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阙当天便走了,林岁安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心里空落落的,甚至很委屈。这种模样被花椒看在眼里,倒十分稀奇。
“小桃姐姐,府君大人还会回来的,你别难过。”
“我没难过。”林岁安一边吃着炒花生,一边吸鼻子,她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花椒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白白的尾巴卷起一把花生就往嘴里塞,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林岁安都能清晰地听到“嘎吱嘎吱”嚼东西的声音。
“你看看你,胖成什么样了,肚子整整肥了一圈!”林岁安说着,伸手便薅了一把花椒的肚皮,万万没想到手感非常好,软软的,还很有弹性。林岁安的兴致一下就上来了,不想撒手,可劲儿摸他。
于是花不寿端着许多点心过来,准备哄一哄“受伤”的友人时,看到的却是小狐狸淡定地被人摸着肚皮,还时不时翻两个滚。
“你们两个好兴致啊!”花不寿笑眯眯地走过来,花椒一个激灵,就跳到了人身上,要抱抱。花不寿拿他没办法,只好哄了又哄,林岁安在一旁哼了又哼,还是乖乖地吃她的点心。
“小桃,今天燕茴怎么了?弹错好几首曲子了,客人都不太满意。”花不寿许久才想起正事来,林岁安头都大了,脑袋搁在桌上,连连摆手:“别,大哥,您放了我,别提那丫头了。”
“怎么了?”
“不怎么——”林岁安有气无力地叹息着,“可能是我命里该有的劫数吧!”
“哦?”花不寿打趣她,“那要不要我帮你改个命数啊?”
“不用了,谢谢,我没钱。”林岁安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愣是没给人开口的机会。花不寿啧啧两声,也没硬要继续这个话题。
气氛一时沉默。
“啊——”林岁安又叹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花不寿一脸的嫌弃:“尹阙才走多长时间,你就化身诗人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林岁安哼哼唧唧地伸出三根手指,“三秋啊,你算算,得多长,我这辈子也就那么长!”
花不寿翻了个白眼:“你可千万别傻了,到时候你爹那里不好交代!”
林岁安又趴倒,脸贴着桌子,委屈巴巴的模样:“说到我爹,我都五百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五百年啊!”
花不寿见她眼中有泪,便明白林岁安是真的到了伤心处,就给人倒了杯茶,宽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林岁安挪了挪,喝下了那杯茶,吐吐舌头,“哎呀,伤心的时候茶都是苦的。”
花不寿这才想起来,这壶茶是他泡的,不小心多撒了两把茶叶。
“是啊,所以你要开心些,吃东西才甜。”他装模作样地扮演起长辈的角色。
远处传来箜篌的声音,悠扬婉转,林岁安咂咂嘴:“这是小红。”
“嗯。”
话音未落,又传来清脆的竹笛,沁人心脾的舒爽。
“这是小绿。”
“嗯。”
紧接着,便是一阵撩人的歌声。
“阿紫。”
“嗯。”
……
林岁安听着楼里的乐曲,如数家珍似的报出演奏者的名字,如花椒所言,她给取的名儿,不堪入耳。花不寿对楼里的姑娘相公没太多印象,只随便应和两句,敷衍了事。
林岁安报了一串名字下来,才惊奇道:“怎么没有燕茴?”
“不知道。”花不寿漫不经心地说着,“大概状态不佳,先休息了?”
林岁安又开始头疼了:“唉,算了算了,等过几天,我再去和她说说。”
“那小桃姐姐,我们去玩棋吧。”
“不玩。”
林岁安拒绝得干净利落,起身道:“我决定回屋睡一觉,没事儿别来找我了。”
“好。”花不寿按着花椒的脑袋,一起点了点头。林岁安伸伸懒腰,一步一步朝里头走。
她并没有立刻回屋去,而是绕道走到了燕茴的房间外头。
“燕茴,你在里头吗?”
“在的,姐姐。”
燕茴正在换衣服,没有给人开门。身边也没小丫头在——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袒露身躯,不论男女。
“燕茴,你听我说,姐姐没有不要你,也没有要把你送给程老板。新来的琴师只是暂住,过几天就走了,你别没事瞎想。”
林岁安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燕茴手一顿,高声道:“好的,我知道了,姐姐。”
“你真的明白么?”
“明白的。”
林岁安撇着嘴,道:“你明白就好,今天早些休息,姐姐先走了。”
“姐姐慢走。”
林岁安听着这语气,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只好怏怏地往回走。她该说的都说尽了,剩下的,只能靠燕茴自己领悟了。
“姐姐!”
林岁安转过头去,燕茴从窗户那里探出个脑袋来,向她这边张望。
“怎么了?”
“姐姐,我都想通了,你放心睡。”燕茴说着,便给了林岁安一个大大的笑脸,“放心睡。”
看来也没有那么糟糕,林岁安有点感动,笑着:“好,你也放心睡。”
“嗯!”
燕茴展颜一笑,像极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