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益均心想,尸体在那儿放着,天气这么热,没等那仵作赶来,就会发臭,况且会滋生蛆虫蚊蝇,影响了这夫妻二人的生意,他以食客的身份正欲起身,不想竟被那老板娘认出。
“大人,昨日清早,这个人曾在小店吃过饭,大人若怀疑所有的食客都有嫌疑,不如请他来问问?”
卢有光看了看老板娘所指的那人,不过一介郎中,他若是本案的凶手,那人人皆有嫌疑。不过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就照老板娘说的,看他是个行医之人,不如将他请来,也许会对破案有帮助。
没等卢大人发话,朱益均便自行走了过去,卢大人正在喝茶,朱益均没管这些,走到他面前便道:“大人乃一方的父母官,在管治内发生命案,大人不但不心急,却有心情在这里喝茶,此种心境,令在下佩服。”言语中充满了讽刺之意。
“那依你之见呢?”卢有光问。
“大人应该先从尸体的伤口下手,来推断死者的具体死因,单凭那女子所说,便在此坐等,岂不担搁了大好时机?”
卢有光听后,觉得他说的这些不如不说,无奈地笑了一声,很后悔把他叫来。
“大人如若不嫌弃,在下愿为大人效劳,不知大人肯否?”
卢有光听了这话,心说这人好生无礼,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真本事,游方郎中而已,不如把他打发走算了。“这位先生,本县念你是一介郎中,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还是自行下山,忙你自己的吧!”
朱益均自讨了个没趣,不过还是趁衙役不备,溜进了停尸亭,并很快将尸体头上的布料拿开。
衙役迅速上前,不由分说便将他拿了。卢有光一个手势,示意将他赶出去。
朱益均大声道:“大人可命人拿些酒与醋,涂于死者身上。”卢大人听后,急令衙役松开朱益均,让他继续说。
“凡检验,不能听任仵作行人行事,必须叫他们用酒醋将尸体洗净。醋可去除尸体污物,酒在暑热天气可以预防尸体腐烂。”朱益均又道。卢大人听闻后觉得有理,以往验尸,虽然最后凶手伏法,但验尸时间冗长,繁琐,往往案情还没有着落,尸体便已发臭,但仵作从未命人涂尸酒醋。听闻这么说,立即命人按朱益均的话做。
几人从店家处抬来酒醋坛子,照朱益均说的,将整个尸身涂满,果然,蚊蝇便不再靠前了。
卢大人允许朱益均继续验尸, 朱益均又朝店家要了一块生姜,含在嘴里,又叫店家拿来些葱、花椒、食盐、腊梅等调料及食物,店家和衙役是一脸的不解,都在暗地里窃窃私语,认为这不是在验尸,而是在腌腊肉。对于他们这些话,朱益均是充耳不闻。
“大人,可否让您的县丞和衙役帮助小生,也让小生快一些找到伤口,以验深浅和明确的死亡时间?”
对于朱益均的这些要求,卢大人都一一允许了。
尸体背部的血已凝固,朱益均叫人除去尸体上身的衣物,将尸体翻了过来,伤口处的衣物已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他从店家处要来剪刀,将此处的衣物剪断,小心地取出伤口处的衣衫碎片。
因为人死后一般皮肤会泛出青色,不容易辨认伤口,而找到伤口是验尸体的第一步,才能发现死者的死因。这个时候,验尸的仵作只要在可疑的地方用水把皮肤弄湿,然后将葱白捣碎敷在伤口上,再用纸蘸上醋然后在上面盖约一个时辰,再用清水洗干净,伤口就会出现。如果尸体是青黑色的,则用滴水法,水滴在伤口处,停滞不流;完好的皮肤就会比较松软,水就会自动流走,用此方法来寻找伤口,然后再层层抽丝剥茧寻找死亡原因。
朱益均又叫人盛了一盆清水。
店家有些不高兴了,“就不能一次性的说完吗?”店家小声嘟囔道。
朱益均小心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木箱中取出一张纸来,滴了几滴醋,敷在伤口上,约一个时辰后,朱益均取下纸,那伤口的尺度及深浅便完好无损地呈现出来。
如果看不到伤口,则会用醋涂遍尸体全身,然后将涂满醋的尸体抬到露天处,对着阳光用新油过的丝绸或者雨伞看,就能发现伤口。如果遇到阴雨天没有阳光时,就燃一堆炭火,隔着炭火的光亮照,也会有同样的效果。如果以上方法全部没效果时,则将白梅、葱、花椒、食盐放在一起用石锤捣碎,做成饼放在火上炙烤,再用一张纸贴在要验尸的部位,将白梅饼在上面来回熨烙,就会看到伤痕。发现伤口后就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然后经过缜密调查,找出死亡原因,经过分析然后将凶手抓捕归案。
朱益均叫来了卢大人,告诉他死者确实死在昨夜无疑。凶手用剑老练,伤口并不深,但足可以令死者毙命。刀口纵向插入,伤口长四寸,宽一寸,且无凹痕,剑伤无疑。
卢大人方才想起,这何璨的遇害之处,除了他自己和血迹之外,并无脚印,难道,凶手不是走着出去?后来又想到,也许是凶手行凶后,血没有立即流出,他走之后,才流出的。
朱益均验完后,尸体又被重新盖上。这时,天已经黑了。
几名衙役轮流看守尸体,只等那李二的尸体抬来后,再做检验。在店中,朱益均与卢大人攀谈起来,卢大人见朱益均谈吐不俗,欲有意留之,朱益均又不好拒绝。只好说出了他与前任新阳县令刘明海相识的经过。
朱益均还是那套说词,他是游方郎中,京城人氏,家道中落,漂泊至此。复姓诸葛,单名光。
当夜,二人交谈甚欢,竟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清晨,也不见那李二的尸体和抬尸人。被安顿好的何萧氏不知何时也不知了踪迹。卢大人说事不宜迟,抬上尸体,急速回衙。
走到那李二被杀处,那尸体却不见了,这一路上也未曾见到衙役和尸体的踪迹。这让卢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只要卢大人相信了店老板一家的‘鬼’话,便很容易就能查到凶手,可是这样的话,放在任何一个县官的头上,也不会相信。
卢有光后悔自己回来的太快了,这个看似简单的杀人案,实则悬机重重。突然,卢有光想到了什么,当晚,当他再次派去老孤山客栈的人回来时,却告诉他一个惊天的事实:卢大人他们走后,所有在客栈的住客,逐一被杀,无一生还。
这卢有光新官上任不足一月,就遇到了如此惊天大案,看来他的升迁路径,十分的渺茫啊!
卢有光晕了过去,他不该把自己的前程毁在这里,这命案如若不破,他头上的乌纱难保。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那个咸家庄的咸青山,可是此人的名声,他也只是听说,那人的面貌,他也未曾见过。
那个报案的女子萧氏的家,昨夜也被人付之一炬,家人的下落,生死不明。 他在何璨的死亡现场,有人来报案,被门外的衙役以大人不在县衙为由拒之门外。此时知晓,已为时晚矣。
卢有光哪还有心情再琢磨那局残棋,棋局早被他一拂袖,散落一地了。
当晚,他秉烛无眠,尽管他昨夜也是这样。
朱益均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卢有光看看他,道:“诸葛先生,你也来消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