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立刻好脸相迎:“大娘,今天我有些力气了,就想着和你们一起上工去。”
张青懒散地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后道:“偷懒偷够了?”锦瑟没有回答她,她又道:“我告诉你,这一次偷懒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锦瑟乖巧顺承地点头,也算是间接承认自己“偷懒”。她心里知道,如果她真的偷懒的话,张青怎么可能这么宽宏大量?她之所以不计较先前,还不是怕锦瑟过劳死在她家里。
张青转身回屋,却被锦瑟叫住:“大娘,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用早饭?不然我怕我干不了多少活。”
“就知道吃。”张青不耐烦地翻了白眼,“快点吃,吃完把田里剩下的活计都干了。”
“知道了,谢谢大娘。”
张青去了厨房,锦瑟把手上的农具放下,然后进了堂屋。她进去之后,正好撞上刚从里屋出来的张明丽,她看到锦瑟先是一愣,然后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先是有些忌惮,后来又逐渐转为一肚子气。
但她最后只是极其厌恶地看了锦瑟一眼,没说什么,然后走到桌子前面坐好等着吃饭。锦瑟也没有和她搭话,只是默默地坐在桌子的一角。
张青很快把早饭端了上来,一小盆粥,两个咸菜。随后张旺强和张明轩也出来,他们看见锦瑟也在却也没什么反应。然后几人开始默默进食。
张明轩、明丽两姐弟吃得很快,又多,他们盛完之后,粥少了一大半。然后两夫妻又盛了一些稠的,给锦瑟只剩下盆底的带着几粒米的汤汤水水。锦瑟沉默地望着碗底里浅浅的粥汤,埋头喝了下去。
吃完饭之后,一家人便都去田间上工去了。
张家的地不多,只有三四亩左右,现在种植的全是稻子。此刻正值七月,也正是收稻子的时候。四处望去,田间尽是农民在劳作。
现在不过是早上,太阳都还没彻底露出头来,但是已经叫人感觉到了热意。锦瑟看着张家田地里仅仅收了三分之一都不到的稻子,不禁叹了口气。她在担忧,在这种暑日,她的身体状况经不经得起这样的劳动强力。
刚在喝的“粥”,现在几乎感觉不到了。
张旺强一来就挽挽袖子埋头苦干了,而张明丽则是先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抵挡高温烤炙,她磨蹭许久之后才慢吞吞下地。至于年幼的张明轩,张家夫妻估计也没指望过他,就随意放任他在田间玩耍。
张青手插着腰,东张西望着,相比于其他庄稼人的急切,她显得一点儿都不紧迫。是因为自家地少还是因为反正有锦瑟这个劳动力在?锦瑟觉得是后一种。
锦瑟跟着张旺强身后下的地,她先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割了一会儿稻子,学了一些技巧才开始自己割起来。锦瑟之前又没有当过农夫,所以她并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先观察旁人。而现在的她一点都不熟练,割得十分慢。
一会儿之后,张青就注意到锦瑟,她尖着嗓子叫道:“锦瑟你在干嘛呢?早上吃的饭进了狗肚子了去啦?还不快打起精神给我好好干,不然中午别想吃饭!”
锦瑟弯着腰埋头割着稻子,心里悄悄回了一句:早上的饭她算没吃,的确是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久,随着时间变化气温越来越高,锦瑟被烈日烤炙得越发头晕,胸膛里像是有一把火。她满脸通红,汗流不止,她能感觉到贴身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黏腻得难受。她的身体本来就虚,偏偏在张青的监督下又一刻不能停地劳作,这样令锦瑟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她觉得头越来越晕,眼前发黑,手软脚软,腰酸背痛,糟糕至极。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一下跪倒在地,膝盖被尖锐的麦秸刺得巨疼。
张青很快就拿着一根藤条过来了,那根藤条是她今天早上从家中拿的。当时锦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又偷懒又偷懒!你除了会偷懒装晕还会干什么,每天白吃我家的大米,你这个废物……”张青说得大声,话语又极其难听,很快就吸引周边的人注意。他们直起腰来纷纷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张青还没安全靠近锦瑟呢,就迫不及待地挥舞了下藤条,那藤条的尾端抽到锦瑟的肩膀上,痛感很快刺激的锦瑟从昏眩中清醒。她捂着肩膀,咬着牙想站起来,但无奈腿软得站不起来,又重新跌倒在地,脖子都被麦秸划出了血痕。
“还不快起来,等着谁看你笑话呢?”
