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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秋声(二)

2017-06-03发布 3264字

宋远桥请秋声吃饭的地方是他和许江玲来过几次的一家涉外星级饭店的餐厅,这里的佛跳墙、肉馅鱼丸和白水猪脚他俩都很喜欢。进门后宋远桥借前台的电话打了张军的传呼,并且让接线员加上了约定的代号,他在前台等了不到三分钟,张军就回电话了。

因为之前都是张军负责和公司内部联络的,郑春刚来,虽然工作张军交接给他了,但是论到和那截走廊人员的熟悉程度,还要数张军。所以听说宋远桥让他帮忙请一个在进出口上能说上话的中层一起吃饭,张军说:“这倒是没难度,咱们宋总请谁那是看得起他,肯定没有敢不来的。但是你这属于以权谋私啊,你说我要不要向上级汇报一下?”

宋远桥不客气地说:“你的上级就是我,你是打算越级上告加以下犯上吗?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十五分钟以内把人带来,听到没有?”

说完宋远桥就把电话挂了,秋声在旁边听完了笑着说:“没看出来还挺有官威的呀!”

宋远桥一边带着秋声往里走一边说:“屁的官威,都是兄弟,开玩笑罢了。我在公司里挂名是管行政的,听着很风光,其实一点权没有。这些管生意的才是真有权,介绍你们认识以后生意上的事你要跟他谈,谈成什么样我就插不上嘴了,不过在设当的范围内行点方便帮点忙应该没问题。”

两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一间包厢,一边喝着服务员送来的茶水,一边闲聊着天,回忆一下初中时的生活。宋远桥和秋声发现仅仅时隔几年,两人对同一件事的记忆竟然会有很大的不同,比如打口哨的事情,那也是两人当年不算多的交集之一。

初三那年公社里搞了一个文艺汇演,各大队、各单位都出了节目,中学作为单位之一也被分配了好几个任务,秋声和宋远桥他们参加了一个大合唱节目。经过一段时间的排练,大家都觉得还行,演出前一天彩排还好好的。演出快要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公社里哪位领导从县里文化馆请来了几个专业演员,他们带来了好几个节目,导演只好无奈地砍掉了几个节目。有些单位只有一个节目,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砍的,只有向中学这样任务多的单位下手,秋声和宋远桥他们那个大合唱就被临时取消了。接到通知的时候,这帮学生已经换上了白衬衫、口红和腮红也抹上了,大家都很气不忿,为了安抚他们,公社的团委书记就安排他们到礼堂后面的座位上看节目。

因为之前彩排过三次,所以他们对节目都已经熟悉了,当一个县里评剧团来的女演员穿着及膝的裙子和丝袜出来表演的时候,合唱的学生中有人打起了口哨。年轻人就这样,本来就有情绪,再有人带头,口哨声就接连不断地响起来。那时候口哨有个别称叫“流氓哨”,大家都认为打口哨不是正派人干的事,又扰乱了演出会场的秩序,几分钟他们中的所有男同学都被公安带着一帮民兵围起来抓进了派出所。

毕竟他们参加的是有组织的集体活动,派出所也不能把他们都关起来,只好通过审问找带头打口哨的杀一儆百。第一个被喊出去问话的就是秋声,秋声多精明呀?他有意大声回答,说他听到好像是自己后面那一排左边最先打的口哨,但是大家都把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礼堂里又黑,他连身边坐的是谁都看不清楚,何况后面?隔一间屋子的宋远桥他们都听见了,然后都照着秋声的话回答,有聪明的还纠正别人的说法,称自己听见第一声好像是前面那排传出来的,礼堂里那么多人,广播又响,实在说不清。

本来这事就这样也能糊弄过去,毕竟法不责众。但是人公安也是见过世面的,见自己一个疏忽让这帮小子串了供,这点事又不能上手段,就来了个攻心计。所长从外面进来,让审讯他们的那俩先出去,然后把这帮学生从屋里放出来到院子里。所长和蔼地批评了他们几句,说他们不诚实,连这点小错都不敢认,打个口哨又不是杀人放火,检讨一下就放回家了嘛。见还是无人承认,他又说今天这样,你们谁会打口哨,承认自己会打的,立马放走。

世上永远不缺脑袋里少根弦的,一个同学这时候举手问我会打口哨,但是我刚才没打,能不能放我走?所长说你打一个,证明你确实会就放你走。这家伙就真的在派出所院子里来了一个,然后他被关了一天一夜,回学校以后又在校会上公开检讨,其他人全平安无事。

