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无赖天师

第三百章 丁督护歌

2017-05-14发布 3195字

谢晦高声应道:“天下可以没有我谢晦,但不能没有明公!只要能阻止明公犯险,我谢晦死有何惜!”

经过谢晦这么一抱、一呼,刘裕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他黑着脸问道:“现在组织登岸进攻的是哪个将领?”

“禀太尉,是建武将军胡籓。”谢晦随声答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贻误军机,对敌人迟迟不发动进攻,来人啦,把胡籓给我抓过来!斩了!”刘裕余怒未息,下达着军令。

周边的将领眼神俱是一跳,大家脸上俱是露出难色,周围的人都知道刘裕在暴怒之下发出的命令是做不得准的,但是如果抗命不执行,恐怕也是不合时宜。怎么办?众人俱是陷入两难之境。

“太尉大人的命令,你们难道敢抗命不遵吗?”谢晦目光阴邪,扫视着周边的将领。

“太尉,临阵斩大将,乃是用兵大忌啊,望太尉大人三思。”辅国将军王仲德半跪着身子替胡籓求情,周边一片将领也都跪下身子求情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随着一道声音响起,众人心中的一块巨石稍微落了地,负责在后舰殿后的萧正峰终于来到了刘裕的座舰上。

“侯爷,太尉大人要斩了打前锋的胡籓将军!”王仲德扭头解释道,希望萧正峰能向刘裕为胡籓求情。

“该!”萧正峰一脸正气,“这个胡籓也是百战老将了,怎么这么久,居然没有发动对敌人的实际行动,贻误军情,就该按军法处置!大哥,您放心,我这就督军去,如果胡籓还是消极怠战,看我不在阵前就斩了那老小子!”

萧正峰说完,匆匆地去了。刘裕深深地望了身边谢晦一眼,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自己真是气糊涂了,如果不是道成来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胡籓此时正在组织进攻,只是对方崖面的地形太过陡峭,他已经安排了几拨人手强行攀援崖石上岸,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时间一长,胡籓寸功未建,却等来了不好的消息----太尉派人来抓他问罪,要斩了他了!

胡籓听说了这消息,虽然并未见到来抓他的卫士,但是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之极,在心惊肉跳之际,只能勉力组织人手对崖面上的敌人进行攻击。

“将军,抓你的人来了,怎么办?”胡籓的副将胡三看着身后那锦旗招展的旗舰,提醒道。

“徐逵之战死,太尉暴怒,看样子我这条老命休矣!”胡籓喃喃自语,眼神无光。

“将军,不然您还是逃吧!”胡三善意地建议道。

“这个......”胡籓迟疑着。

“将军,将军,那旗舰上挂着‘萧’字旗,看样子,您想逃都逃不掉了。”胡三沮丧地说道。

胡三的话说得无精打采,胡籓的眸子却是一亮,萧正峰来了,他却知道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来人啦,组织死士,随我一同攀上崖去。”

“将军,这......”

“废什么话呢?现在萧侯爷来了,侯爷是百战军神,他来了就说明我们必胜无疑。我们胜利,太尉还会斩我吗?”

“诺。”经胡籓这么一点拨,胡三精神陡然也是一震。

萧正峰来到胡籓的指挥舰上,他大声呼喝着胡籓的名字,扬言要将他抓起来。一旁的胡三陪着笑脸,“侯爷,胡将军说了,他正受命攻击敌人,暂时不能接受其他的命令!”

“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如果胜了,我就为他向太尉大人求情,将功抵过,饶他一命。如果败了,嘿嘿......对了,胡三,你们为啥不用飞抓?”

“唉,侯爷,一则长度不够,二则即使勉强抛上较低的崖面,也会被敌人及时发现的!现在只能组织人力,从险要处攀上去了,将军亲自带着死士去了。”胡三不无担忧地说道。

“嗯。”萧正峰点点头,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在战场上武将该拼命的时候就得拼命,这也是军人的应有之意。

由于感觉到脖子后面那股冷飕飕的气息,胡籓只好拼命了。他选了一个最为险要,守军没太注意的地方,用刀在岩石缝隙间挖出一个个仅能容纳脚指的浅坑,身先士卒一点点向上爬,最后他终于爬上了峭壁。后边的士兵也学着他的样子,纷纷爬上崖壁,突然出现在守军意想不到的侧面。登上岸的讨伐军毫不迟疑,立即展开进攻,年轻气盛的鲁轨到底不是沙场老将胡籓的对手,被压得步步后退。

萧正峰及时向刘裕禀报前方战情,刘裕看出战机已至,立即挥动大军从正面猛攻。在刘裕的严令驱使下,这些当年的北府军终于一扫颓气,找回了战场上那种铁与血的感觉,恢复了他们虎贲之师的威名。在这些百战精锐的猛烈攻击下,司马文思和鲁轨指挥的荆、雍联军完全不是对手,被打得大败亏输,溃不成军!

