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的话刚说完,张晋听到就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去救常昊,如何去保常昊,而韩子高却说出了让他去参常昊的话,他不明白韩子高这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先生,我没有听错吧,您让我参常昊一本,我想您似乎忘了,常昊可是常山王殿下所倚重的人,这些年来,他可是为常山王殿下……”张晋刚想说,突然又觉得不太稳妥,便将话题停住了。
“大人是想说,常昊这几年为常山王殿下积攒了不少财富对不对,我当然知道,常昊管理着京畿的粮米转运,可以说这几年几乎成了常山王殿下的一个钱袋子,可是如果这个钱袋子现在破了,他装不了钱了,还留着他做什么呢?大人您也知道,这次常昊犯的是什么样的错,单就将太仓租售给邺城商贾一事,常昊便再无生机可言,这一点大人不是不知道,大人也不过是想再做最后的挣扎而已。”韩子高笑了笑对张晋说。
“可是,若是我这个时候对常昊落井下石,会不会让人认为我们常山王府的人不地道呢?”张晋有些迟疑的问着。
“呵呵,大人觉得现在是众人的看法重要还是皇上的看法重要?京畿太仓大火,火光在邺城城门上都能看到,这件事肯定已经上达天听,陛下很快就会知道,常昊是常山王殿下的人,这一点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自然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殿下和大人还要死保着这个常昊,陛下会怎么想,陛下会觉得殿下和大人心中只有你们的手下,没有君父,大人浸润朝局这么多年,朝臣心中只有下属没有君父是什么?”韩子高质问着张晋。
“是……是……朋党……”张晋支支吾吾的说出了朋党二字。
“不错,就是朋党,今天的大齐天子雄姿英发,每天思考的就是如何能够大权独揽,你觉得他会允许他的朝廷里出现一个王爷主导的朋党吗?咱们这位陛下最看重的就是微不可犯的皇权,谁要是对他的皇权有了丝毫的威胁,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对他杀之而后快。其实让陛下以为殿下与大人是朋党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陛下会以为京畿大火是殿下主导的。”韩子高冷静的说着,话越说越阴森,听得张晋毛骨悚然,很多事情他不是没想到,而是一直不敢想象,又或者说是因为自我安慰而不愿意想象。
“先生您说什么,什么叫京畿大火与殿下有关?”张晋不解地问着。
“京畿太仓的大火虽说烧的是民粮,但是军粮与民粮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旦邺城出现米荒,必定会动用到军粮,军粮这个地方,常山王殿下可是从未染指过的,陛下难道就不会怀疑殿下想要借此机会在军方也插一手吗?自古以来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难道大人和殿下没有听说过淮阴侯的故事吗?”韩子高的话说的张晋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几年常山王的势力越做越大,在朝中的关系也越来越复杂,但是越是这样,张晋却越觉得不安,这种不安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这可能就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一种预兆吧。
“这……”见到张晋的态度有所迟疑,韩子高趁热打铁的继续说着。
“如今常昊被抓,他之前对常山王殿下的居功甚伟到了今天就变成了一个大祸患,他知道的越多,对于常山王殿下来说就越危险,我之前曾提醒过大人,要小心一些人,难道您就这么肯定,常昊没有受长信侯的影响?又或者说这次的京畿大火为什么会这么巧,常昊掌管的粮仓那么多,为什么就偏偏烧在了一个能在京城看到的地方呢?难道大人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吗?”韩子高开始将怀疑的种子播撒在张晋的心中。
“大人是说常昊这次是在长信侯的授意下故意让京畿太仓失火,借此来给殿下一个难题?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真的是找死了。”张晋恶狠狠地说着。
“当然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至于是不是,那就要大人自己去查了,但是常昊知晓殿下太多的事情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让大人参常昊的也有一层意思是让陛下知道,只要大人您参了常昊,常昊再怎么乱说话,也不过是被大人参奏后的疯狂报复而已,只要给陛下这种先入为主的概念,陛下便不会再过于在意常昊的话了。”韩子高继续向张晋说着,他试图说服张晋去参奏常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常昊对常山王失望至极。
“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只不过参奏常昊的事情还是容我再考虑考虑吧,我想还是请示一下常山王殿下比较好。”张晋虽然对韩子高的话有些松动,但是似乎并没有要按照他的方法去做,这让韩子高感到不悦。
“呵呵,大人既然这样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大人好自为之吧。”韩子高自觉没趣,便匆匆回到明岸那里,张晋不入套,他也只能向明岸求助,他们要用些手段,让张晋知道轻视韩子高意见的后果。
明岸看到韩子高怏怏的来了,便已经猜到韩子高应该是在张晋那里遇到了些不顺的事情,便上前问道。
“韩先生今日形容颇有怨怼之意,难道是在张晋处有所阻滞吗?”
