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吃完饭又在店里休息一阵子,倒不是身体上如何劳累,腿上的伤对他也没有多大影响,只是他回想一下这十几个小时的行动,觉得留下的线索太多了,警方应该毫不费力就能掌握自己的身份信息。饭店大堂里有一台电视机,刚才的新闻节目里提到了饭店的火警和枪击,并且公布了死者的照片,却没有提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这让宋远桥很是疑惑,香港就这么大一点,今天早上在机场、七叔家、饭店的三起事件地点集中在不到两公里的范围内,时间相隔不过十几个小时,就没有人把他们联系起来?现在应该是把自己和同机的两个人的照片在电视上公布出来,至少也能逼得双方不敢再动手才对呀!难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吗?
现在已经差不多晚饭时间了,店里不时进来几个客人,一边点菜一边喝着茶水聊天,宋远桥在静静地观察这些人,发现他们谁也没有注意自己,外面街上的行人看着也都很正常,连巡逻的警察也是懒洋洋地像是等着下班。见一切都很正常,他就结了账出门来到街上,虽然是在南方,但是冬天的黄昏也是很短的,街灯已经亮起来了。他顺着街道慢慢地走着,到头前面是一座立交桥或者过街天桥,他有点看不清楚,现在身上有伤,而且也没必要去这种黑洞洞的地方,于是他就向左边拐去。
这条街上也没有药店,倒是看到了好几家兑换港币的兑换或者找换行,想到身上的港币不多了,他就随便进了一家,本来打算只换两百美元的港币,后来想想明天张军他们来了以后自己或许能和他们一起买点东西带回去,就索性把身上的千把美元全给换了。换完以后出来又走了一段还是没找到药店,他自己感觉暂时没有感染的迹象,干脆就不找了。
他在路边站下来等了一会儿,一辆计程车从身后开过来,宋远桥招手上了车,司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口的粤语,说得还很快,宋远桥听不大明白。但是他能听懂宋远桥的普通话,听说宋远桥要去钵兰街,他一边开车一边说了一大通,宋远桥看香港录像粤语声道能蒙对一大半,可是根本听不懂这个司机说的是什么。但是看他笑得那么猥琐,也就跟着打了几个哈哈,反正男人都明白咋回事。到了钵兰街下车以后宋远桥算是知道司机为什么那么笑了,说好的红灯区呢?殡仪馆倒是有两家!顺着街走到头马路中间有隔离带,只好左转,夜总会什么的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家药店,顺道就进去买了点酒精和不用处方的消炎药。
买完药以后宋远桥看见一节柜台里都是些保险套、春药之类的东西,就买了两个保险套,然后转这害羞的样子跟营业员打听钵兰街。营业员是一个中年妇女,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告诉宋远桥,那个计程车司机欺负他是外地人捉弄他,钵兰街只有到中街才有宋远桥要找的地方,并且热心地给他指了路。宋远桥哭笑不得地按照药店的大姐指的路到了中街,这里果然才是他要找的地方,一条街上霓虹闪耀,有的一栋楼上就挂了四五块桑拿按摩、夜总会之类的牌子。
宋远桥随意选了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夜总会进去,他虽然没去过这种地方,培训的时候受过模拟训练。像宋远桥现在这样在一座陌生城市,并且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如果想隐藏起来最好的地方就是这种鱼龙混杂的风化场所。说好包夜以后,他选了一个会说普通话的小姐,带着她进了房间,很快捏着劲动脉把她弄晕。检查一遍房间和门窗,宋远桥脱下裤子用酒精把伤口重新清洗一遍,伤口倒是没看到化脓的迹象,但是毕竟包扎地很马虎,又加上活动了很长时间,渗出了好多黏糊糊的液体。宋远桥咬着牙用棉球蘸了酒精仔细地擦了一遍,把创面上的分泌物和已经死掉的肌肉组织清理掉,然后用绷带仔细地把伤口包扎一遍。包扎好以后穿好裤子打开窗户,让酒精的味道散发一下,并且把换下来的那些带着血的布条装在塑料袋里扔到下面的巷子里,然后吃了药到床上搂着晕倒的小姐睡觉。
半夜里那女的醒了,她一坐起来宋远桥也就跟着醒了,他为了掩饰上来就按事先准备好的质问她怎么好好地就晕过去了,一副我要是告诉看场子的,你就倒霉了的样子。那个小姐连连道歉,宋远桥装作好心地说:“算了,看在你有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既然我把钱都付了,你就休息一下吧,就当养病了。”
