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宜觉得自己就好像坠入了深海之中,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一切都是静谧的。
舅舅几乎是一路狂奔了过来,把那孩子抱起来就往外跑。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也要走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一路上,舅舅几乎是把油门快要踩到底了,舅妈抱着李佳宜,不停的呼唤着,“佳宜,你不能有事啊!佳宜,你......”
到了市区,舅舅更是顾不上红绿灯,带着他们来到了最近的那家医院。
把车直接开到急诊门口,舅妈先下车去喊医生了,舅舅则抱上李佳宜紧随其后。
医生见状,随即对李佳宜进行了检查。
舅舅这才去把车停好,舅妈则等在急诊室门外,两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这才送走了妹妹妹夫,难到这孩子也要跟着去吗?
过了许久,李佳宜才给推了出来。医生摘了口罩,“谁是病人的家属?”
他们两个连忙上前,“我们是,医生啊,这孩子没事吧?”
医生叹了口气,“我们尽力了,可是孩子没有保住。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严重贫血,营养不良。这次流产失血量过多,目前还需要住院观察。你们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舅舅和舅妈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那孩子竟然怀孕了?
猛然间,舅舅反应过来,之前在太平间的那个老太太的那句话,当时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若是知道这孩子肚子里还有小宝宝,他哪怕是破了习俗,也不让这孩子跟着上火葬场啊!
舅妈却在想,本来李佳宜已经失去了双亲了,现在自己的亲骨肉也没了,这孩子要怎么接受这鲜血淋漓的现实啊?绝对不能再打击她了。
舅舅去办理住院手续,舅妈陪着李佳宜去了病房。
等一切都办好之后,两个人看着床上瘦到已经脱形的人,心疼到不行。舅妈坐在她旁边,“你说,佳宜怀孕这件事儿,唉......”
舅舅靠着墙,叹了口气,“之前我好像听晓红说过,佳宜找了个男朋友,两个人挺好的。”(晓红是李佳宜的妈妈)
舅妈有些心疼的握着李佳宜的手,本来圆润的小手现在就和火柴棍一样,刚刚小护士给她扎针,都忍不住说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啊?”
无意间,舅妈不小心竟然把李佳宜手上的戒指给弄掉了,她捡起来之后,小心翼翼的帮她带了上去。结果才发现,李佳宜已经瘦到带不住戒指了。她只好把戒指收起了,等着这孩子醒了之后在怎么处理吧!
李佳宜这一昏迷,竟是躺了足足有一天多的时间才醒来。也跟上用药有关系,医生给她加了些营养神经和镇定的药物,而且,从她回来之后,还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舅妈瞧着那人微睁开的眼睛,连忙问道,“佳宜,醒了吗?哪里还不舒服?”
李佳宜觉得声音好远,她微微皱着眉头,试着张了张口,但是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嗓子就好像生锈了一般,一用力,甚至能感觉到铁锈味。
舅妈拿来水,一点儿一点儿的喂给她,“来喝点儿水。”
缓了有那么半个小时,李佳宜的思绪才彻底的清晰起来,她大概看了看四周,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那些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事情就和潮水一般,再次把她淹没。要是一直都不要醒来,那该有多好?
舅妈小心翼翼的把那枚戒指拿出来,“佳宜,这个带不了,太松了。你看......”
李佳宜看了一眼那枚戒指,便眯上了眼睛,没有丝毫的反应。但是,泪珠却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舅妈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包里翻出一个细细的链子,把戒指穿在上面帮她戴在了脖子上,“应该很珍惜吧!”
李佳宜这段时间,脑子里全部都是父母的模样,根本没有考虑到那人,如今这么一说,莫子俞那双如玉般的眸子,在眼前挥之不去。
舅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乖,你躺好,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李佳宜好像想起来什么一般,努力的伸手拉住了舅妈,声音听着都吓人,“舅妈......孩子,没事吧?”
舅妈一开始根本没有听清,她只好把耳朵贴了过去,“佳宜,你说什么?”
