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牌手将三张牌排在桌面上,是黑桃8、9和方片Q,宋远桥见最大的对子在自己手里,就慢条斯理地跟注,结果第四张是红桃A。这样宋远桥手里就有了两个对子,这时候那个阿拉伯小伙子见几个人手里筹码最多的宋远桥也只剩下二百多一点点,毫不犹豫地推上了三个一百的。
这让宋远桥很为难,如果小伙子手里是10和J的话,就是顺子了,自己这边就要有葫芦或者同花才能赢。自己的目的是挨时间,所以不想表现得太精明或者太愚钝,总之尽量别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哪怕是个公认的笨蛋都不行。最后一张牌出现黑桃或者A、Q才行,他心里默算了一下,自己还有十三张牌,这在一般人看来值得博一下。尽管知道自己多半是输,他还是果断地把面前的筹码全推了出去,然后装作很紧张的样子望着发牌手。
发牌手都是经过训练的,虽然这局赌的算是很小,他还是不敢让客人等急。动作看似不慌不忙,其实很迅速地把牌推到桌上其他几张牌的旁边,然后娴熟地翻开,竟然又是一张A。因为宋远桥桌上的筹码已经全下了,其他人早已弃牌,所以最后一轮不用下注,发牌手示意双方开牌。宋远桥学着别人稳赢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翻开面前的底牌,微笑着看对方,那个小伙子也以微笑回应,并且把自己的底牌轻轻推向发牌手。
后面宋远桥的牌像失了火一样,每次公牌都很配他手里的底牌,他学者别的赌客运气上来的时候一样,拿了杂色的2、4这样的小牌都跟,公牌出来不是顺子就是葫芦,最低也是两对。但越是这样越赢不到钱,别人在跟了几把以后就看出来他火的不行,没有大牌就直接弃牌。最后一把穿晚装的女士拿到了带A的同花,结果最后一张公牌出了个5,被宋远桥以葫芦河杀,几个人互相看看,纷纷起身换桌去了。最后桌上就剩下宋远桥和那个阿拉伯小伙,小伙子摊手做无辜装,又笑着对宋远桥说:“这下没得玩了!”
宋远桥其实没有多少和外国人交谈的经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微笑着着点头,然后把一些筹码算作小费推给了发牌手。那个年轻人见宋远桥没兴趣和自己交谈,就起身对宋远桥说:“对不起,我去那边看看。”
宋远桥也站起来伸手说:“祝你好运!”
“好运!”握完手那个年轻人去了另一张桌子询问是否可以加入。
这时早就等在旁边的一个侍者过来低声问宋远桥:“对不起先生,有位先生想请您喝一杯,你的筹码需要我帮您兑换吗,您是要现金还是支票?”
“现金,人在哪儿?”宋远桥觉得大概是自己刚才乱转引起赌场看场子的警觉了,既然人家找上来了,就由不得自己不去,毕竟这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
“请跟我来,这里有人会处理的。”
宋远桥跟着侍者上了二楼的酒吧,一个削瘦、严肃,穿着一身得体的高档西装的男子笔直地坐在吧台前的一个圆凳上等他。吧台边上只有这个人,看着三十来岁,坐姿、打扮与环境格格不入,宋远桥一进来他就一直盯着看。侍者带着宋远桥来到那人身边,他站起来和宋远桥握了握手,自己介绍道:“我是这里的保安部经理,你可以叫我杰克。”
宋远桥按捺住心中的紧张,说:“中田祐,今天刚到,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请多指教。”
“中田先生,我说话喜欢直来直往,虽然您可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说句不客气的话,您还是一只菜鸟,您的训练还不能掩盖住身上杀过人的血腥气和军人气质。我没兴趣知道你的身份,不管你是警察、间谍还是杀手都和我没关系。但是你到我的地盘来惹事就不行,别急着否认,你今天是踩盘子来了,虽然你很小心,但是掩饰得还不够好。”
宋远桥没有接话,他在杰克说话的过程中四处打量了一下,酒吧中只有自己和杰克外加一名酒保,带自己来的侍者已经离开了。他向躲在几米外的酒保打了个响指,说:“啤酒。”
然后转头问:“杰克,你喝什么?我请客,刚才赢了几个小钱。”
杰克一愣,据他观察面前这个年轻的亚洲人很生涩,本来打算咋呼咋呼说不定能套出点话来,现在看来有点小看他了,这小子明显在玩反客为主,通过这几下打岔争取时间思考,有这样的表现说明这人不会自乱阵脚。他知道要改变策略了,就说:“给我倒杯水吧,对不起,工作时间,不能喝酒的。”
宋远桥等啤酒送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说:“杰克,我的确是一只菜鸟,但是我们绝对不是同行,甚至连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必要惹没有利害冲突的人,真要是冲突起来就我这样的菜鸟你们都未必留得下来,而且说不定会惹来别的鸟。”
“中田先生,你既然来这里,你应该知道现在是拉斯维加斯的非常时期,政客们的脑袋秀逗了,他们想把我们赶走让警察和税务官来管理赌场。警察经常来找事,我们现在都很紧张,想必你也知道,连米高梅这样的大财团都把手伸进来了。所以我请你不要在我的场子里搞事,我们现在受不得刺激!”
