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清醒过来,天都已经黑透了,她准备起身回去。
锦瑟凭借着记忆的路线往回走的时候,但是越走越感觉不对劲,视野内的房屋越来越少。而此时,夜色正浓,星光黯淡,锦瑟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这使得她便更加不辨方向。她才恍然发觉,自己这是迷了路。
不知不觉,锦瑟转悠到了一小片竹林中,林中叶影婆娑,颇有几分古怪嶙峋的意味。加上夜风袭过,令锦瑟感觉脊背凉凉,她不敢再多逗留在林中,便硬着头皮往一个散发着微弱烛光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相信既然有光便一定有人家,方向没错便是。
渐渐的,锦瑟果然走出了那片林子,她轻轻呼了口气。
看着眼前的一座小院,锦瑟决定前往敲门,看是否能留宿一晚。她轻扣院门,道:“不好意思,能否借宿一晚?”
她礼貌地叫了几声,但是却不见有人回答。她往后退几步,透过那半人高的篱笆,依稀能看见屋内烛光透亮,偶尔有人影晃动。锦瑟又耐心地等候了一会儿,然后她看见屋门从内被打开,一个老人披着衣服缓缓踱出门来,后走到院中小门处。接着,锦瑟听到门锁微动,老人将门打开。
由于小院门前悬挂着一盏小灯,所以锦瑟能比较清晰地看见老人的模样。他头发花白,半面须髯。一双眼睛并不似一般年纪人那样浑浊,而是给人一种犀利清明的感觉,仿佛这双眼睛已经千帆过尽,眼底藏着的厚重足以洞悉这一切世态。
除去这双眼睛,老人和其他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脊背微佝,身材瘦削,一身干净的布衣裳倒是显得人非常精神。
老人似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锦瑟,然后微微侧身,示意锦瑟进来。之后他便自顾自地往前走,竟然没有与锦瑟说上一句话的意思。锦瑟感觉到他的严肃,也不敢搭腔,只埋头跟着他走。
老人走到点着灯的屋子前面,等到要进去的时候才撂下沉沉两字:“等着。”
锦瑟连忙应声:“好的。”
老人进了房屋片刻,再出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盏油灯,然后往旁边的一间漆黑的小屋走去,锦瑟跟上。
老人拿出钥匙打开了小屋的门,锦瑟跟着他进去之后,只感觉一阵灰尘铺面而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许久未住人的屋子特有的沉闷气息。她忍住侯喉咙中的不适,悄悄挥舞了下袖子驱赶面前的灰尘。
老人将油灯放到屋内的一张桌子上,后转身,淡声道:“就睡在这儿,天一亮你就离开。”之后,便兀自走出门去,不再理睬锦瑟。
锦瑟感觉这老人个性并不好相与,但是她现在介意这些显然是多余的。终究只是借宿一晚,她也不便对人家的个性做出评判,不仅如此,按理说她还应该感谢人家。
锦瑟淡笑摇头,当属无奈。
她关上房门,转身借着桌子上面散发着微弱灯光的油灯打量这间屋子。这间屋内陈设不多,除去一张简易小床和一张小桌,其他都是些乱起八糟的杂物。看来这是间许久不曾用过还被改制成杂物间的房间,也难怪如此多的灰尘。
锦瑟心道:不管怎样,这里倒是比那张家的棚圈好多了,起码有一片屋顶,有不会透风的四堵墙。
她将叠放在小床上的被褥展开,拍了拍灰尘,然后便躺下。合上眼睛不久,便被袭来的沉沉疲倦给弄的没有了意识。
这一觉锦瑟睡得极其香甜,直到从窗子外面透进来的灿烂日光闪耀到了她的眼睛,她才悠悠转醒。醒来之后,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她看着这白白的日光,判断出时间只晚不早了。
她赶忙起身,把被子叠好,然后出了门。一打开门,就被明晃晃的太阳给刺痛了眼,捂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缓过来。她往小院中看去,才发现这面积不是很大的院子倒是满满当当,晾晒的全是草药。木架子上,地上的簸箕里,皆是不同种类的草药。
难怪,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鼻尖就一直萦绕着一股子味道,现在看来全是这满院子的草药味儿。锦瑟没想到,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老人居然是个医者。
锦瑟朝着老人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房门紧闭,里面好像也没有什么人的动静,她猜想着老人应该是出去了。
“咕~”
一阵悠长的肚子叫声,锦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心想:这几天最熟悉的便是这肚子饿的声响了。她揉了揉肚子,道:“别叫了,叫也没东西给你吃。”
