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乌灵王想要什么消息?”高华郡主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讥讽,故意把对乌玉穹的称呼该为了对“南沿乌灵王”这个爵位的称呼。
乌玉穹的耐心也消耗到了一定程度,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和高华郡主玩声东击西的语言把戏:“听说渝国上了国书,想要求娶嘉德长公主。”
“消息挺灵通的吗。”高华郡主把双脚搭在桌子上,身子往后一靠:“渝王和大梁和亲,嘉德长公主出塞,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怎么乌灵王你这么上心?”
乌玉穹一指乌德龙:“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们草原的惯例,他早就应该婚配了。”
高华郡主眉头连跳:“乌玉穹,你他娘和我说这干什么?”
乌玉穹道:“端阳公主,是不是也应该提上议程了。”
高华郡主双腿一回,抱膝看着乌玉穹:“乌玉穹,这事可不归老娘管。你和老娘说这个,是他娘的什么意思?”随着乌玉穹话语中内容的递进,高华郡主的称呼几乎也在瞬间转回。
乌玉穹道:“我知道这件事不归郡主管,但我也找不见别的人啊。”
高华郡主双手在桌子上一撑坐直了身体:“乌玉穹,你少给老娘我扯淡,陛下给你派的抚安使呢?”
抚安使,大梁派往五湖四海,九州八荒各处已经对大梁俯首称臣的势力的使者。作用是成为两方的枢纽,使得上意可达,下意可传。同时也监管着所抚安这一方势力的政局变动,权力分配。但凡有敌对势力称臣,大梁都会自长安城精挑细选选出抚安使来到那势力之中。譬如当年渝国向大梁称臣时,大梁便一次性派出了九位抚安使。及至今日,大梁的抚安使依旧在渝国盛京之中。天浪部落,自然也不例外。大梁虽然对天狼部落没有对渝国那么看重,但也派出了两位抚安使。乌玉穹有任何的要求,天浪部落有任何的想法,都应该是通过这两位抚安使传达至长安,再由长安下旨。绝对不应该是向今天这样,直接向平南王府的高华郡主提出要求。
天浪部落已经对大梁俯首称臣,乌玉穹是梁帝亲封的“南沿乌灵王”。虽然只是小王,在长安城几乎成为一个笑谈,但乌玉穹毕竟是大梁的封王。南沿乌灵王,可不是平南王的直接下属,当然不用事事向平南王府禀报。南沿乌灵王所拥有的自主权,绝对不是平南王府可以干预的。乌玉穹的所作所为,是没道理到了极致。
乌玉穹无所畏惧,坦然自若:“他们不适应草原的气候,病了。”
高华郡主如何不明白乌玉穹这话的意思。是,草原气候的确不是长安的人一时片刻就可以适应的。但那些抚安使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前往各处,身体素质自然过硬。就算一时间水土不服,难道还能病这么久不成?何况如果抚安使的身体出现问题,是必须向长安请示的。高华郡主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天浪部落的抚安使出现了任何状况。
高华郡主冷着一张脸:“他们人呢?我要见他们。”
乌玉穹道:“还在病中,不方便。”
“好,好。乌玉穹,你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高华郡主刚刚说完这一句,才想起乌玉穹似乎一直都不是有所顾忌之辈。她怒极反笑,道:“乌玉穹,你最好希望老娘永远都不回长安。否则,我一定让你悔不当初!”
乌玉穹道:“请便。”
高华郡主是有力无处使,只觉得心中一口烦闷之气憋得实在不畅。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转力打向另一边。
“草原臣服的部落之中,任何事情,但凡有需请示上意的,都需由抚安使传达。乌玉穹,你是南沿乌灵王,我是平南王府的郡主,我不能帮你传达。如果天浪部落的抚安使依旧是如此的病入膏肓,连人都不能见,你们天浪部落也不用想着请示长安了。”
狐鹫此时缓过了气势,出言道:“郡主,天浪部落一直善待着两位抚安使。但这两位抚安使确实不适应草原。不如郡主代替请示长安,再派两位抚安使来。”
高华郡主眯起眼睛:“狐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原来就是说你的。本将刚才已经说了,本将不会为天浪部落传达任何消息。本将也不希望再有两位抚安使在向长安传达之后就一病不起。何况,你真的以为陛下还会搭理你们吗?将烈出逃,交不出人来,陛下必定是要让你们给个解释的。你们还是想想,怎么解释吧。”
乌德龙此时开口,争锋相对的顶回高华郡主:“平南王府执掌南境兵权,统领南境,却连一个将烈都拿不住。要去解释的,是你吧。”
高华郡主一发狠,身前的桌子便向着乌德龙飞去。高华郡主收脚起身,不看乌德龙的下场如何,只盯着乌玉穹:“看来我是没有和乌灵王谈下去的必要了。”
高华郡主心中之憋闷,可谓是一点也不比这些天浪部落的人少。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是什么个性,能够忍受这么久的磨蹭已经是极限,如何还能让这些人轮番上阵,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设局。她没有曲容那类的手段,从来不喜欢在话语行动间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手段。她更喜欢把一切都挑得明明白白,话说得清清楚楚。她不喜欢阴谋,从骨子里厌恶。她忍耐到了极致,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了。乌德龙这一言,到底是让她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出来。
乌玉穹耐着性子,沉着脸不说话。乌德龙勇猛之气大有,不慌不忙,亦是抬起一脚,便把桌子从中踢成两半。有些碎块打在脸上,也不见他多说一句话,多发半句声。
好像排演好了一般似的,又是狐鹫接话:“高华郡主,天浪部落的诚意已经足够,但大梁的诚意,也太不够了吧。”
高华郡主回身看着他:“闭上你的嘴!你给我记清楚,天浪部落乃是大梁的一部分。”
狐鹫直接着高华郡主的气势和话语往上:“如果真是一部分,怎的如今大梁连个编制都不给,也不按时发放粮草等物,是当我们不用养活了吗!”
