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之后,李佳宜看着格外安静的卧室,心里终究是不愿相信他们已经不在的事实。你瞧,床铺还整整齐齐的等着归人。你看, 衣柜里的衣服还崭新如初。
舅妈搀着她来到衣柜前,“佳宜,这些是不能留了。你留下一两件做个念想吧!”
李佳宜多想把所有的都留下来,可是她不能,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
伸手挑了父母生平喜欢的衣服,其余的在舅妈和朋友的帮助下,全部包裹了起来。按照当地的习俗,衣服上的扣子全部剪掉了,据说有什么忌讳的。
李佳宜抱着怀里的衣服,瞧着大家忙碌的收拾着衣服,一动不动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样。一直到大家把所有的衣服都收拾好,李佳宜瞧着空了衣柜,才断断续续的说:“都没了啊......”
收拾好衣衣服之后,家里的一些物件也得收拾的烧掉,李佳宜再也控制不住了,“不如把这个家烧了吧!这里,那里,所有的地方,这是他们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啊!”
舅舅闻讯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旁人有些为难的把事情跟他讲了讲,让他给拿个主意。
舅舅叹了口气,“不烧就不烧吧!佳宜回屋里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舅妈吧!”
李佳宜抱着衣服,回到房间,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去想了,什么未来,什么以后,全部随着他们的离开不见了。手机响过一遍又一遍,她就和没有听到一样,是谁打来的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了。
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就只差明天的出殡了。
舅舅让帮忙的宾客都先回去休息了,家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还要把明天的事情和那孩子交代一下。
瞧着舅妈从卧室里出来,他问道,“怎么样?”
舅妈摇了摇头,“唉,看着可怜。”
舅舅无奈的说:“行,我去看看。”
进屋之后,舅舅在李佳宜旁边坐下,“佳宜,今天晚上多少吃点儿东西,睡上一觉。明天办事,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
李佳宜点了点头,“我知道。”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她却没有一丝想要吃东西的意思。舅舅瞧着床上瘦的简直快不能看的人,怎么会不难受。从这孩子回来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吃,最多就是喝过水。舅妈担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往水里加了葡萄糖。
而且,这孩子整夜整夜的不睡啊!因为担心她想不开,晚上舅妈时不时的就偷偷的看看她。可是,她就那么僵硬的躺在那里,眼睛瞧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大家都知道,这孩子肯定心里难受,可是谁又能够体会到她的痛苦。这种绝望到极点的感情,感同却不能身受啊!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准备出发了,众人都等在客厅,瞧着李佳宜紧闭的房门,谁也不想去叫那孩子。
眼看着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舅舅这才起身。与此同时,房门打开了。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接着就是不胜唏嘘。
因为之前已经说好了,李佳宜不用披麻戴孝,穿自己的衣服就行。可是,那孩子,从头到尾,白到触目惊心。衣服,裤子,鞋子,白到让人心疼。
舅舅叹了口气,“走吧。”
一行人来到太平间,天灰蒙蒙的,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啼,是那般的凄凉。
李佳宜木讷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差李佳宜来把他们送上灵车做最后的告别了。
点香,磕头,主事儿的说什么,她做什么。不过就是手颤抖的可怕,眼中含泪,嘴角早已咬烂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主事儿的师傅说:“上去和他们告别吧!之后就可以上路了。”
李佳宜来到父母遗体旁边,直直的跪了下去,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死死的咬着嘴唇,生怕控制不住便哀嚎出声。伸手握住那僵硬冰冷的手,那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冰冷,冷到几乎快要把手冻住,冷到她的心都几乎要停止跳动。
主事儿的看着时辰,扬声道“上路了!”
眼看着他们就要把父母运走,李佳宜连跪带爬,不肯放手
舅舅无奈,只好上前把她抱起来,李佳宜紧紧的握拳,指甲已经镶嵌到肉里,一滴又一滴的血就这么在地上开出刺目的花。
火葬场在C市的一个偏远的山上,李佳宜死活非要跟着灵车,舅舅只好陪着她。一路,李佳宜的脑袋靠在灵柩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躺在里面的那人知道,她是真的接受不了啊!
