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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觞客栈

2017-05-31发布 2857字

商队被马贼剿得散乱,鲜血混着沙,浊气阵阵。

娇小的娜幼朵被四匹马围在中央,像个孩子一样,显得伶俜无助。

马贼的刀从前后左右同时砍来。

“姑娘小心!”

颜开猛往她那边跑,可已经来不及。

没想到这娜幼朵不慌不忙,将手伸进怀中,随即向外一抖。

满目金光闪闪的银沙,好似天女散花。

四个马贼顷刻像醉了一般,钢刀脱手,顺着马脖子滑了下去。

“小心——!”

娜幼朵刚得意一笑,便被颜开从马上扑到了地下,头上亮闪闪的银饰也被沙土洗了一遍。

二人抱在一起。

颜开的腰上多的一支短箭,本该射在她的肩膀上。

“哎呦!”

颜开忍着痛把箭拔了出来。

伤口迅速开始愈合。

“股鲁必!”

娜幼朵连忙惊恐地挣脱了颜开。

面纱里的小脸儿,霎时绯红的。

“姑娘,我可是为了救你啊……”

颜开把短箭扔在地上。

马贼根本不给他俩愣神儿的机会。

触血镰刀快似纺车轮,盘旋在沃尔坦的头顶,加上其鬼魅一样的神速步伐,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横飞。

马车被掀翻,滕宝的妻儿从里面滚了出来。

孩子在母亲的双臂包裹下没受任何伤,只是大哭不止。

而母亲则浑身都擦破了皮。

“混蛋——!”

滕宝奋力斧劈两名拦路的马贼,疯也似的朝沃尔坦冲去。

马贼和安华马帮都悉于马术,只不过西南的路,没有西北的路平,高速追奔的时间后者相对少些。

已然来不及,沃尔坦马还没到近前,触血镰刀就已精确地卡在这母亲的脖子上,划开的口子处,鲜血正贪婪地亲吻着镰刀,然后再高频率地滴落在孩子白净的头皮上。

沃尔坦漠然地迅速抽手。

链子一抖,镰刀撤回。

残阳映血,头颅飞落。

滕宝惨叫着,血灌瞳人。

毋代也举刀奔向沃尔坦。

“大公子!我来帮你!”

颜开护着老婆,被马贼冲散,渐渐远离了商队。

俩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一边抵挡一边躲。

终于,还在盯着他们的马贼只剩下一个了,颜开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其打翻在地。

刀背击头。

“快滚!”

这人捡回一条命,立即抱头鼠窜。

“你傻啊,怎么不杀了他?回去报信儿可怎么办?”

“你知道我从不杀生害命啊。”

“那也得分时候啊……”

“行啦,骆驼呢?”

颜开老婆听了更气。

“还管什么骆驼,快跑吧!”

颜开还冲着那马贼逃跑的方向张望,却被他老婆死拽着继续往前走。

“咦!不是在这儿呢吗?好宝贝儿,平时果然没白疼你,今天肯定给你加餐!”

这骆驼居然比颜开夫妇还会找地方躲。

颜开老婆看到骆驼上的人也还在,不由得别扭地撇了撇嘴。

“这人这么危险,你还要带着啊?自从你捡了他,一转眼咱俩差点死了两回了。”

“那我更要带着他,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你就是闲的,好日子不过,非沾这些邪门恶道儿的人。”

颜开瞪着眼睛皱着眉,又似笑非笑讥讽般看着自己老婆:“当初是哪位老人家说这日子过得无趣,总想出门见识见识的?现在还没闯荡江湖呢,就又倒打一耙了?”

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路途方向都已迷失。

颜开有些不放心滕宝,还想回去瞧瞧,这次他老婆死也不干。

天黑前,总算有一间客栈映入了眼帘。

虽说从外面看很沉旧,但在大漠中,这客栈已经算气派的了,绝对是百里内行往食宿的大枢纽。

“流沙客栈,嗯,不错……哎?你倒是往前走啊?”

好不容易发现人烟,可颜开老婆倒是怯步不前了。

“里面不会有马贼吧?”

“放心吧,这么大的客栈,官军也多会在此歇脚的,马贼不敢来,即便来了也不敢做什么。”

颜开老婆还是半信半疑地摇头。

“咋的,难不成你还要继续走?”

老婆又摇摇头。

“我服了你了,那我先进去瞅两眼,没事我再出来……”

这时,从夫妻二人身旁一棵枯败的杨树上传来一清脆的女声。

“夫人放心好啦,我们流沙客栈的东家可是北地王的独生女——梁婉儿,连官府都惹不起,马贼怎敢在此闹事?”

