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声是太子看中的人,众皇子之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他,你难道不知道吗?”
安长临讶然,随即心中的疑团豁然消散,他原本还疑惑为何母妃会得知他进宫的事,现在看来,是太子透露的消息,景王府里有太子的眼线!
安长临如何不知道太子不可得罪,只是,以前二十几年的种种委屈,他统统都可以吞下,唯独事关苏宁声,他绝对不可以再忍让。
“母妃,这一次,儿臣不愿意再忍了!”安长临起身就要走,茹妃厉声大喝:“站住!”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安长临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茹妃:“母妃,您怎么了?”随即,他立刻从香木阁之中取出一个小白瓶,要给茹妃喂药,却被她一把推开:“你如果非要和太子去争那个女人,就不要再喊我母妃!”
“母妃,您先把药吃了!”安长临怕再刺激到茹妃,只好暂时回避这个话题。然而,茹妃并不买账:“今日,在我和苏宁声之间,你必须做一个选择,要么留在这里,从此再不对她存那份心思,要么现在就离开,你再不是我的儿子!”
“母妃~您为何非要如此逼迫于我呢?”此刻的安长临真真正正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一边是与自己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母亲,一边是心心念念的心爱之人,这让他如何抉择?
安长临瘫坐在地上,第一次落下了热泪,心中万般凄哀:声儿,对不起!失去苏宁声,他的生命就没有了任何意义,然而连这没有意义的生命,都是母妃给的,他还能怎么做?
安长临倒出瓶子里的药递到茹妃嘴边,轻声道:“儿臣都听母妃的!”
一早,苏老夫人特意亲自去了一趟妍声院,她一脸慈爱地看着苏宁声,心里痛惜又愧疚,她的孙女就要步入皇宫那个龙潭虎穴,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苏宁声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努力灿烂地笑着,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她的,所以,她不能让她更加伤心。
临走时,老夫人拉着苏宁声的手,始终舍不得放开,直到刘妈妈提醒:“老夫人,时辰不早了,几位小姐该进宫了。”
同时参加选妃的,还有苏宁卉和苏宁绮。苏宁绮打扮得花枝招展,美丽的脸上涂上了浓艳的胭脂水粉,梨涡浅笑,妩媚动人。苏宁卉一袭胭红百褶长裙,乌黑亮丽的发髻上只简简单单插了一支银钗,细碎的流苏倾泻而下,随着步伐的走动而摇动。虽然换了一身艳丽的衣裳,但是因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仍然仿佛笼罩在寒冷的冰雪之中,让人不愿靠近。
苏宁声乘的是珠缨华盖马车,苏宁卉和苏宁声同乘一辆朱轮华盖马车,十来个护卫跟随在后。
自一上马车,苏宁绮的嘴就一直没停过。苏宁卉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也不知有没有在听苏宁绮说话。她们两姐妹性格天差地别,但好在两人相处得多,彼此都早已习惯了对方的脾性。
“三姐,你想嫁给哪位皇子呢?”
苏宁卉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苏宁绮眨着眼睛,一脸好奇的样子:“三姐,你该不会没有想嫁人的心思吧?”
苏宁卉依然不言,她转头望向车外,清冷的眼盯着那随风飘扬的柳絮,嫁人,是个女子都会想嫁人吧,只是她想嫁的人,今日不会来。
“我可是有中意的人呢!”苏宁绮见她不吭声,便兀自憧憬,那日在皇宫花园,太子殿下俊眸微凝,眉黛如墨,明黄的衣袍翩跹,耀目而尊贵,她的目光就这样随着他,看着他缓缓步入人群。她从那时便想,如果能伴随太子殿下的左右,那她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只是……那日他为苏宁声而来,他看她的眼神满是疼惜和温柔,这样的眼神,令她忍不住嫉妒,嫉妒得要发狂!
苏宁声靠在软垫上,两眼直勾勾地睁着,愣愣地发呆。若是安长临已经向陛下请婚,那么早该有圣旨到来,但如今……苏宁声的一颗心不禁高高悬上了嗓子眼儿。
子衿和子悠两人相视一眼,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子衿轻声道:“小姐,您先眯一会儿吧!”
“嗯。”苏宁声回过神来,翻了身躺下,闭上了眼睛。虽然必定睡不着,但是闭目养养神也是好的,接下来将是费心劳神的一天。
刚闭眼不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子悠挑帘一看,只见前面一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手执画扇,邪魅地笑着拦在路中央,是尚流。
“怎么回事?”苏宁声问。
“小姐,是武宁侯世子!”
