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杏阳回来后的第二天,由于工作需要,上班的白杨习惯性的登陆了QQ。
输入密码的时候,白杨的手抖了一下。
白杨的QQ密码,恰恰就是吴雨的电话号码。对于白杨的Q Q密码,吴雨是知道的,吴雨不但知道白杨的QQ密码,还知道白杨的银行卡密码。
对于吴雨,白杨没有保留。
对于白杨的毫无保留,吴雨只是淡淡的一笑。白杨银行卡里的钱还了房贷,就所剩无几了。
白杨的QQ,多是些工作群,偶尔有同事之外的人联系白杨,也多是写作上的事。
因为QQ,吴雨跟白杨闹过一次不愉快。
事情发生在2012年,当时白杨跟吴雨都在家,上网赶稿的白杨冷不丁就被人Q了。
Q白杨的ID叫虞美人。
虞美人是谁,白杨压根儿不知道。
但虞美人Q了白杨后就说道:“亲爱的,在干嘛呢?”
虞美人的对话吓得白杨忙频频回头看吴雨。
白杨心想:“平时没跟那个女人有过命的交情,咋咋咋呼呼的就喊亲爱的。吴雨要是见了,不吵翻天才怪。”
见吴雨低头看书,白杨回道:“我不认识你吧?”
虞美人就说道:“可以认识的。”
白杨就回道:“不打算认识了。虞美人这名字吧,特俗,特别女人,花啊翠啊,红颜命,短命相儿。”
白杨刚说完,虞美人就换了个黄梅儿的名字。
白杨说:“黄梅儿,那是啥名?黄梅雨,菜花儿,透着股邪气。”
黄梅儿说:“那你帮我取个名字吧?”
白杨说:“那就叫水清而深吧。”
黄梅儿说:“哥,水清而深啥意思?”
白杨说:“没有妇科病呗。”
黄梅儿笑了,说道:“白老师,你好污啊。”
白杨笑了,说道:“就知道是熟人。”
白杨聊得起劲,没曾想吴雨站在了身后。
起先的吴雨静静看书的,后来发现白杨回头瞅了自己一眼,然后就心怀鬼胎的对着电脑敲打键盘。
心里有疑问的吴雨就悄悄起了身,来到白杨身后。
回头见吴雨的白杨吓了一跳,说道:“肯定是熟人。”
吴雨哗的就转了身子。
吴雨转身的时候黄梅儿就发了个信息过来,说道:“大白,我到军校了。”得,弄半天是老同学马儿。
白杨喊吴雨看的时候,吴雨已经去了卧室,乓的一声关了门。
见吴雨关门,白杨忙把QQ密码改成了吴雨的手机,然后对着卧室门说道:“我把密码改成你的手机号码了。有空你看看,记录都在的,时间上绝对稳合。”
吴雨从门里回了句:“黄梅儿,咋不找个黄梅戏,你还可以唱个花脸的。”
夫妻闹别扭,常事,很小的一件事,语言不合,两秒针就能干起来。还好,当晚没有刀光剑影。吴雨跟白杨这辈,绝对的八十后,闹别扭了,动口不动手的。比不得白天德跟吴昌勇那辈,闹别扭了,吐沫星子能砸人,两头牛似的对斗。
吴雨跟白杨闹别扭,大多慢条斯理地一句接一句,淋漓着嘲讽,透露着文明,细品,还有点江南风韵。
尽管有江南风韵,但毕竟杠上了,一时半刻要想像吃蜜蜂屎一样是不大可能的。
好在时间能磨平一切。
吴雨把门一关,给洋洋讲起了故事。
娘儿俩笑得呵呵呵的。
吴雨关了卧室门,寡味的白杨写起了小说。
小说刚好写到《尸变》章节。描写殡仪馆的时候,白杨把夜抽条成一只猫头鹰,绿着眼睛。这些还能承受,死人又不是没见过,当初上山下乡,为了抢生产,深夜十二点还加班加点干的事常有,而且工地旁边就是坟地。
死人白杨真不怕。
尽管不怕死人,但小说里的场景被白杨写得太邪乎了。给死人化妆的化妆师是个陌生人,死了的人不是已经死的那个人,虽然面貌相同,但细节有差异。小说里福尔马林的弥漫、骨头过分加热的苦涩味道,树间、草丛里遗落的阴钞,像一只只手,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特别是写出事的那个人的左手食指曾被车门擦了一下,伤口不大,破了点皮,可停尸床上的尸体左手食指却安好无损的时候,窗外的雨淅沥哗啦,写着写着的白杨突然毛骨悚然起来。
其实写小说的时候白杨就看了房门好几次,门没上锁,可以进去。可夫妻正闹着,进去算啥事?男人的尊严在哪里?