张青不由分说又是两藤条上去,抽打在锦瑟的背部,令她倒吸了口凉气。
“大娘,我实在没有气力了,你求容我歇息一会儿喝口水好不好?”锦瑟忍着怒气和疼痛,向她哀求着。
“少废话,你看见我们休息了吗?小贱蹄子还想休息……”她举起藤条还想继续,却被锦瑟一把捏住了藤条末端,她冷了眸,看着张青。
张青扯了两下没扯动,倒是诧异起来。
一开始就停下来看戏幸灾乐祸的张明丽走过来,添油加醋道:“娘,你看她居然还敢和你作对,快打死她!”
锦瑟捏着藤条的手指泛白。
张旺强也过来,怜悯地看了眼锦瑟,后对张青道:“算了吧,你看大家伙都在看笑话呢。”张青看见他居然帮锦瑟说话,横眼怒目:“你心疼这个贱蹄子是吧,啊?”
“你说什么呢?”
张望强又急又是满面无奈,干瞪着张青。
张青更加气闷,她用力一扯,把藤条拽出来,然后往锦瑟身上招呼。锦瑟来不及也没力气躲闪,又挨了一下。
旁边的张明丽笑得起劲:“哈哈,活该!”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有几个心善的农妇过来,劝慰着张青:“算了算了,你先去边上歇一会儿消消气,别跟这丫头计较了。”随后,两个农妇挽着张青往别的地方走,边走边劝。张旺强也拉着张明丽散开。
留下来的一个面善的妇人把锦瑟搀扶起来,小声地道:“你先歇会儿,我给你拿些水过来。”锦瑟冲她感激地笑笑。她喝完妇人给的水后,又缓了一会儿才过来。
那善心的妇人坐在她旁边,与她小声交流:“可怜的娃,看你瘦成这样。我们都知道张家对你不好,却也没想到是这么苛刻的地步。”说着,她满是用心疼的眼光看着锦瑟,替她把黏在脸上的发丝给拨到而后。
锦瑟被她的疼惜与温柔而感到内心柔软,她动了动喉,感动地看着她。
妇人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叫我张婶,我就住在村头最西边,你要是有事情可以找我帮忙。”她不嫌弃地摸了摸锦瑟汗湿的头发,“张婶别的没有,管你顿饱饭还是可以的。”
“谢谢你,张婶。”锦瑟哑着嗓子说道。
张婶又叹了口气。
或许是顾忌到同村人的眼光,之后张青没有再打锦瑟。她回去做了饭用篮子挎过来,招呼了自家相公和两个孩子过去吃饭,就是没有叫锦瑟也过去同吃。
正是饭点,许多人为了节省时间,都叫家人送饭到田里吃。一时之间,到处飘荡着饭食的香气。锦瑟闻着,更加饥肠辘辘,她忍不住偷偷吞咽了下口水。
唉,看样子,这一餐又要饿着了。锦瑟真的担心自己饿死。但是,她没想到张婶会端了些饭菜给她,用一个小碗装着,白米饭上面覆盖着一些菜,隐约居然还能看见点肉末。
锦瑟颇为感激和意外,她谢过张婶之后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过只是些最简单最朴实的饭菜,却让锦瑟吃得热泪盈眶,她觉得的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一餐毕,锦瑟总算是饥饿中活了过来,她觉得稍稍恢复些气力,状况好了不少。
张婶给锦瑟送饭也被张青看见,她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
等到傍晚,许多家人都开始结束一天的劳作晚归了,这时张家的稻子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等到锦瑟准备跟着张家人回去时,却被张青阻拦,她道:“你晚些再回去,再多干点活。”
锦瑟皱了眉头,道:“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还晓得让人来帮你?”张青明显指的是张婶给她送饭送水的事情。
她吩咐完锦瑟,就和自家人拿着东西就回去了。而锦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远。她在想,要不要现在逃走。
可是,身上的强烈的酸痛感让她感觉满心疲惫。她叹了口气,劝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机。万一逃跑被抓住,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没能力反抗。
锦瑟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打算在田埂上歇一会儿耗些时间再回去。坐着坐着,满身的疲倦感上来,她便打起了盹。
等再清醒过来,天都已经黑透了,她准备起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