宋远桥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傻蛋是秋声同班的一个姓樊的同学,秋声非说那是跟他们都不同班的一个姓刘的,而宋远桥对秋声说的这个名字一点映像也没有。

两人争论的另一件事是一次期中考试总结表彰会,前几名领完奖状、奖品以后,教导主任发言说,有个同学取得了好成绩,或者很大的进步,但是也有些同学闹了笑话,某班有个“木名诌”(老家的方言,这里指考试没写名字的)作文里把毛主席的“席”写的看起来像是不雅之物,这样的事儿在前几年得挂个大牌子游街的。这个班的班主任是外地人,听不懂“木名诌”这个词,他插话说“这个学生不是我们班的,我们班就没有一个姓‘木’的”。

两人倒是都记得这件事,但是一个说是初一那年,一个非说是初二那年,正在争着张军带着公司的徐经理进来了。打听完怎么回事以后,徐经理问秋声:“这位老弟肯定结过婚了是吧?”

秋声虽然有点莫名其妙,结不结婚和这个有什么关系?还是点头承认了,徐经理就说:“我是过来之人,男人刚结婚那几年就会好忘事,原因大家肯定都知道的啦!”

几人心领神会地“哈哈”一笑,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宋远桥介绍秋声和张军、徐经理认识,然后喊服务员上菜。

宋远桥和张军都属于能喝点,但是不好酒的人,许经理和秋声常年在商场上打滚,对这酒是早已喝怕了。所以当宋远桥问大家喝点什么酒的时候,许经理先开口说:“本来今天是来替宋总给秋老板接风的,理应好好陪秋老板喝点,但是下午确实有事,少来一点吧?”

秋声和张军都附和着说“少喝点意思到了就行,下午大家都有事”,宋远桥就让服务员上了一瓶白酒,刚好每人一玻璃杯。

徐经理见多识广,秋声也是个人精,两人在酒席上绝口不提生意的事,只是和宋远桥、张军两人山南海北地聊着。宋远桥和徐经理平时在公司里接触不太多,只知道他是个部门经理,还没有资格坐二楼的办公室,见到了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现在有事找人家帮忙,总不好真的摆上级的架子,一上来就布置任务似的说事,先拉拉关系总是没错的。

聊了一阵徐经理和秋声就都看出来张军一直对宋远桥很尊敬,然后徐经理就很巧妙的把话题引向宋远桥。因为他们小组中宋远桥是唯一一个几乎每天都按时上下班的人,所以公司那边也都知道几个挂名的副总里面有个书法爱好者,每天都在办公室喝茶写字。徐经理虽然是商业精英,但是在那个年代的国企中,这些人其实也都是从机关里一路杀出来的,他在书法方面还是很有些见识的,所以就和宋远桥就书法聊了一会儿。

快要结束的时候,因为包厢里的服务员传完菜就让宋远桥打发走了,张军主动站起身去喊服务员上饭。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公司的副总,徐经理连忙起身要去,被宋远桥按住了,宋远桥说:“其实你们才是公司的功臣,像我和张总偶尔地给你们服务一次也是应该的,不用客气,我还有话和你说。”

张军出去以后,宋远桥喊秋声一起把杯子里剩的酒和徐经理干了,然后对徐经理说:“徐哥,今天小弟有件事情你帮忙。我这个同学,在家里开了一家厂子,做石英管的,原本都是给国内一些灯具厂供货的。现在想找门路出口,这一次来主要是想跑这边的展销会碰碰运气,听说我们公司有外贸经营权,就来找我看看。您看看能不能帮帮忙,当然了,帮忙归帮忙,不能损害公司的利益,就算是帮着他做出口,公司该挣的钱一分不能少。”

秋声见宋远桥说得正气凛然,也跟着说:“徐经理,我也跟着大桥叫您一声徐哥,您放心,我们缺的就是一条出口的路子,产品质量、价格这些绝对不给您添一点麻烦!要不然他宋远桥也不会饶了我的。”

徐经理喝完酒举着杯子听他俩把话说完才放下,他对宋远桥说:“宋总,您是领导,这点事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我还有胆子不给您办吗?您看这样跟我客气,我要再说别的就不识抬举了。秋老板就交给我了,您该忙忙您的,有时间我给您汇报。”

他又转头对秋声说:“秋老板,既然宋总都开口了,您的事我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这样吧,现在也快上班了,您的这产品叫石英管是吧?这项业务我们没做过,还是去公司里把情况都弄清楚了再说好不好?”

两人见徐经理说得在理,就按照他说的秋声去住的地方拿了样品、资料,又喊上从厂里带来的几个人跟着他去了公司,宋远桥和张军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