毛起来的白杨没考虑尊严不尊严的,关了客厅的灯,一个箭步冲进卧室里。黑灯瞎火的,吴雨也是,睡觉了还故意把衣柜门开着,白杨一头就撞了上去,额头上顿时起了一大包。
吴雨一咕噜坐了起来,假装揉着眼睛,刚睡醒的样子,喊道:“白杨,醒醒,白杨,醒醒,咋梦里感觉有贼进了家门,好象还撞了啥东西,咯噔了一声。快去看看,穷家也有三两银。”
地上的白杨听着吴雨演单口相声,恨得咯吱咯吱地磨牙。有火发不出的白杨纵身一跃,钻到了床的另一边。
床的另一头,睡下的白杨听见了吴雨呵呵呵的笑声。
想起吴雨的白杨呆呆地看着QQ,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白杨算是彻底感受到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想起吴雨的白杨又想起了晓露。
猛猛灌了一口茶的白杨揉了揉额头,把QQ密码设置成了晓露的手机号码。
既然爱了,那就尽力,做到全方位。
既然散了,那就放手,不染一丝雨。
中午下班回家,刚进门孙天瑜就问白杨:“跟你商量个事?”
白杨问:“嘛事?”
孙天瑜说:“也不知咋的,身体突然不舒服起来,全身酸软,头疼,咳。我打算回趟杏阳去卫生所打几天针。”
白杨说:“感冒了,玉平市也可以输液的。”
孙天瑜说:“玉平市门诊报不了医保。我这是老毛病了,用不着去大医院的。”
白杨说:“就在玉平市看吧,钱够的。”
孙天瑜说:“钱够也得省着花,正是用钱的时候。”
孙天瑜问白杨:“洋洋咋办?他放假了,我领回杏阳还是让他在玉平?”
白杨说:“我会照管的,你安心去看病。”
孙天瑜回了杏阳,白杨和晓露还得上班。早上起床的时候,洋洋赖床,白杨就把手机放在床头,跟洋洋说:“一会儿你一人在家里,爸爸把门锁起来,厨房里的电器你别去碰。手机给你,起床的时候打爸爸办公室电话,爸爸接你去办公室。”
洋洋闭着眼睛裹了下被子说道:“好的。”
刚上班半个多小时,吴雨打来电话,问道:“咋把孩子一人关在家里?”
白杨说:“孩子刚考完试,难得睡个懒觉。”
吴雨问:“你觉得这样安全吗?我是过来拿钥匙还是你送过来?”
白杨说:“我送过来吧。”
去到家门口,吴雨已经坐在门口石桌旁的长椅上。
见了白杨的吴雨把嘴角向上翘了翘,挤了个寡味的笑出来。
白杨也回了个笑,淡淡的。
开了门,洋洋已经等在门口,吴雨站在门外。
白杨说:“要不,进去坐会儿,喝点水。”
吴雨说:“不了,你还要上班。”
孩子被吴雨接走后,就下起了雨,雨水泡得白杨心里都快长绿毛了。洋洋被接走后的第二天,白杨微信了晓露,说道:“下午回家吃饭。”
晓露说:“洋洋奶奶不是回老家了吗?这两天你可怜了,我又忙,没时间给你做饭。”
白杨说:“我俩做,在你家吃,我去买点菜。”
晓露说:“好。”
下班的时候,下了两天的雨没有停,反而撒泼起来。站在办公桌旁,从窗口外往下一瞅,许多同事打伞才出的门,瞬间就被雨淋湿了。白杨就关了窗,等着晓露下班。晓露下班时间晚白杨半个小时。六点差十分的时候,白杨去了医院。
医院里依旧漫天风雨,白杨窝在车上,不敢出门。晓露说过,下班的时候同事出来的多,被人看见了不好。
见晓露从楼口出来,白杨忙撑着伞去接。
上了车的白杨说:“做贼似的。”
晓露说:“快走。”
出了医院门,晓露说:“还好没碰到同事。”然后对着白杨笑了笑,说道:“委屈你了。”
白杨说:“咋委屈了,蛮好玩的,天天拍谍战片,紧张又刺激。”
晓露就伸手去握白杨的手。
白杨说:“不碍事的,亲爱的,每次咱俩出门,碰到我熟人,你也挺尴尬的。”
晓露就躺在副驾上,看窗外的雨。
白杨说的情况晓露遇到过十多次。
第一次是在蓝天文体中心羽毛球馆,打羽毛球出来的白杨和晓露碰到了白杨公司的一个女同事,打了招呼,那女同事惊讶地望着晓露。
白杨笑了笑,指着晓露说道:“小师妹。”
