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表面的身份应该是一个收入不高的人,家具都很旧,屋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血腥味。宋远桥忍着腿部传来的剧痛把几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在浴缸里找到了手脚都被捆住,已经溺死的七叔。七叔是一个不到四十的中年人,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七叔死前被窒息逼问了一段时间,问出情况以后扔在浴缸里任由他呛水而死。宋远桥没有去伤心或者悲愤,他现在没有这个时间。
宋远桥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药品,只好用厨房里的半瓶酒清洗了一下伤口,从阳台上找了件正在晾晒的衬衫撕成布条把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又从卧室的柜子里找了床比较新的棉被,把被里用刀子割下一大块,撕成宽布条又裹了几道,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觉得疼痛减轻了很多。
宋远桥又找了几件七叔的衣物换上,七叔的身材比他矮不少,好在他人有点胖,衣服都很肥,所以宋远桥穿着还行。唯一难办的就是鞋子,七叔的脚比他小,鞋子都穿不上,宋远桥只好穿了一双塑料拖鞋。把自己清洗伤口流下的血清洗干净,放了浴缸里的水,给七叔合上睁着的眼睛。又检查了别的痕迹,宋远桥把自己的脏衣服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提着出了七叔的家。
他绕道从另一个方向的楼梯下了楼,把装着脏衣服的塑料袋扔到垃圾箱里,钻了好几道小巷子才回到大街上。他现在的装扮很怪异,大冷天的还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加上刚刚失血,觉得有点冷。就满街找鞋店,准备买一双鞋子。买好鞋袜之后宋远桥从路边偷了一辆汽车,开回来绕着这几栋公寓楼转悠了好几圈也没看见那三个人,肯定是已经离开了。这时候警察已经到场了,在他们驳火的那个一楼房间进进出出,大概还没有发现楼上房间七叔的尸体。
宋远桥心里很懊恼,早知道这样出了机场就搞辆车,开到新界那边直接下海游过去也不是做不到的,现在把材料搞丢了,还受了伤。虽然明知道于事无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为七叔伤心,看起来他早已暴露了,只是他自己和家里都不知道而已。这一次对方让自己从机场溜了,索性到他这里守株待兔。
他开车在九龙附近转了几圈,记住了一些建筑和店铺,然后把车停在尖东一处空地上,步行走到弥敦道一处电话亭,给“家里”又打了电话。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女性,宋远桥说了这边的情况,那边说:“你等一下。”大概是找人汇报去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宋远桥非常的焦躁,对着话筒“喂”了好多次,那边才有人回答:“这种情况家里也没料到,我们已经命令张军带人去接应你了,情报既然已经丢失了,就不要再冒险试图找回来了。而且既然你已经留了后手,估计美国那边很快就会把副本送过来。我再叮嘱你一次,不要冒险试图拿回情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能安全返回就是胜利。”
宋远桥说:“当时他们只传回了一页就被我识破了,后来就发生了枪战,估计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带着情报离开,如果这边能组织几个人手的话,说不定还能抢回来。”
电话那边沉吟了几秒钟,然后说:“道长,我知道你看着战友牺牲的心情,但是我们的任务是取得情报,而不是杀敌。你是认为他们穷得安全屋里连传真机都没有,还是认为他们拿到情报就能造出威胁我们的东西呢?我倒是认为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阻止我们拿到情报,你说图形你是蒙着纸描的,如果他们发现了痕迹恐怕要满世界找你拿回副本,所以你现在还很危险,想办法就地隐藏起来,等着张军他们的支援。他们明天上午一定能到,你说个碰头的地点和时间。”
“是,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在油麻地德兴街德兴火锅店一起吃午饭,就说是胡建王先生请客。”宋远桥想了一下刚才开车去过的地方,最后选定了汇合的时间和地点。
“好的,我马上通知他们。”
