的反对,毕竟姓氏是一个名族的根本,是血脉延续的关键。除了东米赤加之外,整个吐蕃恐怕再也没有哪个狂人敢有这种近乎忘祖叛宗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