那女同事就说道:“就说嘛,也没听说你发了横财,咋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风险太大了。”
车子驶出蓝天文体中心的时候,晓露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跟你出门,咋做贼似的。感觉就像抢了别人家老公,做了第三者。小师妹这称呼好,文艺得很。”
白杨知道晓露心里不好受,就握了她的手。
晓露把手抽走了,说道:“好好开你的车。小师妹汗淋淋的。”
接下来就是爬柴家山,一路下来能碰到四五个熟人,都跟白杨打招呼。每次打招呼,熟人都悄悄地多看了晓露几眼,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白杨也被瞅得极度不自然。
再后来,爬柴家山,晓露就不喜欢走人多的地方,俩人走的多是偏僻的小路。晓露说:“免得你尴尬,天天文艺,天天拍电视剧,胶片钱就能弄得你破产。”
白杨说:“熟人多,委屈你了,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家庭变故,又不是啥光彩的事情。”
晓露说:“知道你难,咱还没入党就成地下工作者了,还得谢谢你,多亏你的赏识。”
再再后来,爬山、逛街的时候,白杨就拉了晓露的手,大大方方的。
晓露就问:“你胆子变大了嘛,不怕风言风语了。”
白杨说:“不能总是地下党吧!群众工作扎实,人民大众认可,该是咱们建立红色政权的时候了。”
晓露笑了,就任凭白杨拉着她的手,甚至还主动去挽白杨的手臂。
从医院到安居小区的路上,雨花碎了一车窗。
晓露自言自语道:“洋洋不在,总感觉缺点啥?”
白杨说:“是啊,都融在一起了。”
晓露说:“谁跟你融在一起了?你该回去的,吴雨还等着你。她来接孩子,三天两头的,其实就是想见见你,刷刷存在感。”
白杨说:“我去了你咋办?”
晓露说:“还能咋办,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多好的升值期,弹弹琴,看看书,考考试。看看现在的我,时间全被你占了。”
白杨说:“那我且不成了陈世美,跟贾玉有啥区别,自己都鄙视自己的。”
晓露说:“那就当我把你甩了,这样你就没了负罪感。”
白杨说:“别乱说,要过一辈子的。老的时候,我还要一起陪你立黄昏,还要为你温粥梳发的。”
到了安居小区,雨就停了。
晓露说:“小区门口买点菜,冰箱里没货了。”
两人来到小区门口,刚看了两样菜,雨又铺天盖地的撒了下来。
两人忙跑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避雨。
见卖菜的大妈还站在雨中,白杨就喊道:“进来避雨,会生病的。”
大妈就跑进了便利店,蹲在门口,眼睛看着雨中冷飕飕的菜摊。
白杨顺着大妈的眼光望去,只见摊位中央,一塑料袋里,剥好的毛豆就泡在雨水中。随着雨水的增多,塑料袋里的毛豆有的已经漂浮起来。
毛豆白杨栽过。
五月农忙季节,稻谷田里插了秧苗后,家家户户都会在埂道边上撒几粒毛豆下去。稻谷结穗的时候,毛豆就可以吃了。
看着毛豆的白杨想起了孙天瑜。
家里的稻谷都是孙天瑜插的秧苗,埂边的毛豆几乎都是白杨种的。
有一年开学,摸黑找亲戚借学费的孙天瑜回家的途中为了拔几株毛豆给白杨哥仨下菜,摔进了水沟里。那天,下了一夜的雨,从矿山打工回来的白杨看到孙天瑜专注地坐在堂屋里的油灯下,为他们哥仨缝补开学的衣。孙天瑜头和脚的伤口简单用破损的旧蚊帐包扎过,血还在往外渗。
见白杨哥仨回来,孙天瑜微笑着一瘸一拐地去盛饭。孙天瑜说,还差五百,明天把圈里的猪一卖,你们的学费就齐了。
看着雨水中的毛豆,想着这个假期结束就又到了开学季,白杨的心里就酸酸的,大妈肯定也有个读书的娃。
心里难过的白杨问大妈:“毛豆多少钱?”
大妈说:“六元一斤。”
白杨说:“塑料袋里的毛豆多少斤?”
