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有些诧异：“柳小姐笑什么？”
然而自己的话一出，我猛然意识到，我今日自从遇见柳小蝶之后，便是惊奇多过于震惊，然而更是惊愕居多。
柳小蝶掩唇浅笑，她的眉眼在此刻形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儿，人美到极致的时候，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她缓缓开口：“沐相真会说笑。”
话音一落，她好似也没有希望我再接她的话，径自将脸给转了一边，然而她这一转，恰好又是在望着顾昭。
忽然之间，我就有那么些奇怪的感觉，虽然说刚才柳小蝶说的话，也许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我心里总也有些不大高兴。
有那么一种我的东西忽然被别人给惦记了，然后还想要夺走的那种强烈感觉。
“我看得出来，沐相与顾大人的感情，似乎很好。”
柳小蝶望着远处的顾昭，顾昭将视线投往这边的时候，恰好与柳小蝶视线相接，我心头忽然一刺，一种不爽的情绪瞬间就笼罩了全身上下。
我听着柳小蝶的话，同时也不置可否地回答她：“同样在朝为官，身为同僚之间，关系好一些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开什么玩笑，我要是与顾昭关系不好，那么这个世间上还有谁能和顾昭的关系好?
柳小蝶听着我的回答，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以为沐相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的，虽然说小蝶对朝堂之上的局势不懂，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大人与沐相分明不是同一派系的人。”
我愣了愣，眯起眼睛再次看向柳小蝶的时候，我的心境已经全然改变了，有那么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我，面前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简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被养在家中的世家小姐。
知知在一旁早就已经听了许久，现在这个时候，她也终于上来说了一句：“柳小姐，这顾大人与家主关系好与不好，又与柳小姐有什么关系?”
我甚至不由得想为知知鼓掌，这丫头简直是神助攻啊，柳小蝶和我的身份摆在这里，我自己不可能落下颜面对柳小蝶说一些心里的真实话，还得和她打着迷踪拳，但是知知就不同了。
知知在名义上好歹也是我沐家的小姐，两个女子在一起，万一这吵起来了，那也可以说是女儿家家在一起拌几句嘴，也牵扯不出其他的事情来。
我很是欣慰，然而柳小蝶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无论知知对她说什么，她总能云淡风轻地就将所有事情都淡然地从自己身上隔开。
她道：“沐相若是不想回答小蝶的话，那你便是恕小蝶多嘴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在外人眼中，尤其我还是一个男子的身份，忽然间觉得，我现在和柳小蝶说话，不太利于自己的处境。
然而我无法，也认真地回答了她一句：“顾大人，重情。”
“就这些?”
柳小蝶近乎惊奇地回问了一句，我都被她那种莫名的兴奋而感到好奇了。
“柳小姐对顾昭很感兴趣?”我忽然开口问道，“还是说，柳小姐是对朝堂上的事情很感兴趣?”
“沐相说笑了，”柳小蝶甜甜地笑了笑，旋即立即回答道，“小蝶一介女流之辈，关心朝堂上的事情做什么？”
我眯起眼睛，道：“哦?那就是对顾昭感兴趣喽?”
我这话问的语气很怪，大抵是自己都忍不住带了些强烈占有的意思在里头，连知知都在下面暗暗拉了拉我的衣袖。
柳小蝶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也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语气里含着奇怪的意思，她微敛了眉，道：“沐相都说顾大人重情，那他便是重情了，小蝶今日知道这一点，很开心。”
她说完这话，我几乎下意识就皱着眉望着她，然而她仿佛没有意识到她的话令旁人觉得是有多么的莫名，好似不以为然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知知也在这个时候忽然拽住了我的袖子，我回头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她朝着我皱着眉，那神情仿佛是在告诉我不要多说。
我微微点头，也是明白自己刚才对待柳小蝶的时候的态度的确有些不一样，但也直到这一刻，我忽然才清楚地知道，顾昭或许在我的心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别人无法抢走的存在。
知知在此刻的提醒是正确的，我不由得平静了心绪，在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对柳小蝶产生如此之大的敌意。
“家主，我们走吧。”
知知放开拽着我袖子的手，随后安静地退到一旁，我点点头，便抬起眼来看着柳小蝶，道：“柳小姐，我忽然间想起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先行失陪。”
柳小蝶闻言诧异回头，面上却是扬起了一丝笑意：“这短短几步路途，沐相又何需如此搪塞小蝶?莫不是沐相不想与小蝶同行，所以才故意说出这些话?”
我微微皱起眉，忽然间发现柳小蝶的语气带着那么些强迫，仿佛一种无形之中的威压扑面而来，这并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气魄。
然而这样的气魄却在此刻于她身上清晰地散发了出来。
我缓缓道：“柳小姐多虑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那便一起吧，沐相。”她扬起脸来，随后看着我的眼睛里仿佛带着冰霜，可是却又意外地在里头多了一些挑衅的笑，虽然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还真的就是这个眼神。
“沐相?”