颜开抬头望去,一个娇小伶俐的姑娘正躺在树枝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打量着他们。

“姑娘好轻功。”

那女孩一笑,从树枝上一跃而起,跳到颜开夫妇面前。”

“嘻嘻,叫我春翠吧,我是这儿的伙计,不知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颜开看了看老婆。

“那就住一晚吧。”

颜开老婆的担忧被这姑娘平易温暖的笑容卸去了大半。

“你为啥不在店里干活,没事跑到树上去?”

颜开一见老婆这口没遮拦的毛病上来,刚要阻止,却见春翠向他投来了理解的一笑。

“哦,里面伙计有的是呢,而且我现在也是在忙呀,我们家生意好,门口时刻要有人迎宾的。另外,今晚我们客栈要举行一场大庆功会,所以掌柜的让我登高观望,等各大门派的英雄到了,我好能及时禀告。”

颜开心一动。

“你所说的庆功会,是不是归书大会?”

“没错哦,所以二位今天也算来得是时候,晚上就可以一饱眼福,领略各路武林人士的风采!”

颜开仅是笑了笑,倒是没那么大期待。他现在只担心滕宝等人和骆驼上的那位。

正好这夫妻俩都是江湖盲,店小二的信息虽不一定准,但向来都是最广泛的。

他老婆则显得很精神。

“诶呀,各路侠客高手齐聚,那场面……”

“僧、道、俗,剑宗、气宗,密宗、禅宗;还有苗疆各路义士和长老,保正让您大开眼界。”

颜开老婆这下彻底被吸引,全然忘记了之前的险象环生。

“哎,女人啊……”

颜开刚要继续感慨,便挨了老婆一窝心拳。

春翠突然发现,骆驼上还躺着一个人,便问道:“小的冒昧,这骆驼上躺着的公子…是怎么了?”

颜开老婆已经懒得解释。

“哦,这是我朋友,染了病,昏迷不醒,你这里客栈里要是住进了大夫,麻烦帮我引荐一下。”

“好嘞公子,包在我身上!”

春翠接过骆驼缰绳,颜开则把那白皙男子背在身上。

客栈的大厅内,早就立了一张大大的八仙大桌,作为开会使用。

伙计店小二们楼上楼下穿梭着,手中碟子碗,椅子凳儿,三两人协力推着大酒缸。

橱柜门桌儿都被擦得亮亮堂堂,男男女女忙得不亦乐乎,气氛好似娘家亲在准备婚礼一般热闹,就差墙上贴囍字。

春翠刚要说话,却被外面的伙计呼喊。

“二位稍候,我去去就来。”

春翠歉意一笑,随后不耐烦地跑出去。

“来啦来啦,喊什么,没看我这儿引客人呢么?”

颜开突然把背上的人放到了椅子上。

“你干什么?”

颜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哎…行了,赶紧去!”

“帮我看着他哈。”

“知道啦…真麻烦。”

屎劲儿一上来,颜开连腰都直不起来。

老婆看着他佝偻着身子跟女伙计问茅房的背影,扑哧一笑。

这一颦一瞬,却被身后走进来的人捕捉到。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颜开老婆回过头来,只见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正似有似无地打量着自己。

她双眼微怔,目光停留在了这人身上。

此人面白如玉,唇红齿瓠,身着宝蓝缎文身公子裳。

“公子的诗句,可是在说我?”

那人一笑。

“请恕小生冒昧……不知我这样形容姑娘您,是否恰当?”

“你用描绘端午乐伎的诗句来比喻我这个已嫁人为妻的乡土女,不太恰当吧。”

“哈哈哈!真没想到,在这黄图卷天的塞北,居然真的还有通晓风雅的曼妙女子。”

“瞧公子说的,我哪有那么好?”

“夫人不说,小生真的看不出来您已婚嫁,敢问夫人从何而来?”

“哦,我家离这儿不远,就在玉门关小方盘城那边,只是平常很少到这边来。”

“原来如此,在下玉子扬,算是这流沙客栈的二东家。”

“是哦?年纪轻轻的真是看不出来呢……”

“哎,祖辈有些小钱,在江南待得腻了,就来到西域,投资开了这家客栈,本来是取名‘流觞’,意从流觞曲水的典故,可没想到被这里的人叫着叫着倒成了‘流沙’了。”

“呵呵,可惜了公子的一身才气学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