“这很正常,现在果子成熟了,肯定谁都想摘,但是这不关我的事。别紧张,杰克。我不会搞事的,不光在你的场子里,我在哪儿都不会搞事。我到这儿来纯粹是度假,我刚刚完成一笔业务,老板发了一大笔奖金,够我花天酒地活一阵子的。至于你说的踩盘子只不过是习惯罢了,我这样的人有点神经过敏,到哪儿都怕有麻烦,而且麻烦总是找我。”
说完宋远桥喝干杯子里的啤酒,放下杯子拍拍杰克的肩膀说:“没事我下去再玩一会儿,不用为我操心,杰克。你的场子今天晚上一定生意兴隆!”
到了门外那个侍者端着一只盘子在等他,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现金,宋远桥拿起钱,给了他十美元的小费。然后下楼重新兑换了六个一美元的筹码,直接去了赌轮盘的大厅,既然杰克都找自己了,再想不惹人注意只能是自欺欺人了。所以宋远桥决定快刀斩乱麻,现在就按照和“天眼”的约定接头。
他不动声色地在下注的台子上买了一美元的红和一美元的黑,然后站在人群中观察,有的人发现了他的举动,惊讶或者微笑着看着他,也有人悄悄把这个发现告诉自己身边的人。大部分人都在自己思考的下注,没有发现有人特别关注自己。下一把他又买了大、小各一美元,这一会大部分人都注意到这个几乎捣乱的人了。等第三把宋远桥买了一美元的单和一美元的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他,有个年轻的女孩在轮盘快要停下来的时候不停滴高喊:“零、零”。
等荷官赔完钱,宋远桥很有风度地拿着自己的六个筹码递给那个女孩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留个纪念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女王夜总会,在门口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回到自己住的饭店。他不知道的是杰克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看着他钻进出租车,对手里的对讲机说:“不用跟他了,这人应该是来和别人接头的,和我们没关系,有人跟踪他你就假装没看见。”
这个晚上宋远桥一直没有出门,他不知道“天眼”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让自己暴露的方式和他们联络,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和自己联系,毕竟自己这样惹人注意也会增加“天眼”自己暴露的危险性。宋远桥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根线两头分别系在门和窗户上,然后把一个小铃铛系在绳子中间,自己从床上拿起被褥铺在铃铛下面睡觉。这样如果有人开门或者开窗户,线一耷拉下来铃铛就会落下,即使自己睡着的时候移动了,铃铛并没有直接落在自己脸上,声音也足以让自己醒来。
凌晨四点,宋远桥就醒了,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他检查了一下门和窗户,都没有动过,就解下铃铛和丝线,放回包里。虽然还是有点困,但是宋远桥也没打算再睡觉,他洗了个澡,又把身上的零碎归置了一下,然后把被褥收拾到床上,坐在床边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天眼”的人昨天晚上肯定是跟踪自己,离开女王夜总会以后自己就没去观察是否有人跟踪,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住处。要是打算和自己见面的话早就来了,到现在都没人露面说明他们就没有这个打算,那么剩下的手段就只有让别人传信或者电话联系了。传信的话同样要和人接触,估计打电话的可能最大,自己还是别出门的好。但是自己在赌场的举动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最迟等到上午十点,如果还是没有人联系自己的话估计“天眼”那边出事情了,就立刻撤退。
电话一直没有响,门口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宋远桥立刻站起来赤脚轻轻走到门边,声音却又停了。他快速地转动门锁然后一拉,没想到门被人从外面用铁丝挽住了,只拉开了不到二十公分的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