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如今在中都当了官,日后就要衣锦还乡去益都上任了,我看当务之急也该给你找个姑娘,早日成个家了。”
妙真和杨安儿离了完颜承晖的府邸,两人在大街上乘着马,妙真正在马上同杨安儿胡言乱语。
杨安儿持着马缰,侧过头,也没想到妙真会提到“成家娶亲”这样的话题:“妹妹,你不要胡说,大街上羞也不羞。”
妙真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哥这般模样,害羞得跟着姑娘一样,她弯着腰伏在马上,打量着哥哥低着头的神色,乐得呵呵大笑起来:“那怕什么,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我们家里,我不为你操心这些,谁为你操心啊。”
“你这丫头,尽在胡说,而今天下未定,百姓不得安生,我哪有心思成家啊。”杨安儿在马背上环视着大街四周,街角乞讨的平阳灾民,个个眼神空洞,面黄肌瘦,已经是饿得皮包骨头了。
“哥哥,你是怕在这乱世之中找不到媳妇吗?”妙真继续打趣着杨安儿。
杨安儿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散给路边的乞丐,没有理会妙真。
妙真见哥哥没有理自己她也没有生气,她将马匹靠近过去,拍了拍杨安儿的肩头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完颜丹蓉姐姐人不错,长得挺漂亮的,不如你娶了她做我嫂子吧?”
“谁?!”
杨安儿没有反应过来。
妙真有重复了一遍:“还能有谁啊,完颜丹蓉姐姐啊。”
杨安儿感到无语:“我和她今天才见了一面,前后加起来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可能?”
妙真对哥哥的话不以为然:“就是因为见得少,日后就该多见见啊,再过半月我们就要回益都了,你要上任你的益都防御使,我也要上任的我姝令主,你得抓紧时间和机会,多多和她相处相处。”
“妙真,你今天没生病,没有吃错药吧?”杨安儿把手搭在妙真的额头上问道。
妙真打开他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说的可是认真的,我们老杨家就只剩下你这个男丁了,日后传宗接代可指望着你啊。”
“我啊,懒得和你说话。”杨安儿别过头,加快了马儿的速度。
妙真在马背上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
杨安儿被封了官职之后,需要回到官职地上任,朝廷下令为他在益都建立御使府,而他想皇帝提出改造巡抚府给他即可,原本为他建造府邸的款项,也被他推辞了。
此时,平阳遭难,国库紧张,他是万万不能受此恩惠的。
杨安儿以及下属们暂居在外使行馆,外使行馆是供外国使臣来金居住的地方,条件自然不会差,行馆里有护卫侍从还有歌舞表演,在吃的方面也是想得很周到,行馆的厨房里有冰窖、干果室、用餐室,简直可用应有尽有来形容。
行馆的一层后庭楼下是一个大台,平日里的歌舞表演就是在这个舞台上完成的,今日行馆中出了有杨安儿一众之外还有几个高丽国的使臣。
他们围坐在大厅里,听着舞台上的说书,杨安儿等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可那几个高丽实诚却对此毫无好感。
一个高丽使臣站起身,摘下自己黑纱的帽子,脸上泛着红晕,像是饮了酒。
“这个太没意思了!简直是无聊,无聊至极!”那个高丽使臣歪歪倒倒地立着,开始在厅内嚷嚷。
台上的说书人,被打扰到了,停止了说书,可他又不敢对高丽使臣不敬,只能乖乖地站在台上,躬着身子给这几个外国使臣陪笑脸。
“几位兄台,若是你们不想听出大可以出去,何必在此聒噪呢?”宋伟珏在一旁的位置上,站起身,对几位高丽使臣捧手说道。
对坐的高丽使臣总够有五位,其中有一个身穿华服,气度非凡的男子起身将那个有些醉酒的男子按回了座位上,对宋伟珏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喝醉了,请你们原谅。”
宋伟珏见到眼前的男子恭恭敬敬也没有在说什么,他礼貌的回了一局:“兄台严重了。”
“你们不服气,我要和你们这些九州人比一比。”那个喝醉酒的男子又不安分了起来:“你们有本事和我比一比吗?”
那华服的男子看样子是那醉酒男子的主人,他又猛地将他按回了桌上:“在下是高丽国的孝穆太子王义,这位是我们的御林军都查使朴顺熙,方才他失礼。”
原来这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是高丽国王王建和顺成皇后所生的十四皇子。
杨安儿一众对这个外国王子肃然起敬,宋伟珏向着王义行礼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实在失敬。”
王义十分客气地回礼道:“兄台客气了,不知几位是?”
杨安儿从众人中站出来行捧手说道:“在下是金朝益都防御使杨安儿。”
“哦?!”王义一脸的吃惊,他嚯着嘴说道:“你就是杨安儿?”
杨安儿不曾想到自己的名字连高丽太子都知道,他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诧异到口吃:“太……太子殿下,知道在下?”
“我来九州的时候,就听说了义安军的事情,你真算的上是大英雄!”王义竖着大拇指称赞着杨安儿。
杨安儿正准备回话,那个醉酒的朴顺熙又站了起来:“什么大英雄啊?我才不信,要不你们和我们比比,我看看是你们大金国厉害还是我们高丽国厉害!”
朴顺熙表现得很嚣张,本来杨安儿一众也不想同一个酒疯子计较什么,可是朴顺熙把比试和国家的威严混到了一起,这让杨安儿这群热爱自己国家的青年义士怎么忍受得住。
杨妙真问道:“比就比,比什么啊?”
朴顺熙看到妙真出现,似乎清醒了很多,他站直了身子,手掌从下巴慢慢抚到了鬓角,他思索了下说道:“我们来比射箭。”
高丽国地处半岛之上,虽然国土狭小,但国土以山地为主,国民们在山林中挖高丽参,耕作打猎,几乎人人都会射箭,因此高丽人的骑射之术不容小觑。
“好,怎么比?”
