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那十万贯珠宝可是小数么?”
这回李大贵转脸往门外看了一眼,此时夕阳西下,飞鸟归林。门外并没有什么人经过。李大贵转过脸来,把声音压得更低来,低得几乎听不清。
“这几日马快都头雷红天天在望客楼请衙役吃饭,我听得三言两语。说是时县令限下日子,要他们拿贼破案,起出被抢的珠宝。否则的话,便要这帮衙役们先行赔出来。
你想这帮衙役会有几个钱能赔得起那十万贯。
那日我隐隐听到,他们早就打定主意,找几个倒晦的小贼先关起来。然后要他们攀认一些有钱的主为同伙。他们便依此把人抓来,关进牢里,诬陷他们不是同党便是知情不报。这见机的会拿大把银钱去取人,图个丢财人安乐。遇上有那不见机的,便要弄他个家败人亡。
你想时县令为了尽快筹集得到这十万贯,保住头上乌纱帽,还会管你是真是假,多半是睁一眼闭一眼。
唉,不知又有多人因此要遭殃了。兄弟,最近要少出门,少惹事。路上见到那些衙役,已要躲得远远的,那些衙役真个如狼似虎,虽知你等不可能是强盗,说不得见你长得不顺眼儿,也要将你当贼抓起来。
前儿刚大赦过,这牢狱空虚,正好多关人。他们也不怕你没钱,总会逼出法子。你便是瘦得只剩皮包骨,也要从你身上榨出二两油来。没钱你休想出来。我虽识得那马快都头,平时见了,他也会拍拍我肩膀,说兄弟,有啥事儿说一声,我替你办去。但是我知道,只要一说到钱字儿,他马上就要翻脸。管你是亲爹亲妈,没见孔方兄,休想过关。
这些话你千万不要与人说,我们是好兄弟才告诉你。”
“天呀,世界原来这么黑暗。”
李大贵的话,把吴之成听得心惊惊,肉跳跳,连声儿叫。
“你才知道。看来兄弟敢情一直生活在梦里哩。”
李大贵冷笑道。
“这是他们一贯做法,即便是不小心抓到主犯,也得要想法儿多攀上几个人,恨不得把你左邻右舍,前院后房,识得不识得的人全抓去,一个一个慢慢榨干吃净。尚才趁他们的心。”
李大贵言道。
吴之成吐吐舌头,待那李大贵走后,坐在那里发呆。
这般艰难世界,人如何活下去。
花解语见罢。
“大郎,你又怎么了。总是无缘由的发呆,入魔怔般样。大郎,我们明儿便去真明寺烧香许愿,你说好不好。听说那里佛很灵,特别是求子佛更是灵验。”
花解语说道。
“好。”吴之成说道,心不在焉。
花解语知他又犯了迷糊,怕他入魔怔,忙拿话引他,逗他。
“唉,我替古人瞎操什么心呀。看三国流眼泪。我又不是这边的人。日子难过年年过,管他娘的事儿。”
吴之成心忽然开朗。
“娘子,那真明寺远不远,要备些什么。”
花解语见吴之成脸上有笑,一片光亮,知道他走出魔怔。自己感觉开心。笑道。
“真明寺在城南数里,那里求子佛极是灵验,香火盛着哩。”
花解语笑道。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花解语早早起来,收拾一番,与吴之成双双前往真明寺烧香许愿,求和尚超度冤魂。
阳春三月,草长花开,鸟鸣兔奔。
花解语头戴着斗笠纱帽,姣美的貌儿在纱里隐隐呈现。淡淡的粉色衣裳虽然旧了,穿在身上,极其合体,似乎是贴着身体做出来的一样。
别有一番美妙。
其实,衣裳,并不是要新才好,要合身才好。
吴之成一向虽不注重着穿衣,今天也穿得工整,一身干净葛衣。一双黑色布鞋。是花解语这几天赶制出来的。
两人一路走来,看花解语的人多,见吴之成便窃窃而语。
“古人说得真对,娇妻常伴丑夫眼。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糞上。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这些风话儿随着和风儿多多少少的传到两人耳里,花解语却将吴之成挽得紧,一付恩爱的样儿。吴之成听到则显得有些尴尬,待花解语挽着他的胳膊,感觉自己一下变得高大起来。昂头挺胸,象只好斗的大公鸡般,迎着众人,斜眼看他。
你瞧不起我,我还渺视你。
城南山,山青秀,树茂密。真明寺便在那山前面。
真明寺并不大。三进房屋,黄墙红瓦,清静幽雅。前来烧香游玩的人倒是络绎不绝。
三五对夫妻在大雄宝殿上烧过香礼过佛站。
