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早上宋远桥天刚刚亮就起床了,按照计划今天张斌会送来中田祐的所有文件,并且以接自己去机场的名义从旅馆带走自己,然后有人拿着“王志广”的护照和签证回国。而自己会被张斌丢到街上某个僻静的角落,然后自由行动。
起床后宋远桥先洗了个澡,然后用一块胶布把截好的两根硬铁丝分别贴在左手手肘和右膝盖下侧,穿好衣服以后检查了一遍行李,把刀片、铁锉、小扳手、小折刀等东西分开放进衣兜和裤兜,又把随身的现金分成几部分在衣兜里放好。然后坐在床上边等时间边思考今天的行动计划,宋远桥心里很紧张,这不仅是他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而且这次的任务关系重大又很危险,偏偏还有很多情况难以掌握。
七点半的时候他起身下楼去吃早饭,林老板知道他今天要走,特意让老板娘多炒了两个菜。吃完饭又拉着宋远桥喝了一会儿茶,问了一些国内的情况,并且告诉宋远桥过段时间他可能会陪着父母回趟老家,希望到时候“王贤侄”能帮些忙。宋远桥难免拍着胸脯答应下来,看着林老板诚恳的目光又主动留下了自己办公室和公司办公室的电话。
因为飞机是下午一点才起飞,张斌快十点才来接宋远桥,他把车开到港口区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把贴着宋远桥照片的中田祐的身份证、驾驶证、护照都交给了宋远桥。宋远桥又把跟这次任务相关的纸质文件都交给张斌,让他想办法销毁,才下了车。
虽然自己在旧金山只认识林、张两家人,下车前宋远桥还是很谨慎地换了一件没穿过的带风帽的夹克衫,又戴了一副墨镜。按照张斌的指点,宋远桥拐到大街上打了一辆出租车到车站用现金购票上了一辆往东海岸开的灰狗巴士。乘坐这家公司的长途巴士最大的好处是中途可以在任意城市下车游玩,并且不限次数,只要半个月内到达目的地就行。宋远桥中间下了两次车,花了三天时间才来到拉斯维加斯。
宋远桥住进了一家跟“中田祐”报税水平相符的三星级酒店,洗完澡换上酒店的提供的睡衣就睡觉了,醒来时天刚刚黑。虽然是冬天,但是这里的温度不比厦门低,只是少了大海的味道。宋远桥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戴上一副黑框眼镜,又仔细梳理了头发,才出门。他在酒店门口上了一辆排队的出租车,培训的时候老师强调过好多次,在资本主义国家,特别是美国,如果不是很熟悉道路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步行。一旦误入贫民窟之类的治安很差的地方,即使你身手很好,也难免不出岔子,最少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司机是一个非常胖的中年白人,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宋远桥,问道:“去哪儿?先生!”
“拉斯维加斯大道,女王夜总会。”
“好的,先生。为什么每个赌场里发牌的都是你们中国人?我也想穿件马甲扎着领结站在牌桌后面,又轻松小费又多。可是赌场老板都喜欢中国人,你看现在连唐人街都搬拉斯维加斯了。”
宋远桥本来没打算跟他闲扯,见他说得有趣就接了一句:“你的一件马甲够三个中国人穿的,我要是赌场老板肯定也不会要你的。还有,我是日本人,和你一样不喜欢中国人。”
“日本人,我的天哪!你们买洛克菲勒中心不是把钱花光了吗?这是又看上哪儿了?你不会是拿着支票要买赌场吧?我建议你买走米高梅广场,虽然现在还没建好,但是那将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场,听说他们准备在哪里放五千台老虎机。先生,整整五千台老虎机放在一起,一天要吃多少角子?想想都令人兴奋……”
车在在司机的唠叨声中停了下来,宋远桥下车进了跟“天眼” 约好的这个夜总会,不过他今天没打算和“天眼”接头。他直接进了夜总会的赌场,用“中田祐”的信用卡兑换了五百美元的筹码,然后在大厅玩扑克的地方转悠,间或在某张台子上压几把,一圈下来输输赢赢倒也挣了几十美元。