作为一行人中箭术最好的宋伟珏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朴顺熙从身上摸出两枚大定铜币,大定铜币是大金通用的货币,于金世宗完颜雍大定二十八年所铸。
朴顺熙捏着两枚铜币说道:“我这里有两个你们国家的铜币,我把它们一一扔到空中,箭尖击中铜币,而且不损坏铜币,就算赢。”
杨安儿惦念了一下,那铜币不过大拇指,上面的孔还不如指甲盖大小,而且箭尖要穿到孔内,还要不损伤铜币,以他的武功绝对是射不中的。
此刻,杨安儿一众都没有做声,他们五人都把目光锁定在宋伟珏身上,宋伟珏也暗自在掂量自己的箭术。
“好!就这样吧。”
宋伟珏的回答无疑振奋了所有的人的心,竟然他答应了比赛那他一定有胜算。
“太子殿下,今日就请你为我们做个见证吧。”宋伟珏来到王义身边,这场比赛看上去是件小事,却给人一种兹事体大的感觉,马虎不得。
“这……”王义作为来金使臣,本不该在大金的国土上滋事,可是如今这事情已经是弦上之箭:“那好吧,今日本太子就在此为各位做个见证。”
“好。”
宋伟珏唤了声:“拿我弓箭来。”
身边的侍卫奉来弓箭,反背弯脊,雕曲纹龙,翎毛皮偮,嵌石挂玉。
真是一把好弓!
宋伟珏将弓放在差案上,华丽的锦弓让高丽人大开眼界。
朴顺熙冷哼一声,取来自己的弓。
那是一把极为普通的弧形弓,弓身包着黑色的蛇皮,弓臂上各穿着一个三棱银锥,弓弦是用高丽高山的牛筋拉扯成的。
“我们谁先开始?”
朴顺熙拿着弓,高傲地问了声。
“来者是客,在我们神州主人向来尊客,你们先吧。”
宋伟珏虽然嘴上说得理由是尊客实际上他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得先看看对手的实力。
朴顺熙把弓箭并持在右手中,他取了一枚铜币,抬头将它抛在空中,铜币在大厅的天窗下翻滚着,映着窗口泻下的阳光,在空中泛着光芒,很是刺眼。
在这种情况下能看到铜币都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是铜币上的小孔了。
随着铜币抛出的弧度,众人都抬起头注视着这小小的铜币上。
妙真把手架在额头上,挡着阳光,其余众人也眯着眼抬头看着空中小小的那一点。
朴顺熙快速地拉弓搭箭,瞄准铜币,弓弦被越拉越紧。
“嘭!——”
牛筋弓弦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一道箭影飞入到了空中。
再随着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响起。
那枚铜币被箭尖牢牢地钉在了大厅的柱子上,箭羽已稳,而铜币还在环着箭尖跳动。
“好!”
王义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看你们的了。”
朴顺熙得意地往座位上一坐,悠闲地捧起茶来细细品尝着,王义回头用高丽语夸赞了他一句。
宋伟珏小声的在妙真耳边耳语了一声,然后也准备开始射箭。
妙真拿了大厅一处装饰用的青瓷花瓶,她把花瓶放在宋伟珏手边的茶案上,对宋伟珏试了眼神。
宋伟珏捏着铜币,把铜币丢在了花瓶中。
他的举动让大家都不理解,众人们纷纷猜测他到底要干嘛。
先前得意的朴顺熙掀着茶盖,用余光瞟了瞟宋伟珏,嘴角露出轻蔑的一丝笑容。
“妙真,扔!”
宋伟珏嘱咐了妙真一句。
妙真提起花瓶往空中一扔,只听得到铜币在花瓶中碰撞的乒乒作响,完全看不到铜币在什么位置。
宋伟珏把弓箭架好,仔细听着瓶中的动静。
然后扣着箭羽和弓弦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松,一支飞箭就射入了那旋转的瓶口。
“嘭!”
花瓶碎裂传来一声巨响。
那飞箭在花瓶中击在了铜币的正中小孔,并击碎了花瓶,继续飞了出去。
飞箭同样也串着铜币钉在了大梁之上。
朴顺熙惊得差点将茶杯掉在了地上,五个高丽外使出了惊呆的朴顺熙之外,其余四人都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朴顺熙反应过来之后,也缓缓地鼓了几次掌。
“你们神州真是英雄辈出!我等佩服。”
王义对于宋伟珏的箭术心悦诚服。
孝穆太子入了皇宫觐见了完颜永济皇帝,而且还在皇帝面前夸赞了宋伟珏,宋伟珏以箭术扬了大金国威,这让永济皇帝十分欣慰。
永济皇帝赐黄金百两给了宋伟珏,并褒奖了完颜承晖和杨安儿,此完颜承晖六斗金珠。
一时间“飞箭射铜扬国威”在大金传为佳话。
当然对于这个消息唯一感到不高兴的就是完颜广了。
“完颜承晖麾下的杨安儿一众个个英雄了得,如今的‘飞箭射铜’更是让那个宋伟珏名声大噪,如此下去,杨安儿一众必将成为完颜承晖的左膀右臂,今后可是夫君的打麻烦啊。”
完颜广的小妾即使在就寝的时候,也不忘提醒完颜广要注意完颜承晖势力发展。
完颜广将小妾搂在怀中,脸上没有丝毫的忧虑:“宝贝儿放心,我在完颜承晖府里早就安排了棋子,瓦解他们对我为夫来说,简直是易容反掌。”
完颜广露出了狡黠且自信的微笑,没有人看得出来这个宦海老手的城府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