一个模样粗鲁丑陋的和尚在案桌前专心地敲着木鱼。对这些男男女女似充耳不闻,把那木鱼敲得悠远成深沉。
卜,卜,卜。
有如高僧。
而另一个生得十分俊俏,言语温和,约三十岁的执事和尚却在向几个妇人介绍本寺的神奇。
“小僧慧心,是本寺的执事,本寺偏殿供的佛名叫求子佛。求子佛最为灵验,女施主若要求子请到偏殿。诚心诚意拜上一拜,并在殿内参座半日禅,然后在佛堂前住上一个晚上。梦里就会见到佛爷亲自送子给各位施主。”
慧心和尚口吐莲花,说得几位女子心花怒放,连说就是的听说真明寺的求子佛灵验,特来礼拜,怎不愿意前往。请大师傅快快带我们前去。一切遵照大师吩咐去做。
旁边有陪同来男人想要跟去,但是慧心和尚拦住不许,说,求子佛只是女施子礼拜才得灵验,若有男子前去,定会冲闯佛爷,惹得佛爷不高兴,就不灵验了。几个妇人见说,催促男人们快快回去,不要无意冲闯了佛爷,断子绝孙。怪不得她了。待明天早早来接他们回家。
求子心切的男子不敢违逆了佛爷,便去。
花解语取下头上的斗笠纱帽,理了理衣服,往那大殿上轻移玉步。
此时,先前在大殿上礼拜的也给慧心和尚带往偏殿坐半日禅去,大殿上再无其它人。
花解语跟吴之成走上大殿,在佛前草蒲团上跪了下来。
原本齐整有致的木鱼声开始有些乱了。敲木鱼的粗野丑陋和尚,边敲着木鱼儿,边拿眼儿偷偷张望。
见花解语与吴之成跪在那佛堂前,合掌默默祷告。
吴之成并不十分信佛。只是跟着花解语,跪在那里,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
木鱼的声音敲得越来越乱越急躁,敲得吴之成都有些头痛。
花不语礼完佛,许过愿,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走去。
敲木鱼的粗野丑陋和尚见了,连连往偏殿方向张望,可是慧心和尚正带着几个妇人去拜求子佛,还要教她们如何坐半日禅,并没有回来。
见到花解语站起身,恐她要离开,粗野丑陋的小和尚有些手慌足乱,放下手中的木鱼,上前合掌宣了声佛号。
“女施主,小僧慧能,是本寺执事。本寺偏殿供的佛名叫求子佛。求子佛最为灵验,女施主若要求子请到偏殿。诚心诚意拜上一拜,并在殿内参座半日禅,然后在佛堂前住上一个晚上。梦里就会见到佛爷亲自送子给各位施主。”
花解语抬头见称慧能的和尚来得忽然,生得粗野丑陋。且眼神老往自己胸前描,先有几分不喜。不理和尚,牵着吴之成的手,说道。
“大郎,我们往边坐会吧。奴家足都软了。”
“本寺偏殿供的佛名叫求子佛。求子佛最为灵验,女施主若要求子请到偏殿。诚心诚意拜上一拜,并在殿内参座半日禅,然后在佛堂前住上一个晚上。梦里就会见到佛爷亲自送子给各位施主。”
慧能和尚不晓事,见花解语不吭声,以为她没有听清,紧跟上几步,挡在前面,又说了一遍。
“你这里求子最灵是吧。”吴之成忽然问道。
“对对对,施主。本寺偏殿供的佛名叫求子佛。求子佛最为灵验,女施主若要求子请到偏殿。诚心诚意拜上一拜,并在殿内参座半日禅,然后在佛堂前住上一个晚上。梦里就会见到佛爷亲自送子给各位施主。”
慧能和尚连连点头如捣蒜,将前言又说了一回,唯怕吴之成不信。又接着言道。
“施主你不知晓,远近数十里的人都向这里来求子,许多官老爷,秀才老爷,进士老爷,都来此礼佛求子,非常灵验。”
“求子非得要在此寺住上一晚,对吧。”吴之成问道。
“对对对。求佛要有诚心,当然要住上一晚。”
“哼,哼,好好好。”吴之成冷笑一声儿说道。“我知道了。娘子,快走,这寺院有些古怪。求平安,怕是不平安。”
吴之成正想说出来,早在那书里看见。忽听得砰的一声响,紧跟着听得喵唔一声。吴之成闻之心里一惊,顾不得说下去,下意识跟出几步。
望见佛殿外角落处,一只灰猫惊叫掠起。
烂疮猫。
吴之成一见烂疮猫,想也没想,跟了过去。那猫儿刚给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砸中,受了惊吓,窜往了大殿后面,见有一洞,倏忽一下,钻了进去。
佛殿后有洞。
吴之成想也没想,见烂疮猫钻进去,自己也跟在它屁股后面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