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遭遇冤魂
松了绑的臧明龙自然是兴高采烈,他一边高兴地甩着麻木得双手,一边就心照不宣地立即上前,对令狐以渐施礼道谢。臧送间及一干吏役也都为令狐以渐,这一出乎他们意料的举动而诧异。
而实际上,令狐以渐的行为上之所以出现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确实有自己的考虑。通过觉慧法师到来之际,一触即发的冲突,到接下来的对他们本质的鉴定。
令狐以渐豁然明白:这世间永远是正义与邪恶斗争的世间,人,永远是半人半兽的动物。虽然理论上说,终究是正道驱邪,但在这人妖颠倒,是非混淆的现实社会。一定得注意斗争艺术,应懂得投鼠忌器,以防玉石俱焚,更要防备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令狐以渐于是果断决定:对臧明龙采取欲擒故纵的策略,打算瞅准机会一步惩治到位。
因此,他在臧明龙松绑之后,又招呼尤步位把那杯作为证据的茶水扔了,意思是不再追究此事。
臧送间一见令狐以渐举动,自己也感觉很有面子,遂打着十足的官腔说:“令狐县尉真是豁达明理,气度非凡呐!既敢于担当,又勇于自我否定。真像刚才你显现的本质啊,是个铁骨铮铮的好官呐!”
于说话间,臧送间还同时对一干吏役掸掸手,示意他们散去。然后又合掌给觉慧法师施礼,并同时抱歉地说:“对不起哦!老法师!刚才只顾闹腾,竟忘了问老法师所来何为,有什么事需要县衙解决的么?”
“阿弥陀佛!谢臧大人!”觉慧法师合掌还礼道。“你忙你的去吧,老衲也没有什么要麻烦县衙的公务,只是来找令狐县尉说个私事的。”
“噢!那好!你们聊吧!”臧送间边说边施着礼,离去了。
衙署随之安静下来,令狐以渐也遂即领着觉慧法师,自大堂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僧俗对面坐下后,令狐以渐正要开口问觉慧法师找他有什么事。觉慧法师却摇手示意他别说,并同时和蔼地笑着问他:“令狐公子还曾记得那晚你带胡黄裳和胡瞐瞐入寺时,老衲交待你的话吗?”
“这?”令狐以渐摸着后脑勺考虑了片刻,遂即就不好意思的说。“噢!我想起来了,当时您要求我秋闱考完就立即到寺里去的,您瞧我,竟把这事给忘了。”跟着,他又急切地问:“她怎么样了?”他问的她显然指的是狐狸精胡瞐瞐。
“她的情况很不好。不然,老衲也不会亲自来找你的。”觉慧法师说着,又站起身,边朝外走边说。“要彻底拯救她,恐怕只有你陪着她,到《山海经》所说的嚣水中,捕些脂鱼让她食用才能凑效啊。”
令狐以渐忙起身给老法师送行。说话间,俩人就来到了衙署的大门,觉慧法师临别时,又叮嘱令狐以渐抓紧时间过去,商量救助胡瞐瞐的办法。令狐以渐当即表示,下午就去。
折回衙署后,令狐以渐就开始惦记起胡瞐瞐,心头如压了一块石头,十分沉重。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下班了。简简单单地了午饭,又前往吴艳辉家,谈了自己对侦破贾尚仁被害案的想法后,随即就匆匆踏上了去招兴寺路。
此时已是正午时候,时节正值深秋,本该秋高气爽的天气,却很阴晦,昭昭天日也不知被厚重的乌云蒙蔽了多少层,以至于使令狐以渐觉乎,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由于急着赶路,他丝毫也没感受到秋风的清爽,反而觉得气息沉闷,浑身涔涔汗出。
穿行于山阴道上时,气象愈发幽暗,枝叶纹丝不动,周围静谧无声。骤然,一阵“嚓嚓嚓嚓”声响起,令狐以渐本然一惊,忙寻声看过去,却见有几片黄叶正由枝头打叶而落。他不由得对人性中这种本能的胆怯而哑然失笑,摇首自嘲。
然而,就在令狐以渐调笑未止,落叶声未息之际,忽地从令狐以渐目击处的一簇灌木从中,卷起一股旋风,朝他刮来,周围树木的枝叶被吹得簌簌抖动。
那股旋风的中间,还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不用讲,一看来头,令狐以渐就知道这是异类,他于是停下脚步静观其变。由于生养于鬼母,又合卺与鬼妻,因此,令狐以渐的信条一直是:有意敬重鬼神,而并不刻意远之。
只见那股风忽又于距令狐以渐,约十步开外的一丛绿树浓荫中戛然而止,乘风的男人也处于树木的掩映下,仅露出肩颈以上的部位。他一看令狐以渐在注视着自己,便当即带着凄然的神色说:“令狐公子还认得我这个粗人么?”
“您是?”令狐以渐端详着那鬼,同时手摸脑门思想着说。其实,刚才在那鬼由影影绰绰渐渐变得形象清晰的过程中,他就开始注目那鬼了,第一印象,就感觉到那鬼影好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一会儿,由观其形容,再听其言语,又通过进一步的思想,他终于想起来了,遂即说:“您不是我老家濠梁县那个炸馓子的么?怎么做鬼来到这里啦?”
那鬼听问大泣,汪然出涕,诉说了出现在令狐以渐面前的原因。他泣诉说,自己是于几年前,入赘到了众惢县县城郊灵迹村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只有娘俩,老娘体弱多病,女儿是抱养的,名叫魏把佳。婚后,他仍操就业,日子过得也还殷实。
一天清早,他按妻子的吩咐,送馓子到县丞贾道义家,可贾家并没预订馓子。回来后问妻子,回说是记错了,这事他也就没往心里去。可不想当天正吃完晚饭时,捕头臧明龙带着差役,忽然闯来把他抓走,说是他于早晨利用送馓子的机会,强奸并杀害了贾道义的女儿贾晓云。在关押期间,有天晚上,他吃喝了妻子送来的饭和汤,还没吃完,就控制不住地昏昏睡去了。一开始,我还能感觉到妻子,抱着我的头喊救命。随着喊声,我好像是隐约听到臧明龙来了,后来就再没知觉了。为鬼后,我才晓得自己就被县衙定为暴病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