得手的刘裕指挥军队乘势追击,轻而易举就攻克了江陵。司马休之逃遁及时,他携着盟友鲁宗之、儿子司马文思一起逃往襄阳,留鲁轨守石城,挡一挡追兵。

有了不久前的惨痛教训,刘裕这次没给司马休之等人留下喘息的机会,他命令分兵两路追击:一路由平西侯萧正峰与阆中侯赵伦之从陆路追击,进攻防守石城的鲁轨;另一路由前来会师的池鱼儿率领,刘裕训斥了姗姗来迟的池鱼儿一通后,命他率水军从汉水北上,攻击襄阳。

人的名,树的影,在萧正峰的猛攻之下,鲁轨只能一面苦守,一面向襄阳方面求救。司马休之和鲁宗之两人不敢迟疑,稍稍收拾余众之后,便亲自率军救援石城。可两人还未到达,鲁轨已经被萧正峰击败,石城失守。

司马休之、鲁宗之等人只好汇合鲁轨的败兵,再逃往襄阳。但就在他们将要进城之时,池鱼儿的水军也已迫近襄阳,鲁宗之的帐下参军李应之立即决定倒戈,关闭城门,不让鲁宗之等人入城。

司马休之、司马文思、鲁宗之、鲁轨还有韩延之等人只好再向北逃亡,投奔姚秦。萧正峰一路追赶,一直追到晋秦边界也没能追上,只好回军。此时姚秦与魏国派来支援司马休之的军队都还在路上,得知司马休之已败,也各自回师。

胜利了,荆、雍二州平定了。荆州刺史的职位暂时由刘裕兼任,豫州刺史一职则交给了刘裕生母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父阆中侯赵伦之。刘裕在战前希望达成的主要目标已经达到,但这样的成功,却难以让他感觉到些许的快乐,为了这个胜利,他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他该如何回去面对女儿刘兴弟那失神的目光呢?

刘裕还记得这个大女儿出生的日子,那时他刚满二十岁,第一次当上父亲,身份还只是京口街头一个卖草鞋的小贩。那时的他每日挣几个勉强仅够一家人糊口的小钱,而有时因为自己好赌的毛病,输光了钱财,一家人只能跟着挨饿。这样看不见尽头的贫苦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不甘心一生平庸的刘裕遇见了萧正峰,两人的相遇如风云际会,有了萧正峰的引荐,刘裕辞别家人,投身军旅,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

在这种艰苦环境下渐渐长大的刘兴弟,早早就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在白天,她与母亲和奶奶一起到田间辛勤劳作。在晚上,就着冷淡的月光学习缝补针线。

她见过京口太多的寡妇那伤痛无声的背影,也见证了未老的母亲头上那日见斑白的青丝。 比起那些丧失父亲的同乡,刘兴弟是幸运的,因为她的父亲是刘裕。经过漫长的等待,她和母亲终于迎来了父亲出人头地的日子,父亲受封豫章郡公,臧爱亲成了豫章郡公夫人,而刘兴弟也由一个不起眼的贫家少女,一跃成为众人羡慕的贵家小姐。

不过对于母女二人来说,真正让她们高兴的,恐怕并不是突然降临的富贵荣华,而是终于可以真真切切地见到丈夫、父亲,不用再为他担惊受怕,忐忑不安地渡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臧爱亲尽管历尽辛苦,但她还是幸福的,她等回了刘裕。可谁能知道,这种看起来似乎已经远去的灾难,竟会落到自己女儿的头上!最后,刘裕还是鼓不起向女儿报知噩耗的勇气,于是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萧正峰,萧正峰是刘兴弟与徐逵之的媒人,更是兴弟的姨夫,由他去说,刘裕觉得很适合!

刘裕感到痛心,萧正峰的心又何尝好过呢?萧正峰接受命令,但这对他来讲的确是个苦差事。所以他带上了到战场为徐逵之收尸,现已成为都护的丁旿,两人一路护送着徐逵之的灵柩回建康。

本来就不擅言辞的丁旿,面对一身缟素的刘兴弟,有关徐逵之在战场上身首异处之类的惨事更加难以启齿,所以他只有刘兴弟问一句,他才勉强答一句,刘兴弟只得掩面叹息:“丁督护啊……”多少伤心苦痛,尽在不言中……

不久之后,一曲著名的哀歌开始在建康、京口一带传唱,它以刘兴弟那一刻的哀叹而得名:《丁督护歌》。

督护北征去,相送落星墟。帆樯如芒柽,督护今何渠?

督护初征时,侬亦恶闻许。愿作石尤风,四面断行旅。

闻欢去北征,相送直渎浦。只有泪可出,无复情可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