他离开扑克区又玩了几把轮盘,然后进了摆满了老虎机的一个大厅,在这里拿五十美元的筹码换成老虎机的代币,找了台空闲的机子坐下来,一边玩一边招呼侍者买了一份热狗和咖啡。他一边玩一边慢慢地吃热狗、喝咖啡,等他吃喝玩乐,五十美元也输得差不多了,把剩下的几个代币算小费扔给了侍者,问了洗手间位置就朝里走。从洗手间出来以后宋远桥四处晃悠了一圈,对这里的建筑结构基本上了解了,一楼分为四个部分:最外面大厅里是总台接待和兑换筹码的地方,里面分别是扑克、老虎机和轮盘三个独立的区域,总台后面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所有的区域都没有窗户,通风管道全都是螺旋或者弯曲的,一点自然光也透不进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大门和楼梯被堵住就插翅难飞了,而且各部分之间、包括洗手间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宋远桥一直找不到机会看看通风管道的大小。但是他本能地觉得通风管道能通行的概率几乎为零,再没有机会验证的情况下只能理智地排除这份侥幸心理。
在没有找到备用的退路的情况下,宋远桥不敢冒冒失失地和“天眼”接触,毕竟双方的约定是十五天之内来取货,现在是第九天,时间还有的是,宋远桥决定再看看。做了决定以后他见时间还早,就进了轮盘区,这里赌的是单零轮盘,他每次十美元押了几次大小,没多少输赢。宋远桥对西方这些弱智的赌博项目实在提不起兴趣,特别是轮盘这种纯粹碰运气的赌博方式。
他又转悠到扑克区四处看了一下,很快一种没见过的扑克玩法吸引住了他。桌上的赌客每人领两张牌,然后一轮一轮下注,站在后面看了几把他就明白了,牌的大小规则和五张梭哈一样。这种玩法既有运气的成分,又有斗智斗勇的刺激,宋远桥见他们玩的并不是很大,每次带二百美元,盲注是五块、十块的,就在空座上坐了下来。加上宋远桥桌上一共七个人,前三轮宋远桥拿的都是两张小杂牌,上来就弃牌,到第四轮宋远桥竟然拿了一对“A”。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宋远桥已经知道了拿到对子并不是好事,像这样的牌人家只要有两个小对子基本上就干死他了。而自己要的牌非常少,除了另外两张“A”就只有“2、3、4、5”或者“10、J、Q、K”这样的顺子,可能性非常小。所以他别人下就跟着下,别人过就跟着过,没想第五张又发出了一张“A”,他心里估算了一下,出现顺子或者同花这样比自己牌大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就把自己面前剩下的一百多筹码全推了出去。
这时候除了他还有三个人在跟,其中两个大概都是对子,见他全下了就都弃牌了。只有坐在他右边隔一个位置的中年白人翻出自己面前的两张底牌说:“我跟了,两对。”
发牌手伸手示意宋远桥:“请这位先生亮牌。”
等宋远桥亮牌以后,发牌手把所有的筹码都推到宋远桥面前,那个中年白人伸出大拇指对宋远桥说:“厉害。”
下面连续两把宋远桥都拿的同花小牌,对这种撞运气的牌他全部弃牌,没想到最后开出来都是他手里的牌最大,宋远桥只有苦笑着摇头。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衫,戴着白底红格子头巾的阿拉伯年轻人过来坐在宋远桥和中年人之间的空座上。他一坐下几个人都奇怪地朝他看,伊斯兰教不是禁止赌博的吗?这是一个很英俊的青年,见大家都朝他看就露出一嘴白牙笑着说:“阿拉伯人也有信基督的,看!”
说着举起挂在胸前的十字架给大家看,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晚装的三十来岁的女性,她笑着解围道:“我们看你是因为长得很迷人!”
“谢谢,没问题就发牌吧!”小伙子明显对比他大的女性不感兴趣。
这个阿拉伯小伙子打得很猛,动不动就加注,而且他运气很好,不是偷鸡成功就是最后一张牌逆转,而且每次偷鸡成功以后都要亮牌刺激一下输家。几轮牌下来他那和煦的笑容在大家眼中都变得很讨厌了,除了宋远桥其他几个人都补过了筹码,那个穿晚装的女性更是在一连补了四次都输光了以后气得换桌子了。
宋远桥的心思根本不在输赢上,他只是担心走得太早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虽然不知道这种游戏叫德州扑克,但是觉得这种玩法有点意思,就留在牌桌上等十一点以后再离开。这种心态让他下注很谨慎,所以输得并不多,手里的筹码还有将近三百。他一边打牌一边紧盯着小伙子的双手,心里总觉得这牌有问题,但是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毕竟宋远桥只是在训练的时候学过一点赌博的常识,今天还是第一次真金白银地上场。
这一把宋远桥拿到的底牌是黑桃A和黑桃Q,很好的牌面,就跟着下注十美元,但是那个阿拉伯小伙子又开始加注了,宋远桥觉得这么好的牌,一定要看过前三张再决定弃不弃牌,就跟了五十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