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要给老子耍‘将在外不由帅’这一招是不是?我在这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你走了快一天了,连个屁也不放一个,而且还悠闲自得的喝着小酒,你到底想干嘛?难道不怕回到海福以后老子收拾你?”肖刚只是在电话里“喂”了一声,雷元那如雷贯耳的大嗓门便像冲击跑一样冲进了肖刚的耳朵。
“监狱长,您冤枉死我了。我连滚带爬的跑到省城,水没有喝一杯,饭没有吃一口,和秦处一起紧锣密鼓的审讯郝建刚,到现在连午饭都没有吃。审讯一结束就给你打电话汇报情况,却招来了您的一顿臭骂,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公道可言啊?还喝酒呢,饭都没有吃一口!”肖刚一边对着手机说话,一边调皮的冲着也在向领导汇报工作的秦阳挤挤眼睛。
秦阳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拿着手机走进了卧室。
“少在这里给老子装蒜,隔着几百公里我都闻到酒味了,你还说没有喝酒,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骗鬼呢?少说废话,赶紧说正事,审讯郝建刚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李路交代的有关祁政委的事情属实吗?”电话那头,雷元嘿嘿一笑,然后认真的对肖刚说道。
“好吧,我现在把审讯情况一一告诉你。老人家,这件事情要是跟您汇报清楚,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我现在在省城,给您打电话可是长途啊,这话费……”肖刚拿着手机于雷元开着玩笑。
“你小子别在这里跟老子扯淡,难道你还想让我挂断电话给你打过去?快说事儿!”看来雷元是真的着急了。他没心思跟肖刚耍贫嘴,扯着嗓门对肖刚吼道。
“好吧,好吧,我就吃个哑巴亏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也没有办法!”肖刚知趣的对着手机吐吐舌头,然后坐回到沙发上,一本正经的向雷元汇报着审讯郝建刚的的过程。
“我和秦处赶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由于太晚了,办不成提审郝建刚的手续,只好在今天上午一上班办齐了手续并且调阅了专案组掌握的有关郝建刚的材料后,然后才提审了他。通过我和秦处的轮番攻击,郝建刚投降了,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以监狱看李路为幌子,给李路送纸条进行威胁的犯罪事实。”停下话题,肖刚侧着身子拿起茶几上放着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等待着雷元的反应。
电话那头,雷元只是象征性的“嗯”了一声。
“通过审讯,我们掌握了以下两个情况。”见雷元没有任何反应,肖刚只好知趣的继续汇报道:
“第一,郝建刚与李路并不是什么远方亲戚,他们是曾经在一起服过刑的狱友。李路在我们海福监狱释放以后,因为聚众斗殴被当地公安机关抓捕并被法院判处了一年的刑期,在监狱服刑的时候认识了也在监狱服刑的郝建刚,两个人还在一个劳改分队…..”
“鱼找鱼,虾找虾,青蛙专找癞蛤蟆。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能干出什么好事情?看来啊,刑满释放人员回归社会后的管理和安置问题不容小觑啊,如果处理不好,后果很难说!”听到这里,雷元打断了肖刚的话,颇有感慨的说道。
“是啊,监狱长你说的很正确!”肖刚不失时机的拍了下马屁,然后继续说道:
“李路刑满释放以后,发现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不见了,于是便到处寻找。可是,经过近一年的艰苦寻找后,依然不见他们的踪影。监狱长您应该知道,李路连续三次坐牢,总刑期为十一年,除去减刑,在监狱实际呆的年份为七年三个月。这么多年下来,李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一直没有干什么正事,所以,在事业上根本没有什么建树,家中的存款也几乎为零。这么多年下来,他唯一的‘胜利成果’就是父母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人给他找的这个老婆以及老婆给他生的这个儿子,这母子俩是他李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精神寄托。而当这个精神支柱不见了之后,李路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感到万般绝望的他整天闷在家里,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肖刚停下话题,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这时,电话那头的雷元不由的叹了口气:“唉,其实李路这小子还是挺聪明的,如果他走正道,干正事,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几年牢坐下来,害了自己不说,让人家孤苦伶仃的娘俩跟着他受罪。这都是什么东西!”
