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头也不抬地说：“我姓姑，叫奶奶。”齐三林一听就知道麻烦大了，他环视一下周围，发现很多人都在憋着笑准备看热闹，看来这朵带刺儿的玫瑰花没少扎人，说不定边上哪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就是个受害者。虽然他还不知道上一次宋远桥一顿饭就把自己吃得声名远扬，但是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要是怂了，肯定得让大家笑话一段时间。齐三林退伍进入社会也就三年，实在算不上情场老手，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现在只有死撑下去了。

他装傻道：“顾奶奶？这名字挺特别的，顾小姐，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能帮我个忙吗？”

“不能，我比你还忙呢，没空。”女孩眼都没抬一下，边说边自顾着冲洗牙刷牙缸。

齐三林心说这要你搭腔就好办了，他仍然一本正经地说：“你看好歹也是同事，我这刚来，想买双袜子都找不到地方，您就帮帮忙抽点时间带我周围转转呗。”

“你脸怎么这么厚啊？对不起，我要上班，没时间。”

“我不是厚脸皮的人，最多有点大男子主义，这也不算什么，我父亲年轻时候也是大男子主义，娶了我妈后年年被评为‘二十四孝老公’”齐三林越凑越近，声音很小的说。

“哈哈哈哈，你这样说你爹合适吗？”她拧着毛巾笑得前仰后合，连洗脸都忘了。

“实话嘛，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过来，还没安排具体工作，这两天肯定都没什么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周围熟悉一下环境呗？”

“我上午要上班，下午看看有没有时间吧，两点半过来找我。”女孩指着自己宿舍的门说。

周围准备看热闹的摔碎了一地的眼珠子，人还能这样不要脸？她居然就吃这套？这世道老实人就是吃亏！周围的几个小光棍愤愤地想道。

早饭后宋远桥他们才知道成处长得到任务完成消息后就走了，他们到前院找到刘处长询问对自己几个人的安排，刘处长说：“你们先休息一个月，想回家探亲也行，住这里也行，宿舍给你们保留。小宋走之前交一份任务报告，具体工作安排假期结束后再决定。”

四个人出了刘处长办公室站在前院正中间的一棵大梧桐树底下，齐三林低声对小张和小李说：“你们别急，对工作有什么要求早点打电话对大哥说，他会帮你们安排的。都是自己人，不要不好意思，有要求直说就行了。”

他们俩对齐三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互相商量一下决定先在上海逛逛，两人合作也三四年了，现在要分开心里都挺舍不得的。

相互握手告别后齐三林问宋远桥：“你有什么安排？”

宋远桥说：“这两个月在部队里弟弟妹妹和许江玲的情况都不知道，特别是远梁在京城也不知道受没受波及。我想先打个电话给许江玲，问问情况。”

“我不是说这个，远梁那儿临放假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他老老实实地什么都没参加，这你放心。许江玲你过会儿打电话自己问，她那边实际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是想问你工作上有什么想法？”

宋远桥说：“许江玲留校了，如果不难为的话最好安排我到厦门工作，干啥都行，哪怕去她们学校看大门。”

齐三林笑道：“我也觉得看大门不错，现在像他们那样的学校都是电动的大门，坐屋里按按电钮就行了。我们小时候不都说实现共产主义以后就不用干别的了，成天就坐屋里按电钮。”

“那好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享受共产主义生活？”

两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出大门，门卫提醒他们要佩戴出入证，不然出不去也进不来了。两人一边道歉一边拿出揣在兜里的证件，出门拐过弯齐三林说：“你看，这共产主义生活不但轻松，还很威风呢。”

晨跑的时候宋远桥就看好了公用电话的位置，只是那时候太早了，虽说有许江玲那边宿舍里的传呼电话号码，但是一大早扰人清梦不太好，就没打。现在上班时间了，他拿出号码簿找到许江玲那边系里办公室的电话拨了过去。两边都是大城市，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不过过了好几分钟许江玲才被喊过来接电话。