因为路上颠簸,李佳宜隐约听了些许的声响,她猛地抬起头,“舅,我听到了,没有死,他们还没有......”
舅舅瞧着这孩子,叹了口气,“佳宜,好了,让他们上路吧!”
到了火葬场之后,因为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办理,暂时还不能火化。李佳宜蹲坐在父母旁边,抽泣着,她现在几乎是没有一丝的力气,可能就是靠着这股劲儿在撑着。
父母生前的朋友来到她旁边,想把她抱到外面的椅子上等,可是她不让任何人碰她,发出那种嘶吼着、哀鸣着,声音已经嘶哑到可怕了。大家只好在一旁陪着她,谁也不想再刺激这孩子了。
没一会儿,舅舅跑了过来,“佳宜,去给爸妈选个骨灰盒吧!”
李佳宜摇了摇头,“我不走,哪儿也不去,我要陪着他们。”
舅舅叹了口气,“佳宜,那我就帮你做主了,给他们挑个最好的。”
李佳宜竟然扯出了一丝微笑,“最好的?人都没了,还在乎这些......”
舅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去办理相关手续了。都办好之后,就到了火化的时候了。
李佳宜说什么都不肯让工作人员把他们推走,死死的抓着推车的支架,哀求道,“求求你们,别......”
工作人员也是一脸的无奈,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离死别了,不能说是麻木了。只能说,他们必须要看开,不然那种压抑是无人理解的。
舅舅让几个朋友把李佳宜拖开,可是那孩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死活不肯松手。还是一个阿姨,一点儿一点儿的扣开,然后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舅妈紧紧的抱着她,身边的人也努力的压着她。李佳宜就好像困兽一般,拼尽全力,撞到头破血流,却只能在原地徘徊。
“啊!”李佳宜几乎是在用生命吼着,直到最后嗓子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遗体已经入炉了,李佳宜哭到喘不上气来,她一抽一抽的模样让所有人的都怕了。有懂的阿姨连忙把让人把她抱出去,那个时候李佳宜的脸色惨白,根本没有一丝的血色。
让她在椅子上躺好之后,阿姨掐着她的人中,让旁人不停的叫她。
李佳宜那个时候,倒还是有些意识,不过她想的却是,不如让她死掉,正好和父母一起火化,也省了不少事儿。
不过,在大家的努力下,她还是平复了气息。整个人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发丝都在滴水。
舅妈拿来水,一口一口的喂到孩子的嘴里。
因为火化需要些时间,大家陪着李佳宜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李佳宜低着头,瞧着脚尖,一身白衣已经染了污渍,手心破破烂烂的,却感觉不到疼。偶尔能听到旁人的一半声叹气,她却安静的像个木偶。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谁说了一句,“出来了。”
李佳宜猛的站起来,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眼看着就要跌落。好在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这个时候,舅舅他们带着骨灰和灵位出来了,李佳宜踉跄的走上前,伸手想要接过骨灰盒。
舅舅瞧着她,“佳宜,你抱不动的,舅舅帮你抱,你拿好爸妈的灵位。”
李佳宜接过灵位,让人搀着往骨灰寄存的地方走去。
快要进门的时候,李佳宜死死的扒着门边不走了,声音就好像是挤出来了的“舅舅,带他们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我要带他们回家......”
舅舅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了,喃喃的说:“回家。”
最后,还是在众人的帮助下,把李佳宜父母的骨灰安顿好。
李佳宜瞧着那小小的方格子,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锁了进去。事情都办完了之后,舅舅说道,“佳宜,走吧!”
李佳宜摇了摇头,张了张口:“不,我得在这儿陪着他们。”
实在是劝不动他,舅舅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李佳宜几乎是拼了命的在挣扎。
等到了外面之后,舅舅这才把她放了下来,舅妈搀着她准备往外走。结果,李佳宜见状,挣脱开舅妈,转身就往回跑。
可是,她现在哪还有力气啊!没有跑几步,便摔倒了,可是她似乎没有了痛觉,就那么往前爬着。
大家连忙跑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那孩子身下是一片猩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远处,根本没有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