“有一天,李路到市场买菜,在往回走的路上,凑巧碰到了原来的狱友郝建刚。两个人在附近的饭馆里要了几个菜,喝了几瓶酒。最后,在郝建刚的引诱下,李路加入了郝建刚所在的黑社会组织‘鬼符党’,成了这个让省城老百姓闻风丧胆的黑社会组织的一员。有一天……”
“你等等。”电话那头,雷元突然打断了肖刚的话:“‘鬼符党’?会不会是去年公安部专门来省城清剿的那支黑社会组织啊?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国家公安部联合省公安厅曾经针对这个黑社会组织进行了彻底打击,抓了几十个罪犯,不是有几个还送到我们海福监狱服刑了吗?去年刚刚打击完,现在又死灰复燃,这些人的复活速度还真有点快!”
“是的,监狱长,您说的正是这些人。据秦处跟我说,这个‘鬼符党’的掌舵人也就是‘大哥’是一个政府要员的儿子,其势力非常的强大,他们欺行霸市,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毫不夸张的说,省城的老百姓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害怕的要命,当地公安机关也念于其强大的政治背景不敢轻易动他。所以,虽然经过了去年的打击,但国家公安部的人一走,这些人马上就恢复了常态,而且越来越猖狂!”接着雷元的话,肖刚继续说道。
“那后来呢?”雷元再电话里接着问道。
“根据省城专案组掌握的信息和李路、郝建刚交代的情况综合分析,‘鬼符党’就是省公路建设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马国宇贪污受贿案的余孽所雇佣的杀手。他们担心马国宇案一旦败露,自己的犯罪事实就会暴露无遗,继而必然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于是,他们便花巨资请来了‘鬼符党’,为他们在掩盖犯罪事实的过程中卖命。‘鬼符党’在接到这单‘生意’之后,首先用在李路的眼里算作是巨资的钱收买了李路,让他制造了那起导致省公路建设有限责任公司负责财务工作的翟亚丽死亡的车祸。翟亚丽是省公路建设有限责任公司的财务负责人,知道太多关于马国宇腐败案件的黑幕。所以,马国宇背后的那些人把她看作是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定时炸弹,必须除掉。所以,他们动手了,而且实现了这一罪恶目的。还有……”这时,秦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见肖刚还在对着手机叽里呱啦的汇报着工作,先是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递给肖刚。肖刚在接烟的时候不得不停下了话题。
“那他们是怎么知道李路被关在了我们海福监狱,并且掌握了我们正在会同省公安厅查办李路交通肇事案的真实原因的呢?如果不是他们知道了这个信息,是不会给李路送那张纸条的!”见肖刚停下了话题,雷元插话问道。
“这就要涉及到你刚才问我的第二个问题了:祁政委的事情!”肖刚先是冲着秦阳微笑着表示了一下谢意,然后不情愿的说出了这句话。
“啊?难道李路交代的事情是真的?他与郝建刚的交代是否吻合?会不会存在污蔑的可能?你把这件事情给我说详细了,一个字也不要漏掉!”电话那头,雷元有些紧张的对肖刚说道。
“李路被判刑入狱以后,‘鬼符党’的人并没有拿这件事情当回事,也没有准备动用关系把他‘捞’出去。按照他们的观点,雇佣李路做这件事情他们是掏了大价钱的,属于你情我愿。再说了,郝建刚的刑期并不长,等他刑满释放后,‘鬼符党’会按照规矩给李路发放一笔‘安家费’,对于这个‘规定’,李路是知道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为了这笔数额不菲的‘安家费’和以前接受的那些钱财,他是不会出卖‘组织’的。但当他们了解到省公安厅组成专案组,并会同我们监狱正在追查李路肇事案背后的真正黑幕时,这些人有些害怕了。于是,便开始在我们海福监狱找关系,并通过关系打听专案组调查的进展情况,随时采取应对措施。就在……”
“那就奇了怪了,他们是如何找到政委的呢?政委的家虽然在省城,但据我所知,他在省城没有什么亲戚,再说了,他也是个比较能够自律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和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打交道。像‘鬼符党’这样的人他更不会接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雷元有些着急的打断了肖刚的话,急迫的问道。