她自言自语间,院门从外面被推开,锦瑟一抬头,正好和背着背篓归来的老人对视上。锦瑟蓦然觉着有些尴尬,她想起昨天晚上老人明明叫她天一亮就离开,而现在已经日上高头了她却还赖在这里。
可是老人看见锦瑟后并无太大反应,他很快地将目光转移,然后自然地走进院内将背篓取下,再将里面的东西一一移放到还空着的架子上面晾晒。毫无疑问,那些东西都是些草药,想来老人是一大早到山里去采药去了。
锦瑟看见老人全程没在抬头看她一眼,完全把她当透明人的样子,也不打算自讨没趣主动搭话。她正寻思着是不是要现在离开,她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就令锦瑟感觉讪讪了,因为毕竟有第二个人在呢。
或许是锦瑟的肚子的“空城计”唱的有些大声,竟然引的老人看了她一眼,这叫锦瑟更加有些不好意思。她决定马上离开,出于礼貌,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老人表示感谢。于是便道:“老伯,谢谢您让我留宿一晚,现在我就叨扰您,先离开了。”
锦瑟说完,老人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在架子旁低着头摆弄着药材。
锦瑟抬腿离开,等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老人的声音:
“晌午了。留下吃完饭再走也不迟。”
就是这么一句,忽然令锦瑟心生感慨:人真的是不可貌相的啊,老人看起来冷冷清清,其实是外冷内热的。
她感激地道:“谢谢您,老伯。”
老人留她下来吃饭,那她也不能就坐等着开饭。于是锦瑟就主动帮忙生火,一老一少各忙各的,也算相得益彰。老人简单地炒了两个素菜,煮了一些菜粥,就算是整个中午饭了。
锦瑟看见这种情况,也心知老人过的是简单清贫,即便这样他还是愿意留下她吃饭使得口粮多消耗一份,锦瑟很是感激。她主动与老人搭话:“老伯,我叫慕容锦瑟,您叫我锦瑟就可以了。”
“嗯。”老人慢慢咀嚼着菜叶,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
锦瑟总感觉老人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气质,不禁诸多好奇:“老伯,您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吗?没有儿女照顾您吗?”
老人似乎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只顾自己嚼着饭菜,眼也不抬。
锦瑟不介意他的不理睬,她依旧兴致道:“老伯,我好像就住在这附近,若是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时常来陪陪您。毕竟,时光漫长,一个人也是寂寞。”
听到锦瑟说完这句话,老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又抬眼看了看锦瑟,竟还开口道:“我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言语中,有些唏嘘。
锦瑟眨眨眼,心中揣测他这句话的意思。老人的话中,透露出了自己不常与人往来,的确很孤寂,似乎……他也并不反感她要来陪伴的行为?既然如此,锦瑟也就放心了。她大方一笑:“老伯,您放心,我一定经常过来陪伴您。您也可以把我当成您的孙女,哦,只要您别嫌弃我就行了。”
“丫头,我在家中排行老六,有一个‘六爷’的称号。”
锦瑟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眯着眼睛笑着叫道:“六爷好,六爷请多指教。”
“哈哈哈。”六爷抚着须髯很爽朗地笑出声来,现在他周身的感觉与之前冷淡孤傲的气质完全不同了,简直是判若两人才对。锦瑟差不多明白了,这个六爷是属于那种外冷内热、生人勿近而熟人请便的人。
看来,六爷算是对她放松了警惕,对着她敞开了这么一丝心扉。也不知道是她的哪句话打动了高冷的六爷,叫他接纳了她。
用过饭后,锦瑟打算离开,却被六爷叫住。他要给她把脉,锦瑟便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把过脉后,六爷抚着须髯沉思一番后道:“丫头,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便觉察你脸色不对,必是积劳许久。现在把过脉后,便更加能确定,你年纪轻轻便积劳成疾,内里极虚,五脏皆是沉疴。你能活到现在,恐怕全是凭借硬撑出来的一口气了。”
锦瑟知道这具身体极差,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