我微微愣神着，在她的眼神里有些回不过神来，然而她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我皱着眉头不语，此刻的她说的这话，已经不是简单地询问我了，反而是一种带着强烈的不容人反对的口吻。
我看了她半晌，自然也就在无形之中与她对峙了半晌，良久过后，我才忽地微笑开来，道：“柳小姐盛情相邀，我又哪里能拒绝得了?即是如此，那便一同过去吧。”
知知瞬间在后面露出不认同的神色来，我顾忌着知知或许还需在这狩猎场周围观望，便回头对她道：“你先去吧，与沐寅在一起。”
知知皱眉，但也转念想了想，随后才点头道：“是，家主。”
我瞧着知知与我相反的地方走去，直至走到沐寅的身边的时候，我这才回头过来，连带着对柳小蝶的态度都不是很好了。
“走吧，柳小姐。”
其实从这里到皇帝那边，也不过就是相比与我的房间到我家大门的距离，也不知道这柳小蝶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就这么点的距离，她还要硬要拉着我一起走。
我无奈地笑了声，尽量将自己的情绪给隐藏了起来，只跟着她的步伐往前头走着，走了几步路之后，忽然传来一道异常熟悉的声线，我瞬间便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沐昀。”
顾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远处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随后停留在我面前，还不待我说些什么，一旁的柳小蝶就已经开口。
她还是一个世家小姐标准的微笑模样：“真是不曾想到，顾大人与沐相的关系竟是如此之好了，好到能互称对方的名讳。”
我没有开口接她的话，倒是顾昭抬眼看了看她，薄唇轻启：“这位是……”
“顾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柳小蝶缓缓开口，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却丝毫没从她面上看出来她哪里有不悦的意思，“不过，只要小蝶能记得顾大人便好了。”
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我一贯的思维甚至告诉我，柳小蝶话里话外，都仿佛透着一种宣示主权的话。
这样的认知让我很不舒服，我几乎下意识就将视线往顾昭那边投了过去，道：“柳小姐说她记得你。”
顾昭原本在听闻柳小蝶的话时，便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此刻我再出口询问后，他立即看向我，倒是说了句让我舒心的话来。
“我一日之内见过的人那样多，又如何能全部都记住?”
这话便是在说柳小蝶记得他，但是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柳小蝶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被人这样当年拂了面子，也是有些无地自容的了。
我笑了笑，无视了柳小蝶稍变的脸色，然后道：“也是哦。”
顾昭看着我笑了笑，随后竟是直接略过了柳小蝶，直直朝着我道：“饿了吗？”
我一愣，也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这样的话题转变速度未免太快了点，我眨巴了下眼睛，才想起来好像从早上醒来后就直接往这边来了，连早饭都没有吃。
准确地说，其实是忘记了早饭这种事。
我干笑了几声后，才道：“有点。”
顾昭微微颔首，随后直接伸出手来拽着我的手腕，拉着我便朝着对面宴席上走去，目标很是明确，大抵就是笨着那一桌子的糕点和茶水去的。
之前所坐的那个位置，其实案上也是有糕点和充饥的东西的，只是之前只顾着与柳照周旋然后就没有来得及尝一口便就被知知给扫荡空了。
我一边想着，一面下意识就跟着顾昭走了，甚至连身份这种事情都忘了，等我走到柳小蝶的身边的时候，蓦然才发现柳小蝶看着我的目光里带着极其难以理解的复杂感。
我不由得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手腕一收之间便从顾昭拽着我的手里挣脱了出来，顾昭被我甩开手，面上也有了微微的愠色，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瞧着顾昭的视线慢慢从我身上移到柳小蝶的身上，然后才有了一些回缓，我也明白现在顾昭大抵也是意识到了我的顾忌，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与我站在一起。
“走吧，”他站在我的旁边，声线尽可能的压低到只有我和他才能听见的音量，“这样的外人，还要顾忌她做什么？以后别和这些不相干的人走在一起，麻烦。”
我微微笑了笑，其实之前我也不是想要和柳小蝶一起，只是柳小蝶强烈要求着和我一起走，虽然也不知道她这么做究竟是有什么意思在里头。
“好。”
我低声应了一声，结果顾昭竟是惊讶又惊喜地瞥着我，仿佛我刚才说了一句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
“我还以为你不会应我。”他笑了笑，随后道，“结果总是令人觉得惊喜非常。”
我一时间没有说话，然而柳小蝶却好像并不这么打算就被我们这样遗忘，她缓步而来，竟是与我们走在了同一条线上，远处看来，还是保持了一些距离。
毕竟柳小蝶是一个姑娘，也不好与我们这些男子离得近，是以也就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小蝶不曾想到，沐相与顾大人，分明是朝堂上水火不相容的，却是在朝堂之下感情甚笃。”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与顾昭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而且还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很无奈啊。
顾昭倒是挺淡定的，仿佛没有看见柳小蝶一样，他淡然对着她道：“柳小姐关心的事情很多。”
我忽然很想笑出声，然而一直压抑着自己没有出声来，虽然我也知道顾昭的性子大抵也就是这样的，只是他在人家姑娘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人家，这样就比较好玩了。
柳小蝶的面色果然黯淡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不过片刻，她又重新露出了笑颜，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她看着顾昭的眼神带着点不一样的情绪。
“顾大人，我也有很是关心的人。”她低低笑了一声，“今日过后，我还想着，顾大人对我的态度或许便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一愣，不明白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我觉得今天柳小蝶说的话，好似都是带着深意的，而且我好像都没有怎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