“政委的妻子因车祸造成瘫痪的事情您是知道的。事情发生以后,虽然省监狱管理局领导非常关心,政委也到处想办法找人为妻子医治,但因为伤的太厉害,治疗效果并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神通广大的‘鬼符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信息,就通过政委妻子身边的同事联系到了政委,说在山东有一位专家,专门治疗政委妻子的这种病,而且不需要花一分钱。听到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政委当然喜不自禁。后来,这个‘鬼符党’还真的在山东请来了这位专家为政委的妻子看病。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之后,政委妻子的病情竟然奇迹般的有了好转,原来一直瘫痪在床的她竟然能够自己翻身、坐立甚至有时候还能在别人的帮助下下床走几步!就在前段时间政委回家休假的时候,他找到妻子单位那个帮忙引荐的同事,然后又通过这个同事找到了请专家为妻子看病的‘恩人’,千恩万谢。政委其实并不知道,他的这个所谓的‘恩人’就是‘鬼符党’的一个小‘堂主’。”也许是说累了,肖刚停下话题,喘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这时,坐在一旁的秦阳冲着肖刚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悄声说道:“肖主任,您的记性太好了,几乎和郝建刚说的一字不差!”
“他娘的,我怎么感觉到像在听侦探小说一样?然后呢?”电话里,雷元禁不住笑了两声,然后继续问道。
“也就是在那天,政委宴请这位‘恩人’吃饭。在饭桌上,他的这位恩人告诉他,他的一个表兄弟叫李路,正在海福监狱服刑,希望政委能够给予照顾,有什么信息及时告诉他。监狱长您心里清楚,在监狱,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所以,政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再后来,政委的这位‘恩人’与政委联系频繁,隔三差五的打个电话互相问候一下,俨然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也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通话中,‘鬼符党’掌握了省厅与我们监狱联合侦办李路交通肇事案真相的每一个细节和进展情况。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派郝建刚到监狱,以探视为名把那张恐吓信塞进苹果里交到了李路手上。当然,郝建刚能够以远房亲戚的名义进入监狱探视李路,政委是帮了忙的。否则,在我们监狱如此严格的探视制度面前,他郝建刚怎么能进得去?监狱长,这就是郝建刚招供的全部内容。”说到这里,已经累坏了的肖刚把已经滚烫的手机放在沙发上,轻松的喘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雷元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绵软无力的对着手机说道:“唉,这个老祁呀,怎么这么糊涂?这个世界上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吗?别人帮他把妻子的病治好了,报答的方式多种多样,为什么非要拿原则来交换?做了这么多年的政工干部,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事情吗?这下怎么办?”
“监狱长,在整个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政委只是利用自己的职权,做了些违反规定的事情,但一没受贿,二没违法,省局不会对政委怎么样吧?大不了做个内部处罚。再说了……”
“再说个屁!”雷元粗鲁的打断了肖刚的话:“这要是搁在平时,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你应该比我清楚,他祁政委染上的是一件什么事情。省公路建设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马国宇贪污受贿案是我省有史以来发生的一起最大的贪腐案件,这一案件甚至惊动了中央。和这么大的案子沾上边还有小事情吗?再说了,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不知道啊?从中央到地方,反腐倡廉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荼,政委虽然没有贪污受贿,但利用职务之便为犯罪嫌疑人提供内部情报这件事还算小吗?哎,对了,你们把今天提审郝建刚的笔录交到省厅了没有?”