第二天早上宋远桥磨磨蹭蹭在夜总会待到八点多才出门,在边上的肯德基慢慢地吃了早饭,觉得周围没有碍眼的人了才起身往约好的火锅店走去。走了一段路以后他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多疑,但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还是拦了一辆计程车,反正时间有的是。他对香港的地名知道的不多,上车以后让司机去红磡体育场,然后在那里转悠了十分钟,换了一辆车又回到油麻地。他在弥敦道边上下了车,观察了一会儿周围,觉得没问题了才步行走了几百米,进了约好的那家火锅店,当他关照过服务员有人找王先生就带过来以后,在包厢里坐下来才觉得自己过分紧张了。
不到半小时张军和公司的另外两个人还有一个临时客串司机的某驻港机构人员,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包厢,宋远桥点完菜等服务员出去了才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找到队伍了!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吃饭,几个人草草吃了点没到十二点就出门上了车直接去罗湖口岸。在车上张军给了他“王志广”名字的S头的商务通行证,告诉他拿这个通关就行了。
张军他们从公司直接开车过来的,司机直接把他们送到关口这边的停车场才回去,宋远桥一上车就让张军直接开车送他去军区总医院,张军这时候才知道他受了伤。好在张军他们都带了自己的军官证,到医院以后很快就办好了住院手续,然后张军去打电话跟家里联系把情况汇报了一下。
张军打电话的时候宋远桥正在病房接受一个五十来岁的女医生检查,医生看来对这种没有及时治疗、只经过简单处理的枪伤很有经验。检查后她对宋远桥说:“小伙子真走运啊,子弹都打横了,硬是没伤到血管和骨头,要不然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当晚宋远桥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直接领导,那个跟自己通过多次电话的上级。这是一个很和蔼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军装,配着大校军衔。他进病房的时候宋远桥已经处理完伤口正躺在床上休息,见宋远桥要起床敬礼就连忙把宋远桥按住,并帮着宋远桥摇起病床让他半倚着说话。他自称姓薛,在Z部门担任某分支部门的主任,让宋远桥、张军他们叫他薛哥就行。他对宋远桥这次的任务评价很高,不吝言辞地表扬了一通,同时也批评了他后来带着伤为七叔报仇的鲁莽行为。他说自己对于宋远桥的英勇行为也很敬佩,但是作为领导,他不允许部下出现这种被情绪左右的复仇行为,这对于一个情报员来说除了让自己不必要的冒险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宋远桥等薛主任说完以后对他说:“薛主任,有个情况我要向你请示一下。”
说完他向张军他们看了一眼,张军几人就都出去把门带上,然后在走廊里看着。薛主任皱着眉头对宋远桥说:“不是说了叫我薛哥吗?怎么还一口一个薛主任,你这是没拿我当自己人啊!”
宋远桥欠起身坐着,把自己执行任务改名字的事情,以及和许江玲的恋情都给薛主任说了一遍。然后对薛主任说:“薛哥,我也老大不小了,我女朋友跟我同岁,过了年虚岁都二十七了,家里都催着结婚,没有上级的批准我也不敢自己决定,现在因为名字的问题都不敢告诉家里我在哪儿上班。”
薛主任沉吟了一下才开口:“我只知道你是齐林同志经手特招进Z部门的,具体的情况、包括你说的那个研究室的情况,我都不是很清楚。我回去以后了解一下,然后通知你结果,好不好?”
薛主任并没有呆时间太长,看望过宋远桥以后当晚就走了。走的时候他留下了一个叫郑春的人给宋远桥,算是他这个小组的联络人员兼保密员。郑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身材跟宋远桥差不多,浓眉大眼,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文静。薛主任走了以后宋远桥就让张军开车带着郑春他们回去,张军坚持让丁晓留下来照顾宋远桥,自己和另一个叫刘辉的一起带着郑春回去交接工作。丁晓和宋远桥、张军他们在培训之前没有确立领导与被领导关系的时候就进了公司,那时候他们年龄差不多,在一起也闹惯了。后来虽说宋远桥被任命为行动组长,但是时间也不长,而且宋远桥本身也不在乎这个,所以就是一副兄弟之间相互照顾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