宋远桥从部队离开刚刚一个星期，受那时候的通讯条件所限，许江玲根本不知道他转业的消息，还在傻乎乎地等着他从部队给自己回信呢。现在陡然听说他转业了大吃一惊，继而很生气：“宋大桥，你能耐大了是吧？这么大的事你事先竟然不跟我商量一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宋远桥囿于保密条例，没法把这事给她说清楚，只好嬉皮笑脸地跟她胡扯：“这不是听说你们学校要找一个看大门的保安嘛，我就到处求哥拜姐的把这差事搞到手了，因为很急，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你行！宋师傅，咱们见面再说！”许江玲咬牙切齿地说道。

宋远桥听着许江玲有挂电话的意思，连忙喊道：“你等一下，我还有事情没说呢！”

见许江玲那边没吭声，他知道许江玲气还没有消，就接着说：“你别生气，现在我在上海这边，刚执行完任务，昨天托朋友低价买了三台彩电和录像机。我现在有一个月的假期，打算过两三天就去你那儿，顺便给你带一套过去。剩下两套准备给两边老人一家一套，但是暂时我又不回去，所以想放大姐那儿，等大姐他们回去的时候帮我们带回去。你有大姐或者邹民的电话吗？”

许江玲说：“算了，看看你还知道孝敬老人，这一次先原谅你了。大姐的电话我有，邹民出了点事，大概没上班，你正好去开导开导他。你把大姐的电话记一下……”

大姐在粮食研究所工作，邹民是师范大学的教师，因为刚工作三四年时间，所以还要兼职当班主任。这一次的风波中他不但没有犯错误，而且他所管理的班级只有一两个学生出去参与了，所以很受领导的表扬。但是风波过去以后，他却出事了，他为了保护那两个学生能顺利毕业，死活不同意学校对他们的处理意见。学校具体如何处理那两个学生许江玲也不清楚，肯定处理得很重，邹民为了这事跟系里的领导闹了起来。据说领导为了保护他，临时把他停了职，以病假的由头让他回家休息，结果邹民在家里天天喝得醉熏熏的，大姐和他父母怎么劝也不顶用。许江玲的意思是邹民毕竟和宋远桥接触比较少，他去了说不定能让邹民少喝点，毕竟邹民是一个在外人面前很注重形象的人。

宋远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挂了电话以后直接就打了大姐许江芷的电话，许江芷在粮食研究所工作，办公室就有电话。电话里大姐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她告诉宋远桥她要下午下班后才回家，让宋远桥去家里吃晚饭。

宋远桥挂了电话以后和齐三林一起回到内院，路上齐三林告诉他可以让总务处的人帮着买车票、船票，而且按照规定宋远桥是可以坐飞机的，机票也不算太贵。宋远桥考虑了一下就让后勤帮忙买了后天去厦门的飞机票，并且问了行李托运的事情，总务处的同志表示这个他们也可以代办。

办好这些以后两个人都无所事事地出了大门，走了一段路以后齐三林停下来对宋远桥说：“道长，咱能并排走路吗？现在都是老百姓了，那些规矩该忘的就抓紧忘了，让你像跟屁虫似的在后面，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就走出军姿来了。”

宋远桥听了一愣，然后苦笑着说：“是啊，咱们现在是老百姓了，要学会自己过日子了。”

这个上午两人就在街上闲溜，宋远桥学着齐三林的样子把手揣在裤兜了，懒洋洋、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快到中午的时候因为天气太热，两人找了一家冷饮店奢侈了一把，然后才回去到食堂吃饭。饭后回到宿舍宋远桥刚躺下准备午睡，齐三林又来了，他提着一个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两千块钱给宋远桥。见宋远桥不要，他就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道长，咱们也别说客气话，这钱算我借给你的，你一共拿了不到两年时间的志愿兵工资，还要接济家里。你去许江玲那里不能不带钱吧？等你退伍费领到了再还我行不行？”

宋远桥本来就缺钱，他倒不是想跟齐三林客气，就是怕这是齐三林家里给的钱，那样的话拿这钱就不合适了，既然齐三林说了算是借的，到时候还给他就行了。所以他就接了钱，对齐三林说：“我就不打欠条了。”

午休后齐三林和情报分析科那女孩出去逛街，宋远桥到后勤那边借了一辆三轮车，拉着彩电和录像机按照许江芷给的地址一路问着去她家。他们住的是邹民单位的宿舍，只有两个房间的筒子楼。宋远桥把三轮车停在楼下，上去敲门的时候，听见里面好像徐江上的声音在劝邹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