大妈说:“一斤左右吧。”
白杨说:“就算一斤半吧。不称了,九元卖给我,大雨天的,早点回家,娃还等着呢。”
大妈就要去拿毛豆,白杨说:“等雨停了再说,我不走的。”
大妈没听白杨的,冲了过去提起毛豆跑了过来,毛豆和水混在一起,晃荡晃荡的。白杨本来说好不论斤两的,可大妈随便倒了倒表面的水,称了又称,接近二斤。称了毛豆的大妈说要十二元。
钱虽不多,但白杨心烦,觉得人跟人之间,差距真的很大。
大妈就说:“十一元吧?”
白杨没吭声。
旁边一大姐看不过意,说道:“人家说好不称的,一口价,我们都听见的。再说了,你的毛豆泡了这么多水,你这样做买卖不好。”
大妈又说:“十元。”然后不管白杨同意不同意,硬把毛豆塞到白杨手里。
旁边一卖无花果的大叔对白杨说道:“也买买我的吧。”
白杨本来不打算买的,晓露却说:“好几年没见这东西了,这叫无花果吧?”
大叔说:“就叫无花果。”
白杨问道:“多少钱一斤?”
大叔说:“收摊的生意,十元全卖给你。不论斤两了。”
白杨说:“行,你老爽快。”就给了钱。
看雨势缓了点,晓露就打着伞跟白杨出了便利店。
由于只有一把伞,晓露全都遮了白杨。
白杨忙把大袋小袋的菜全都腾到右手,左手拿过雨伞,撑在晓露的头顶上。
晓露说:“遮你那边,别被雨淋了。”
白杨说:“男人家,生来就是被雨淋的。”
进了家门,白杨的衣服湿了大一片,晓露的肩膀也湿了。
白杨说:“你看,非得同甘苦,有啥子意思嘛?”
晓露说:“你心疼我,我何尝不是这样。”
抖了抖雨水,晓露说道:“今晚我做饺子给你吃吧?”
白杨说:“那感情好,简简单单都是爱,我去调沾水。”
饺子上桌的时候,白杨已经剁好了蒜泥、切好了葱、姜、韭菜,然后盐巴、胡椒、醋一入碗,沾水就成了。
两人摆好碗筷,倒了两杯白开水,然后对坐了下来。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桌上的无花果洗净放入了果盘。看着晓露把饺子送到嘴里的白杨觉得眼睛软绵绵的,说道:“突然想写一首诗。”
晓露忙放下筷子说道:“写嘛,我帮你记录。”
白杨说:“你继续吃,我写好了念给你听。”
晓露就夹了个饺子塞到白杨嘴里,手拖香腮地看着白杨。
夹了一个饺子下肚的白杨念到:
如果饺子可以写成一首诗
那满天的风雨就是一碗面
且用筷子
捡拾那满桌的心情
一口一口
慢嚼细咽
再落两滴醋 加入蒜泥
韭菜 盐巴 胡椒
还有一叶葱
无花果在旁边说着悄悄话
一杯白开水
滚烫的生活就凉了下来
如同你的手
腻而滑
这就是玉平的日落
生活牵着风的尾巴
窗外一地的雨花
念完诗的白杨说:“两年多没写诗了,也不知道算不算诗,只觉得屋子里满满的暖,有种文艺冲动。”
晓露拍着巴掌说道:“写得老好了,听得我都醉了。”
雨不问因果,不结善缘,又稀里糊涂下了一夜。
天蒙蒙亮,杨雪打来电话,说道:“白杨,你给得闲,吴雨感觉全身没有力气。如果得闲么怕你来送下洋洋去学校,今天发试卷,我送怕要迟到了。”
白杨说:“我送,一会儿就来。吴雨的药我整理好了放在隔柜的第二层,有个黄色的小瓶子,打开服用两粒。”
挂了电话,晓露说:“快去吧,吴雨的病要紧,洋洋迟到了也不好。今天学校公布考试成绩,别让洋洋失望。”
白杨匆忙穿了衣服就冲下了楼。
白杨走后,摸着被子残留余温的晓露心里凉凉的,人家终究是一家人。
到了吴雨家,洋洋已经穿戴整齐。杨雪说:“起床都还好好的,转眼就全身发软。”
白杨问道:“药吃了没。”
杨雪说:“没找到。”
白杨就看了隔柜上,果然没有。又打开抽屉,才发现药被吴雨收了起来。
倒了药,白杨就进了主卧,见吴雨双目紧闭,脸色蜡黄,白杨捏着药放到吴雨的嘴唇上,说道:“吃了就没事了。”
吴雨闭着眼睛说:“不用,我妈帮我泡了药。”
白杨哦了声,忙退出了卧室。
出门的白杨对杨雪说:“妈,不行就打120吧,我也帮不上啥忙。洋洋快迟到了。”
杨雪说:“累着你了。”
白杨说:“见外了。吴雨的病您老盯紧点。”
送了洋洋,到了单位,打扫办公室卫生的白杨就觉得对不住晓露,家里的事儿一茬接一茬的。这么想的白杨就给晓露发了微信,说道:“亲,我到办公室了。”
晓露回道:“你迟到了。”
白杨说:“没迟到,刚才打扫办公室卫生,所以没及时给你发微信。”
晓露问道:“洋洋妈妈没啥事吧?”