“尚流?”苏宁声不禁疑惑,这个妖孽于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拦下她们的马车是想做什么?
外面传来尚流难得正常的声音:“在下尚流,请苏家三小姐下车说两句话!”
随后又有一小丫头道:“我们三小姐说今日还急着进宫,劳烦小侯爷让一让。”
尚流又道:“告诉你们三小姐,小爷就在此等着了,她什么时候愿意下来,我就什么时候让开。”
子衿子悠暗自诽腹,这小侯爷这分明就是耍无赖嘛!苏宁声却在回想,那次在长公主府看见过苏宁卉和尚流站在一处说话,看上去还很熟的样子,这两个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会认识的呢?
苏宁声挑起帘子,却见苏宁卉已经下了马车。因后面还有别家马车,苏宁声吩咐先走到前面靠边停下。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苏宁卉和尚流在谈话,她的贴身丫鬟香儿静候在一旁。
尚流收起了平日那副不着调的模样,认真又有些许急切地说道:“你不能进宫参加选妃。”
苏宁卉淡淡看着他:“我为何不能去?”
“万一你被哪个纨绔皇子看中了……”
“众皇子之中,有比你还纨绔的么?”
尚流顿时语塞,他风流名声在外,的确是没有资格说别人的不是。从前,对于这些评价,他从来不以为意,自从遇见苏宁卉,这个冷冰冰的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女子,他渐渐地开始在乎自己在这个人眼里的形象。
苏宁卉见他流出失落的神情,心下有几分不忍,但仍未表现出来,又听尚流道:“总之,我不希望你去。”
“选妃一事是由陛下下旨,皇后娘娘亲手安排的,由不得我!”苏宁卉说出现实状况,转而又道:“小侯爷,我与你只是师兄妹情谊,别无其他,这一点,我说过了,希望你以后莫再多想!还有,在襄山你我可以以师兄妹相称,在青都还是装作不识,各不相干为好!”
她的坦言让尚流愣了一愣,以前她总是不搭理他,最多也就是淡淡地说一句“我和你只是师兄妹”,今天是回了青都之后,她跟说话最多的一次,同时也是最残忍的一次。
不等尚流多言,苏宁卉便转身回了马车。苏宁绮好奇地问道:“三姐,你跟那武宁侯府的小侯爷有什么关系?”
苏宁卉淡淡回答说:“没什么关系!”
梧桐树下,尚流仍然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心里头空荡荡的,有些疼。
宫门口,一辆辆华贵的马车陆续到来,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们,盈盈下了马车,纤腰款摆,排成两列,轻移莲步齐齐进了宫。丫鬟和随身护卫等则守候在宫外。
懿园之中,美人们在教习嬷嬷的安排下,站列好了队伍,等候皇后以及其他妃嫔的到来。艳阳高照,日光渐渐火辣了起来,有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已经快要沉不住气,时不时地拿眼睛往别处瞟。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只见皇后由一众宫女嬷嬷簇拥着款款入了凉亭,数名浓妆艳抹的丽人紧随其后。
皇后披着一身凤袍在主位落座,贵妃、贤妃、慧妃及庄妃按位份依次于次座坐下。凉亭空间有限,其他等位份稍低的妃嫔便只能站在一旁。
各位美人屈膝盈盈福身,声音柔美地唤道:“参见皇后娘娘,以及各宫娘娘!”
皇后端庄一笑:“平身吧,都抬起头来,让娘娘们好好瞧瞧!”
众人缓缓抬头,却见她们唇红齿白,眉黛如墨,眸若秋水,犹如朵朵盛开的花儿,鲜艳而娇嫩。
庄妃柔声笑道:“要说咱们上梁国可真是美人多呢,瞧瞧这些孩子,个个都有闭月羞花之资,沉鱼落雁之貌。”
慧妃笑了笑,说:“可不是,看见她们,妹妹便不禁想起当年的自己!”
贤妃搁下手中的茶盏,叹气道:“是呢,曾几何时,咱们也跟这些孩子一样,正值花儿般的年纪便入了宫,唉,如今都老了!”
贵妃柔柔地勾起嘴角,眼底掠过一丝不屑:“皇子们都长大封王了,做母亲的能不老吗?”
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静静地听着这四个女人的对话,贵妃这话听上去没毛病,但是只消稍稍一体会就明白得过来,她这是在嘲笑庄妃不会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