高华郡主直至现在,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天狼部落今天这环环相扣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她高声一笑,道:“天浪部落向大梁俯首称臣,是欲要和大梁站在共同一处,可不是向大梁寻求庇佑。作为结盟主导的一方,大梁会为天浪部落解燃眉之急,但可不是真正的有求必应。现下正是夏季,是草原水草丰美的时节。乌灵王,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说到最后,高华郡主又转回身子看着乌玉穹。乌玉穹犹自不动,似乎还指望着狐鹫开口。
果然,狐鹫的声音几乎是在高华郡主语音落地的下一刻传来。高华郡主早就忍无可忍,当下便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掷了过去。只见那短刀上虽无眼,却是直奔着狐鹫而去。狐鹫大为凶险的把短刀打落,语气中不由得带上怒气叫道:“高华郡主!”
高华郡主头也不回,依旧牢牢盯着乌玉穹,眼中精光闪烁,仿佛要择人而噬:“老娘在和南沿乌灵王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插言?乌灵王,如果你再管不好你的人,老娘就只能以平南王府之尊,帮你管教了。”
乌玉穹站起身子,道:“不劳郡主。”
高华郡主道:“草原夏季,水草丰美,你们无生存之忧。我今天来,是为了将烈。我还是那一句话,交出将烈。”
乌玉穹沉着脸:“高华郡主,不要步步紧逼。我们只想要自己应得的而已。”
高华郡主冷笑:“你要你应得的,我要我应得的,大梁要大梁应得的。想要编制,想要大梁负责你的生存,就交出草原的土地来。让你的天浪部落,迁入大梁规定的地区。”
这是绝不可能的条件。高华郡主和乌玉穹都很清楚。当初天浪部落主动向大梁俯首称臣时,便不奉土地。同样,大梁也不予天浪部落任何编制,只册封乌玉穹为“南沿乌灵王”。这种形式早就已经成为如今敌对势力向大梁俯首称臣的惯例。草原部落也不例外。当然,如果天浪部落愿意将草原土地拱手奉上,大梁自然会给天浪部落编制。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天浪部落并非真的想要完全臣服于大梁,大梁也并不想单纯的占领天浪部落所拥有的草原土地。没有了草原,天浪部落就再对大梁,对渝国没有威胁,同样也失去了天浪部落的作用。拿着这一块土地,大梁直接和渝国国土相接,现在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渝国与大梁,都看重草原。但现在,无论是渝国还是大梁,都不会轻易占据草原土地。乌玉穹今日所言,是彻彻底底要空手套白狼。高华郡主怎能不怒。
心中怒火升腾之际,高华郡主灵台却逐渐清明起来。天浪部落原本不该和她说这些。既然和她说了,就说明天狼部落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最名正言顺的抚安使已经莫名其妙的“病入膏肓”,眼本应该待在长安的将烈又忽然出逃,因为将烈出逃而被梁帝迁怒的天浪部落。到了现在,天浪部落已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局面。他们之前在大梁内部的筹划,可谓说是前功尽弃。所以他们今天才回和高华郡主说如此之多,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求娶大梁的端阳公主。
他们太需要这位端阳公主来缓和眼下的僵局了。甚至于他们不需要端阳公主立刻出塞下嫁,他们要的是大梁的态度和支持。
但天浪部落为什么如此急切?他们如此迫切的需要大梁的表态,大梁的支持,到底是为了什么。高华郡主心中一时无果,只好待回到平南帅府之后,再细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