白杨说:“好像没,我找药给她她不要,我就走了,冷冰冰的表情。”
晓露说:“洋洋妈妈生你的气了,还不快去哄哄。”
白杨说:“你呀!”
晓露说:“我咋感觉应该生气的是我。大清早的从我床上爬起来,去给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端水送药。”
白杨赔笑着说道:“你应该生气的,换谁都得生气。这事急得,孩子又要去学校取试卷。”
晓露说:“然后还要告诉我过程加上表情,你在试探我的肚量究竟有多大。是吗?”
白杨说:“我没干啥,礼节性地问候了下,生病了让孩子自己下来不好。”
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忙完工作,晓露还是没回微信,白杨发了几颗心过去,说道:“别生气了,亲爱的,中午我做饭,冰箱里还有菜的,不吃可惜了。”
晓露说:“不必了,我看你也是难,中午还要接洋洋。”
白杨说:“十一点就接洋洋,接了洋洋我来接你,时间刚好。今早早点都没忙得吃,把我饿得前心贴后背。”
晓露回道:“亲爱的,你这样四面兼顾,八面玲珑,不累吗?我上班很忙的,不回了。”
临近下班的时候,白杨又发了微信,说道:“那我送饭来给你吃吧。”
晓露说:“我是指不回微信。”
白杨知道晓露的气消了,就去了医院。到了医院,白杨发了微信,说道:“亲,我在楼下了。”
晓露回道:“好的。”
上了车的晓露对白杨说道:“今早看了一首诗,感觉蛮不错的,我发给你看看。”
白杨说:“好啊,咱家晓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晓露瞅了白杨一眼,点了几下手机,闭目养神起来。
到了晓露家,白杨点开手机,晓露发来的微信上这样写道:
不说 只是等待
等待时间开花结果
不说 只因为爱着
话到唇边 因风轻轻开放
不说 只为梦想着 海枯石烂
不说比说了更多
洋洋回来的当天,由于同事临时有事,晓露就去顶了夜班。
由于还在生白杨的气,晓露说晚饭不想吃。送晓露去了医院的白杨正想着去哪里吃晚饭,打开手机就在朋友圈里看见陈曦发的微信,文字旁边配了张娘俩去学校领试卷的图片。
一直以来,白杨总觉得欠了陈曦很多。
相亲以来,碰过几次面,都是陈曦请吃饭。交房后,刷墙、买家具忙得腿抽筋,接下来就是孙天瑜进城,洋洋考试。
真心忙,忙得没时间请陈曦。
请陈曦吃饭,自然不能让晓露知道。有些事,不往明处说,反而更好。本来没什么的,一说,就出了异味。刚好晓露上夜班,洋洋又嚷着要买钢笔,说马上三年级了,老师说他可以用钢笔写字了。白杨就想,顺带也给欣雨买一只。
微信了陈曦,白杨问:“欣雨会用钢笔写字了吗?”
陈曦说:“已经用钢笔写字了。”
白杨问:“欣雨喜欢什么颜色的钢笔?”
陈曦反应过来咋回事,说道:“她笔太多,几十支。给她钱都是用来买笔,好看的橡皮、涂改纸啥的。买玩具会被骂,买学习用品我倒没骂过她,所以多得要命。”
陈曦一口气就把买笔的事给回绝了,白杨只好傻傻地笑笑。
陈曦接着说道:“欣雨这学期考得不好。”
白杨问:“多少?”
陈曦说:“语文数学都是95.5分。”陈曦问白杨:“我是不是该反省下,是不是这学期管得少了?”
白杨说:“可以了,飞天你才满足呀。洋洋的数学才考92分,我还给了个大拇指。单亲家庭,92除1还是92,父母双全的,考100除2才50。是这个理不?”
