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县县令卢有光,此时正与县丞在后衙下棋,忽听衙外惊堂鼓起,卢县令想:此时天色已晚,若不是大案,一定不能这么惊慌,他遂即下令升堂,残局还摆在后衙,待案件审理完毕后,再行对弈。
说话间天已擦黑,卢有光吩咐左右从速掌灯,将告状之人带上堂来。
那民妇听到传唤后,哭着被带上堂来。她衣衫有些不整,头发凌乱,额头处好有些抓痕,站在堂上的她梨花一枝春带雨,哭的甚为伤心。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已经让在场之人动了恻隐之心。
卢大人定了定神,道:“这一妇人,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有何冤情?状告何人啊?”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止住了哭泣,她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缓缓道:“小妇人娘家乃本县萧庄人氏,娘家姓萧,夫家姓何,拙夫在本县做布匹生意,也小有些名气。”那女子话还没有说完,卢大人便将她的话打断,他道:“可是那何璨?”那女子道:“正是。”县令接着道:“原来是何大嫂,有何冤情,你细细说来。”
那女子道:“拙夫做生意,经常几日几月的不在家,小妇人一人在家照看年幼的孩子。公婆俱已年迈。全由小妇人一人照料,这也无妨。前几日拙夫去南阳府会客。不想回来途中,竟被人杀死在客栈之中。老爷,民妇冤枉啊!”
“什么?竟有此事?”卢有光见是命案,立即站了起来。问道:“何大嫂,你莫要再伤心,有本县为你做主。你尽管说便是。”那女子再次止住哭泣,道:“今日清早,民妇正在家中生火做饭。想是若按时日算,他也该回来了,拙夫整日劳累,民妇想着为拙夫做些他爱吃的,可没想到的是……”她说完,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她继续道:“民妇邻居李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家院中,一边跑一边说不好了,你家相公被人杀了,尸体就在、就在老孤山客栈,公婆听闻后,全都晕了过去,可不管他怎样说,民妇就是不信,于是,便跟随那李二一起,去老孤山,不想、不想、不想李二那畜牲竟、竟想占有了。那老孤山清早也没有什么人赶路,民妇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生的就让他、让他给、给……!大人,民妇命、命苦啊!”
卢有光见此案非同小可,又继续问道:“那李二现在何处?”
何萧氏哭道:“就在他行将好事,将民妇扑倒解裤带之时,被人一剑正中后心,当场就死了。”
“哦?”卢有光道:“你可见那杀人者是何人?”何萧氏道:“民妇从未见过那人,但那人自行报了名号,说是本县咸家庄人氏,名叫咸青山,专好打报不平。他和民妇说了这些,就不见了,民妇一时心慌,还尚未看清那人的面目,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
卢有光道:“此人的名号,本县以前曾略有耳闻,不想又是此人。”卢大人话中有话,但他没有再说。
“老爷!那李二鳏居一人,游手好闲,前几年死了老婆,全因他平日喜好赌钱,才把他老婆活活气死的。若不是民妇一时心急,救夫心切,也不会跟着他上山。现在,他、他的尸首,还在那里,老爷若不信,可差人与我一同前去。”
卢有光心说,此案绝非那么简单,也不能单凭这妇道人家的一面之词,就定那李二的罪。但人命案不容拖延,他即刻命人,带上这何大嫂,连夜去往老孤山。
卢有光没有想到那何萧氏竟如此胆大,连夜带她上山,指认尸体,她却不曾说不,卢大人心中犯起了疑云。
一行人行了大约几个时辰,到达老孤山时,天已经亮了。
那些走夜路的客商,听说前面死了人,纷纷绕道而行,有胆大的,喜欢看热闹的,竟忘了自己的生意,也想看个结果。
还好,那李二的尸身还在,仍曾俯卧状,后心被人刺了个大洞,夏季天气热,不到一会儿,周围聚满了苍蝇。
这时,朱益均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他背着个药箱子,脚穿布鞋,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份。
卢大人下令,一部分人守在这里,自己则带剩余几名衙役,与何萧氏一起,去往与新阳县交界的必经之路,老孤山客栈。
医病救人是自己的天职,无论身处何世,心想不如自己跟随他们一同前往,也许自己会帮到什么。他从那家客栈离开没多少时间,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返回去。
他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的,况且还是上山,每走不远就得歇息一小会儿。
一行人不敢过多休息,一直朝老孤山客栈走去。中午时分,一众衙役才赶到这里。和在路上一样,这里发生了命案,没有多少人敢再住,大部分客人都退了房,连吃饭的人也是三三两两。
若不是这里发生了命案,官府的人是不会来这儿的,自从这家客栈开在这里以来,还是第一次。
那善谈的老板娘今天的脸色异常难看,也没有那么多话了。卢有光喊过老板,那老板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带着衙役直奔二楼。那何璨被害的房间,门仍然敞开着。命案发生后,除了店老板进来过一次之外,没人再踏进半步。
只见那何璨仰面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身下的血迹几乎淌满了整个房间,大部分的血迹已经凝固。床上也有些许的血迹,初步看来,像是在睡梦中被人一剑毙命后,托拽到地面上的。
和李二的死法一样,致命处仍在后心。否则,不会淌这一地鲜血。
何萧氏第一眼看到丈夫的尸体后,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衙役只好叫醒了她,让她来指认。
何萧氏醒后,面对知县大人死者可是她丈夫的问话,她点了点头。卢大人便明白了。
何璨的随身物品还在,尤其是随身而带的银两及银票,俱都还在,看样子,凶手就是奔着杀人来的,并非是为了谋财。
何璨平时为人和善,十里八乡是很有名的,平时也并未得罪过什么人,生意场上,宁肯吃亏,也从不占任何人的便宜,所以,别看他是经商之人,家里过的并不怎么富裕。
卢大人让人在客栈的不远处搭起凉棚,将尸体置放在阴凉之处,并同时命人将那李二的尸首,也抬到这儿来。
衙役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那卢大人便叫来了店老板夫妻二人,详细询问案发时的具体时间和过程,询问他们是否听到了什么异常。面对知县大人的问话,夫妻二人是问一句答一句,不敢多答一句话。
那老板夫妻二人说,杀死何璨的,也许不是人,也不是鬼。
他们给出的答案让卢有光不敢相信,他们说,这杀人的,也许是狼。
就算他们说的话是真的,即便真的是狼杀的,那这杀人的方式,也太简单了!
卢大人以为他们一定是被吓的,就叫来了那店小二,没想到,他的话和店老板夫妻二人说的,竟如出一辙。
卢有光权当他们是被吓的说了胡话,没有多想。待何璨的尸体被抬到凉亭后,他即刻命人去请仵作,由于昨夜接到报案时天色已晚,来到现场比较匆忙,竟忘了仵作一事。
朱益均想毛遂自荐,不想竟给自己惹来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