这时候保安局政治处一间办公室内,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和对面的人谈话,两人的神色都很凝重,桌上摊着几张照片,拍的分别是七叔家里和安全屋里。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说:“麦sir,用不用和鬼佬汇报?两家既然驳火,又闹出人命来了,怕是这几天都不会安生,闹大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桌子里面的中年人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说:“汇报了又能管什么事?最后还不是要落在我们头上?这样,我安排人给双方打招呼,让他们克制,否则就把在册的全请来喝茶。你那边抓紧找双方涉案的人员,最好能抓住几个,但是别冒险。”
“现场遗留的传真机虽然被破坏了,但是从和记电讯那边的记录显示破坏前往台湾传了一份文件。半小时后另一处也往这个号码传输了大约十几页文件,但是前去抓捕的SDU扑了个空,人已经离开,文件也被销毁了,只起获了了一些武器装备。警务处已经增加了PTU巡逻的人手和密度,并且多预备了四组SDU随时准备出击。”
“好吧,先这样吧,希望不要再出事情。”
宋远桥此刻正在弥敦道的一家五金店买东西,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还是在飞机上吃的饭,但是一点也不觉得饿。面对七叔尸体的时候因为紧张,他没有多少兔死狐悲的感觉,现在轻松下来他反而觉得胸膛里充满了怒火。毕竟七叔当时已经被制服,根本就没有杀他的必要,这帮狗杂种大概看着手脚都被捆住的七叔在浴缸里挣扎有快感。他决定冒着暴露的危险布一个陷阱给他们,能弄死个把出口气也是好的,至不济也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买好自己需要的东西以后他跟老板说好了先在这儿放着,然后出门找了一家商场买了一个行很大的李车箱,回来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中把买的工具和零碎全部放进行李箱,时间比较急,他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了。拖着行李箱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去了七叔的家,七叔家的门上已经贴上了警方的封条。宋远桥开了门锁以后直接没管封条,推开门就进去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加工一下东西,他也不避讳让警方知道来过这里。
半个多小时以后宋远桥拖着他的行李箱进了一家酒店,用中田祐的护照开了一个房间,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布置好一切以后他才发现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家酒店的门锁是电子锁,他开不了。他的原计划是到埋伏到对门,开房间的时候他就以喜欢安静的借口询问了前台哪些房间有人,没想到现在被门锁难住了。想了一会儿他决定看一下天花板里能不能藏人,他把椅子放到桌子上,站上去用手枪敲了敲天花板,见是中空的就用力砸了个洞,里面有三十公分的空隙,勉强能钻进去,但是没法活动。宋远桥下来坐在床上想了想,时间越来越紧迫了,这伙台湾人在美国能很快知道自己用中田祐的身份买机票的信息,到了香港应该也能有手段知道自己住酒店的信息,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而自己却被一把电子锁给难住了。
宋远桥正在考虑是不是撤退的时候,目光无意中落在插在取电槽里的房卡上,他忽然想到有房卡不就行了,非要用自己的“手艺”开门吗?他一拍脑袋骂自己一句“真笨”,就出了门。他直接进了楼层服务台里面,谎称自己的房卡锁在屋里了,来借一下备用的,然后乘服务员转身的时候摸了一把她的屁股,在服务员羞恼地呵斥他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对门的房卡。
回到房间以后他打开浴室的淋浴水龙头,然后退出来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打开对面的门,用从房间里带出来的灭火器把门抵住,去楼层服务台还了房卡,顺便把对门的卡也扔在服务台里面的地上。回到对面的房间里,他拖了把椅子静静地坐在门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以他估计对方应该会画一个范围,然后挨个酒店打电话询问自己在不在,甚至会伪装成警察来查,或者警察里就有他们的人。只要他们查自己,这个酒店就应该不会漏过,自己等到下午三点,没有人来的话就过去把机关撤了走人。反正中田祐这个身份在拉斯维加斯被“天眼”戏弄得暴露了就不该再用了,要是当时弄一个备用的身份,就不会被这帮人一路追到香港来。
就在宋远桥拿出路上买的面包和水,慢慢地吃着的时候,一辆轿车停在酒店大堂外面,车上下来了四个人,进了酒店以后喊来大堂经理,为首的人举着胸牌说:“CID!有线报一名歹徒今天上午住了进来,我们要检查登记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