陈曦说:“你倒乐观了,小师妹肯定被你哄得晕头转向的。”
白杨说道:“开心啥子哟,虽然晓露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二婚事多,换谁都不乐意的。”
陈曦说:“都是你乱,前妻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就乱着出来相亲。”
白杨说:“咋处理?今早去接洋洋,吴雨憔悴得不成人形。”
陈曦问:“你心疼了?”
白杨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回来的路上,心疼得喘个不停。我没照顾好吴雨,她又遇人不贤。”
陈曦说:“让你俩复婚的,你又去招惹小师妹,乱了吧?”
白杨说:“爱没了,只是心疼,毕竟孩子的妈。”
陈曦说:“有些人有些事过了就过了,别放不下。你应该珍惜现在。”
白杨说:“是的。我把吴雨的微信删除了,不然朋友圈看她每天发心情,好与不好都闹心。”
陈曦说:“我倒是离婚前就删了,从不相互影响,欣雨他爸发信息也不回,后来他就不发了。”
白杨说:“是啊,当路人吧,不然生活无边无际的。”
陈曦说:“前几天听欣雨说,他爸手摔断了。”
白杨问:“那你应该关心下。”
陈曦说:“我觉得我不该关心,不想给他一丝希望,否则,更残忍。”
白杨说:“最毒女人心。”
陈曦说:“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摔断手而已,又不是啥要命的事儿。我让欣雨下星期去看看他。”
白杨说:“对的,你说得有道理,都分了,还真就得这么过。”
陈曦说:“我觉得你也应该想明白,你想要什么?”
白杨问:“你想明白了没?要什么?”
陈曦说:“没,过一天算一天。”
白杨说:“好嘛,弄半天,糊涂虫教糊涂虫。”
陈曦说:“好吧,我错了。”
白杨问:“溜冰不?出水口公园。”
陈曦反问道:“你带着孩子?”
白杨说:“是啊。”
陈曦说:“算了,还是不去了,小师妹会吃醋的。”
白杨说:“不会的,装作偶遇。七点,我回家一趟就来。”
陈曦说:“装不了嘛,你头发少成那样,招牌似的,老远远就看见的。”
白杨说:“随便装下,闲着也是闲着,就溜冰,不干别的。”
陈曦说:“知道啦,忙你的去,一会儿见。”
白杨回了句:“七点见。”
白杨约陈曦带着娃儿出水口溜冰的时候,陈曦刚吃完饭,正忙着收拾碗筷。
陈曦喊欣雨准备溜冰鞋的时候,欣雨就问:“又没小伙伴,溜啥冰?”
陈曦说:“有的,有个小伙伴约你了。”
欣雨问:“谁啊?”
陈曦说:“去了就知道。”
欣雨说:“洋洋吧。”前不久,欣雨让陈曦打白杨电话,约洋洋溜冰。陈曦说:“不约了,你白杨叔叔有女朋友了。”
欣雨说洋洋的时候,张春兰听了进去。
白杨在紫塔山跟贾玉打架的事,欣雨第二天就告诉了外婆张春兰。张春兰跟陈曦说:“看来白杨脾气也不好吗。”
陈曦反问了一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要白杨脾气有多好?”
后来许久不见陈曦跟白杨联系,张春兰就问陈曦:“是不是话费不够了,咋最近没听你跟白杨电话聊天?”
陈曦说:“人家找到女朋友了。”
张春兰说:“看来白杨也不是省油的灯,还好你俩没成,要不然以后咋过?”
陈曦说:“白杨征婚的初衷就是要找个没娃的,现在碰到了,而且对方是个没结过婚的小姑娘。”
张春兰说:“他都跟你说了。”
陈曦嗯了一声,说道:“说了,他这人实诚。”
张春兰说:“你没吃啥亏吧?”
陈曦说:“都三十五了,还能吃啥亏。狗见了都掉头走的,就你这当妈的把我当个宝了。”
张春兰呸呸呸朝地上吐了几口,说道:“你这张嘴啊!”
如今听说陈曦又要带着欣雨去跟白杨溜冰,张春兰就问陈曦:“不是说他找了个女朋友了吗?咋又约了?”
陈曦说:“溜个冰,又不是干啥,咋神神叨叨的。”
张春兰说:“你真去啊。女娃子家,别让人家看轻了。”
陈曦说:“白杨不是那种人。你女儿的眼光真就那么差?啥人都喊回来吃饭?”
张春兰说:“你这对象咋难找了?”