“监狱长,今天是周末,省厅的人不休息啊?笔录我们已经整理好了,准备明天上午一上班就交上去。事关重大,我们不敢耽误啊!”听完雷元的话,肖刚冷静的回答道。
“嗯,就是不能耽误,唉,看来,正在省监狱管理局开会的祁政委有可能回不到海福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真扯淡!”对着手机发了几句牢骚,雷元转过话题问肖刚:“你和秦处长商量过了没有,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看看坐在沙发上一直听他和雷元“聊天”的秦阳,肖刚没有说话。他知道,监狱与公安机关不是一个系统,虽然现在在联合办案,但这项工作是属于省公安厅的,作为协助单位,在没有经过主管单位同意的情况下,是不可把相关的计划告诉任何人的。
秦阳冲着肖刚点点头。
担心雷元因为自己的停顿不高兴,见秦阳冲着自己点了头,于是赶紧对着手机把此前他与秦阳商量好的计划告诉给了雷元。
“嗯,我觉得不错。你们就按照计划实施吧。哦,对了,你是说明天你要回海福来吗?”电话里,雷元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肖刚。
“是的。要想寻找到李路的妻子和儿子,我必须要找到李路,把相关信息掌握清楚,越详细越好。否则,去哪里找人啊?所以,我想明天上午向省厅和专案组汇报完今天提审郝建刚的情况、征得专案组领导的同意后就返回海福。怎么了,监狱长,您有什么安排吗?”对着手机,肖刚认真的问道。
“唉,别提了,烦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过也好,明天你回来后先不要去入监教育监区提审李路,先回一下三监区参加一下高风的婚礼。这件事情是你一手操办的,你在现场要好一些!”电话里,雷元心情郁闷的对肖刚说道。
“什么?不对呀,高风的婚礼不是今天吗?怎么又改成明天了呢?不会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听完雷元的话,肖刚大吃一惊,赶紧对着手机问道。
“今天上午,我坐着车正往三监区走,可到了半路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地区消防局的一个紧急电话,说消防局要对监狱的消防系统进行突击检查,人已经到监狱了,需要我们配合。我反复的向他们讲今天的特殊情况,可他们就是不答应。唉,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们还能怎么办?只好让贾青他们暂停了婚礼的事情。不过,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你嫂子安排县妇联的人住进了招待所,省监狱管理局的李付局长让我安排给办公室,带着他老人家去海福的山上看风景去了。贾青他们也向高风的父母说明了情况,他们很配合。这样就把婚礼订到明天了。你赶紧回来把这件事情处理了,我都快忙死了,现在又出了政委这件事情,我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你快回来!”说完,没容肖刚解释,雷元就武断的挂上了电话。
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手机,肖刚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这时,秦阳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唉,你们做监狱民警的也不容易啊!既是服刑人员的管理和改造者,又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操碎了心了!这样吧,你刚才和雷监通话的内容我都听到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省厅和专案组汇报今天提审郝建刚的情况。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安排,我跟你一起去海福监狱。找李路的妻子和儿子是一件非常麻烦甚至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你一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我过去帮你!”
“真的?那就太好了。您还别说,秦处,我们处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我现在为什么会有一种依赖您的感觉?总觉的有您在我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听秦阳这样说,肖刚高兴的说道。
“不过我也是有私心的哦!”秦阳笑着看看肖刚,然后调皮的冲着他挤挤眼睛。
“哦?还有私心啊?说说看!”肖刚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阳问道。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听说过服刑人员在监狱内结婚的事情,更不要说见过了。所以,我一定要在领导面前争取机会去一趟,一是协助您的工作,二是要看个稀奇:这服刑人员在监狱里是怎么结婚的!”
“哈哈哈哈!”听完秦阳的话,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