“大人您猜的没错,这个张晋果然是老奸巨猾,我本想着劝他参奏常昊,借此来让常昊对常山王失望而吐露真言,可是那张晋却偏偏不上这个当,他是迟迟不肯与常昊做了断。这样一来,大人的计划便难以实现了啊。”韩子高一脸忧心忡忡像是真心为明岸的事情担心一般。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就要换一种做法了。”明岸听完韩子高的话,仔细忖度了忖度,便提出要改变策略了。“本来想着通过常昊套出些常山王的秘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太可能了,既然是这样不如就用常昊来衬托一下先生你好了,只要让张晋对你死心塌地的信任,那么这个价值就比常昊肚子里的那点子秘密要有用的多了。”明岸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韩子高立刻领会到了明岸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要让常昊闭嘴?”
“不错,只有杀了常昊,再放消息给长信侯,长信侯府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书参奏常昊和常山王府,指责他们杀人灭口,虽然结果并不会对常山王府产生什么大的实质威胁,但是足以让张晋晓得忽视你的意见所带来的危害。”
“大人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只要让张晋尝些痛处,才能让他来求我,我看这件事做完之后,我还要着意帮着长信侯府做些个事情,必要的时候我还要对张晋冷落些个,这样这场戏才演的真切。”韩子高笑着对明岸说道。
明岸的对策正合韩子高的想法,自然有明岸从自己的暗卫中选了精干者前往度支部的牢房刺杀常昊。这度支部说到底也就是个管理天下户籍钱财的,若是算个数,记个账什么的,他们自然是在行的,可是论起看押人犯,那可就真的是外行中的外行,这里的官员很多都是直接从孝廉任上选的,连在地方做过大吏的都少,就跟别说什么通晓刑律的了,而这度支部的主官度支部尚书康敏又是狭隘地很的人,他既怕因为常昊的事情连累自己,又怕被刑律的人拿了去影响自己的仕途,更害怕因此而得罪常山王,所以他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那就是把常昊扣在自己的手中,看着风向慢慢的计算,可是他忘记了,常昊现在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把这个山芋捂在自己的手里,那就活该他们度支部要跟着吃这个瓜落了。康敏根本不懂得该如何关押烦人,所以度支部的监牢与其说是监牢,倒不如说是找了一间平时处理公事的房间罢了。
明岸的暗卫按照明岸的吩咐,很容易就摸进了关押常昊的房间,常昊几乎没怎么感受到痛苦便被人一刀毙命。
张晋这边听了韩子高的话,虽然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但是心中还是忧虑重重的,他不知道自己没有按照韩子高说的去做到底是对还是错。正当他忧虑着的时候,门房里传来了常昊被杀的消息,这个消息可以说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一般,张晋后悔地直拍大腿。
“大人,常昊常大人在度支部被杀与大人何干,大人何必这样着急啊?”张晋的手下疑惑的问着张晋。
“你懂个屁啊,康敏那个老东西自作聪明,他以为把常昊扣在自己的手里他就可以明哲保身了,他是想在殿下和长信侯之间找个平衡,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是偏偏他就是这世上最蠢的蠢货,我也是个蠢货,我居然没有想到,我说当时常昊被度支部扣下了,长信侯府为什么那么安静,原来他们心底里巴不得康敏能把常昊扣下呢,康敏那里可比都官部的大牢要方便行事得多了。现在好了长信侯不费吹灰之力便送常昊回了老家。”张晋急冲冲的说着现下的情形。
“可是小人还是不明白,这说来说去,常昊的死至多也就是他们度支部管理不严,怎么说也算不到大人您的头上来啊?”张晋的手下仍然处在疑惑之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废话,这朝廷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常昊是我举荐的,谁不知道他是常山王殿下的人,而度支部的尚书康敏虽然对殿下耍了小心思,但是在明面上也是殿下的人,现在的情形是常昊死在了康敏安排的地方,别人会怎么想?”张晋急迫的问着自己的手下。
“哦属下明白了,在外人看来,会以为是殿下刻意安排了康敏杀死常昊来灭口,防止他说出什么对殿下不利的事情来。”张晋的手下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这样吗?别人会这么想,那么陛下很有可能也会这样想,这样才可怕,陛下一旦这么想,这件事就正中陛下的忌讳,触怒陛下的逆鳞,龙之逆鳞触之必亡。陛下一向对朋党之事深恶痛绝,现在好了,一个粮道大监出了事情,还没等陛下过问,就有度支部尚书按照殿下的意思,将人杀了一了百了,你觉得陛下会心安吗?陛下难道不会觉得他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吗?这才最是可怕你懂吗?我真是后悔没有听韩冰夜的话,若是我能听他的话,提前参奏常昊,那么今天的败局就不至于会发生了。唉……”张晋长叹了一口气。
“大人,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可不是叹气后悔的时候,既然韩先生能够预见到事情到现在的地步,那么他肯定也有良策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局,大人何不去向他询问?”张晋的手下忙着向张晋献计。
“言不听计不从,这是谋士最忌讳的,昨天韩冰夜亲自来府上找我,劝我参奏常昊,我没有听从,今日若是我前去,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呢。我看还是待这件事有所松动了再去吧,你们马上召集府中的谋士们,尽速商议出一个对策来。”张晋也是有些傲气的人,他自然不会立刻来找韩子高,他现在是想着通过自己的方法先努力努力,若是实在不行再去找韩子高解决,他也是想保留住自己最后的颜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