李佳宜费力的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样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舅妈愣了一下,随后红了眼睛,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孩子。
李佳宜看着那人的反应,也就明白了。她知道,孩子怕是没了。
舅妈不忍心再打击她,只好匆匆应付过去,“佳宜,你先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李佳宜索性闭上了眼睛,都离她而去了,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孩子啊!你为什么也要离开呢?妈妈已经失去了妈妈了,你怎么忍心再走掉?这个世界真的是再没有什么让她眷恋了,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等舅妈回来,就瞧见那人正在拼命地去扯着输液瓶。她连忙上前,按住她,“佳宜,你做什么?”
李佳宜眼睛里是一片死灰,喃喃道“让我去死吧!让我和他们一起走吧!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
这个时候,医生也赶了过来,液体已经回流了,李佳宜情绪特别的不稳定。勉强帮她把针拔了,可是,那人却根本不配合治疗。无奈之下,医生只好给她加了一针镇定。
李佳宜在缓缓平静下来的时候,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让我再醒过来了,不然我依旧还是会寻死的!”
舅妈瞧着昏睡过去的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好把舅舅叫了回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他说过之后,舅妈实在是在医院待不下去,她也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了,这段时间心就没有放下去过。嘱咐舅舅照顾好这孩子,舅妈就离开了,她真需要休息了。
因为这事儿,舅舅和舅妈都请了假,几乎日夜不眠的处理他们的后事,都是血亲他们心里不会比李佳宜好受太多。
舅舅疲惫的守在她的床边,叹了口气,“晓红啊!你看你们两个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之后,李佳宜再次醒来,却安静到可怕。没有任何的过激行为,不哭不闹,随便你们做什么,就是毫无反应。甚至喂她吃饭也吃,可是吃了就吐。毕竟已经有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东西了,就算喂的是粥,也吐。就算是这样,那孩子吐过之后继续吃,然后接着吐。
舅舅都看不下去了,把碗放到一旁,“吃不下就别吃了。”
眼看着就到头七了,可是李佳宜这个情况也不能去祭拜,舅舅便安排了人守着她,带着一些关系要好的朋友,把这事儿给办了。
后来,李佳宜的情况基本稳定之后,医生就建议她出院了。并嘱咐他们说,这孩子虽然外伤已愈,可是心里的伤还需要慢慢的治疗,而这将会是一场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
把李佳宜接回家之后,舅舅基本上已经暂时停止了工作,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照顾这孩子的身上。
一天,他正收拾着屋子,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孩子的手机。他连忙把手机冲上电,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都忘记了这孩子工作的事情,还有她那边的朋友。
正巧,开机之后,明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舅舅大概把情况和他说了说,从声音就能听出来,那孩子也是很担心佳宜的,还表示要过来看看她。舅舅很是欣慰,说不定对佳宜的病会好一些。
明哲在得知李佳宜的情况之后,没两天便匆匆的赶到C市,光是听她舅舅说,他作为一个外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她这个当事人呢!
走之前,他和主任说了说,主任还特意嘱咐他,让李佳宜安心在家休养,医院这边不用担心。
来到C市之后,明哲和李佳宜的舅舅取得了联系,那人很客气的到车站来接他。
见过面之后,明哲有些担心的问道,“叔叔,佳宜的情况怎么样?”
舅舅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那孩子怕是受不了刺激。这不刚送走了父母,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唉,算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到了之后好好和她聊聊吧!”
明哲一颗心都是悬着的,跟着舅舅进了家,换好鞋子之后来到那人的门前,一时间他有些愣住了。眼前的人,怎么会是李佳宜呢?
舅舅叹了口气,“中午在家吃饭吧,我去准备东西。”
明哲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明明就在不久前,那丫头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一起培训,怎么就弄成这样?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颧骨格外的明显,脸颊一点儿肉都没有,下巴尖到可怕。
小心翼翼的走到她床前,明哲声音有些哽咽,“佳宜,我来看你了。”
李佳宜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明哲当时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虽然他们见惯了生老病死,可是如果放在他们自己的身上,却怎么都不能接受啊!
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明哲就好像自言自语道,“佳宜,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真的是忙死我了!你快回来吧,主任每次都说我比不上你勤快。佳宜,咱们科的那个老病号这两天就准备出院了,身体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