陈曦说:“你这心咋操得累了,去小舅家吧,肯定三缺一。”
晚上七点钟,出水口公园,白杨和洋洋到的时候车位已满。找车位的过程中,白杨看见了陈曦的车。
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才走到出水口公园门口,欣雨就窜了出来,冲白杨喊道:“白叔叔好。”
见欣雨溜着滑轮过来,白杨喊道:“欣雨,你妈妈呢?”
欣雨用手一指,公园入口处不远的石凳上,陈曦已经坐在那里。
待欣雨和洋洋拉着手溜起冰来,白杨就朝陈曦走了去。
陈曦穿一套蓝色的裙,披一件青黑色的纱,脚上的凉鞋镶了水晶。白杨说:“每次见你,都觉得咱玉平市引领着世界时尚的潮流,美人儿扎堆,风光儿无限。”
陈曦瞪了白杨一眼,笑了两滴晚风出来,没像以前一样满脸春色,枝繁叶茂的。
白杨识趣地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说道:“二十多天没见了吧?”
陈曦说:“怕没有?”
白杨说:“咋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陈曦说:“刷墙那天不都还见了面的嘛。”
白杨说:“满以为那天你会帮我忙的,结果送了十字绣就走人。”
陈曦问:“我能干嘛?”
白杨说:“坐着看我刷墙,放点音乐听听,也蛮享受的嘛。”
陈曦说:“你女朋友来了把油漆桶打翻掉,会误你工期的。”
白杨问:“最近如何?”
陈曦说:“老样子呗,你说的,吃好喝好,没有烦恼。你呢?”
白杨说:“乱成一团麻。”
陈曦捂着嘴呵呵呵笑个不停,小酒窝把路灯的光都吸在了一起。捂着嘴笑的陈曦说道:“你精力充沛得很,多乱都能收拾的。”
白杨说:“咋感觉我成跳大神的了。”
陈曦又呵呵呵地笑了,一边笑一边把头别了过去,说道:“你本来就是。一会儿神附体,一会儿鬼迷身。”
白杨说:“你终究是笑了。”
陈曦又瞪了白杨一眼,把笑给收了,终究是没能收完,又连根带底一串儿地给扯了出来。
白杨问道:“跟小四谈得咋样了?”
陈曦说:“老样子呗,他忙他的,我过我的。”
白杨说:“你倒风轻云淡。”
陈曦说:“哪像你,油米柴油酱醋茶还嫌不过瘾,还要风花雪月烟酒瓜,真能折腾。”
洋洋和欣雨绕着公园入口处的广场溜得热闹,白杨和陈曦坐在石凳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白杨和陈曦都感觉到话题不如从前了,以前说啥都开心,现在谈啥都别扭。白杨感叹道:“真应了那句古话。”
陈曦问:“啥古话?”
白杨说:“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陈曦又笑了,说道:“你个贫得天下无双了。”
眼瞅着九点多了,陈曦就喊欣雨:“差不多了,收工啦。”
欣雨说:“还玩会儿,你们慢慢聊啦。”
白杨说:“看你急的,这里大庭广众的,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陈曦说:“娃儿睡晚了不好嘛。”
白杨说:“给他们再玩半个小时,难得出来一趟。”
陈曦说:“你倒会做好人!”
九点半的时候,欣雨和洋洋嚷着要去吃冰淇淋。
白杨说:“要不,吃花蛤去?”
陈曦说:“不了,这么晚。”
白杨说:“不像你的风格嘛,走路的档口就把餐订了的。”
洋洋和欣雨齐声喊道:“花蛤、花蛤、花蛤。”
陈曦没辙,一行人就去了夜市。
见白杨用了美团,陈曦说:“不错嘛,会用美团了,挺熟练的。”
白杨说:“自从铁板烧你抢先付了账,咱就奋发了,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好嘛,拿下一个又一个山头。”
由于吃花蛤的人多,一楼没了座,就去了二楼。白杨倒了茶水,就忙上忙下的去守着花蛤。坐下半个多小时,终于上了一盘蒜香花蛤。欣雨和洋洋甩开膀子吃了起来,陈曦则打开手机,和小四夜聊得热乎。
看孩子们吃得起劲,白杨又下楼催了扇贝和生蚝。
就在白杨下楼的间隙,洋洋和欣雨发生了争执。
洋洋没欣雨吃得快,眼瞅着欣雨面前的花蛤壳小山似的,就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欣雨当然不干,两人就抢了起来。
陈曦就批评了欣雨几句。
欣雨觉得委屈,放下筷子就跑了躲起来。
白杨上楼见盛花蛤的盘子在洋洋面前,不见了欣雨就知道了咋回事,问道:“欣雨呢?”
洋洋怯怯地说:“躲起来了。”
白杨厉声问道:“咋回事?”
洋洋就不敢出声。
陈曦说:“不关洋洋的事,我批评了欣雨几句。”
白杨说:“肯定是洋洋不对,把盘子霸占了,你批评欣雨干嘛?”
陈曦说:“不关洋洋事的。”
白杨就对洋洋说道:“还不去找欣雨。”说着先下了楼。
楼下,车旁,均不见欣雨。
上楼的白杨见到洋洋站在楼梯口指指楼梯口旁边的暗门,就知道欣雨藏在里面。
白杨走到洋洋旁打开了门,果然,欣雨在屋里委屈地流着泪。
白杨说:“走,跟叔叔吃花蛤去,都是洋洋的不对,我批评他,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欣雨不去。
陈曦就走了过来,瞪着欣雨说道:“你还委屈了,咋当姐姐的。”
白杨挡在欣雨和陈曦中间,拉着欣雨上了楼。
坐好的欣雨还是不吃花蛤。
陈曦说:“吃嘛。”
欣雨说:“刚才你不给我吃的。”
陈曦:“现在给吃了。”
欣雨说:“可刚才你不给我吃的。”
白杨忙把花蛤夹在欣雨碗里,说道:“谁说不给吃的?咋当妈的?本来就是洋洋不对,不给她俩吃,就咱俩吃。”
陈曦狠狠地瞪了白杨,牙齿都咬了错位。白杨当做没看见,把刚端上来的扇贝和生蚝放在他和欣雨面前,说道:“吃,咱俩吃,还便宜了他们不成?”
欣雨终于动了筷,洋洋则吓得又躲了起来。
陈曦说:“你去看看洋洋,咋不见了。”
白杨说:“别管他,德行,整天就知道争吃打闹。”
又坐了会儿,还是不见洋洋。陈曦就起身去找,发现洋洋就藏在隔壁的包房里。
陈曦说:“洋洋,走,吃花蛤去,又上了扇贝和生蚝。”
洋洋说:“我不吃了,你们吃。”
陈曦喊了几声都喊不过来,就对白杨说:“你别吓孩子,让他过来吃。”
白杨就喊了洋洋。
洋洋说:“我不敢过来,怕你打我。”
白杨说:“你过来我就不打了,你不过来那才老火。”
洋洋就走了过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见洋洋坐下,欣雨夹了一个生蚝放在洋洋的碗里。
白杨说:“吃。”
洋洋摇摇头,说:“肚子饱了。”
白杨说:“饱就坐着,我们吃完就走。”
洋洋说:“可还是想吃。”
白杨说:“想吃就吃。”
洋洋抹了抹肚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见洋洋狼吞虎咽的样子,白杨一肚子的火瞬间散得没了影。摸着洋洋头的白杨说:“慢点,不够再点。”
洋洋抬头看着白杨说:“够了,肚子已经很胀了。”
回到家的白杨问陈曦:“到家没?”
陈曦说:“刚到,你们呢?”
白杨说:“到了,今晚委屈欣雨了。”
陈曦说:“没有,她就这脾气。”
白杨说:“你跟我一样,教育娃娃都一样,从来都是亏待自己的娃。”
陈曦说:“谁让咱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也别怪洋洋,看他那么怕你。”
白杨说:“刚才的确想收拾他,回来的路上想想他也不容易,气就消了。他知道错了。”
陈曦说:“是啊,本来就是小事一桩。”
白杨说:“嗯,我多引导,子不教,父之过。”
陈曦说:“是呢,欣雨也是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好,有点任性。”
白杨说:“欣雨本来就没错。”
陈曦发了个握手的图片,说道:“跟洋洋多沟通,别动粗,你是文化人哩。”
白杨说:“你也精雕玉琢的,咋还握上手了,外交礼节都用上了。”
陈曦笑了,说道:“你呀,能不能正经一回。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白杨说:“好的,多哄哄欣雨,单亲家庭,不容易的。晚安。”
关了微信的白杨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心想:“都是二婚,都带个娃儿,真要在一起,的确热闹了。”
坐着吹夜风的白杨就想起了笑笑QQ上说的话:“关键是娃多,扯皮的事就多。加上一大家子人,以后你家热闹了,东边鸡飞,西边狗跳,南边伏击,北边二炮。一人唱一出戏,你家天天敲锣打鼓的,那个热闹劲,想想都过瘾。”
想起这些的白杨仿佛又看见了笑笑的正幸灾乐祸,正裂着张嘴露出一排大板牙,把个夜空咬得白花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