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上遇到困难的李家婶子将‘借钱’的希望寄托在了任茹身上,怎料任茹却没有急着表示出任何态度,而是首先斥责了儿子尚兵道:“小兵子,你赶快给我回你屋去。”
“我还没喝完水呢。”尚兵却不甘心的说着,继续在水杯口处吸溜了一口热水。
“去你屋喝去。”任茹命令着。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提高了差不多有十倍还多。
“切。去就去。”尚兵虽然嘴上这样嘀咕着,但心里明显没有告饶。
他慢腾腾的手拿着还在烫手的水杯从屋内退到了厨房,那是经过他屋内的必经之路,他生怕遇到仍然停留在炉火边的父亲,趁其不备,便犹如一只刚刚找到食物又突遇猫的老鼠般,‘刺溜’一声就钻进了自己的屋中,手中的些许热水险些从杯内摇晃而出•••。
而尚元林此刻却仍然蹲在炉子边上并没有理会尚兵的意思,他望着炉子内的火越烧越旺,同时将屋内的事听的清清楚楚。每每遇到这借钱的现象,一贯老实巴交的尚元林还是要任茹做主的,所以,他自顾着自己眼下要做的事情。
听到外屋妈妈的一声接近撕裂空气的声音,里屋正在各做各事的尚菲与尚维忽然屏住了呼吸。
“哥哥又在气妈。”尚菲带着怨气说道。
“别插嘴。写你的。”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尚维却更加主张沉默。对于家里状况的每次突变,外表文静的尚维所秉持的原则便是沉默是金。这也是明显的不喜参政的表现。
“哪还写的下去。”尚菲一声苦叹再次传来。
“小菲,你不是你们班级里的大班长吗,那么大的风浪都经历了,还要在乎这条小河沟子吗?”尚维振振有词。尤其是姐姐刚刚提到的班长一事,尚菲知道姐姐对她充满了褒义,不由挺了挺身子,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喜悦,仿佛此刻她尚菲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正当其他人各自存有各自的心事时,任茹却早已经在屋内的角落中那已经树立了许多年头的柜子里面翻着什么,不大一会儿,她便埋头的在里面的最深层找出了一些钱,在熟练的点出一个数字后,便毫不拖泥带水的将那些钱交到了正在期待着的李家婶子手中,然后笑着说道:“李家婶子,您看这些够你和叔叔周转一阵的吗。若是不够,我还能掏出些。”
“够。够•••。”
见到这个从未正式交往过的老邻居在自己刚张口借钱的短瞬间就能如此干脆利落的做出此等举动,这着实将那李家婶子感动坏了,她鼻子泛酸,一行青色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点着头,向着任茹竖着大拇指,连连道:“兵子妈,你,真是这个,这个。你婶子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在我和你叔最难时,最难时,最最难时•••。”
“谁都会有最难时。”见李家婶子整个的脸部都已经颤抖的纠结到了一起,任茹伸手扶住了面前那起伏不定的肩膀。
见妻子已经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钱借给了开口之人,闻声的尚元林便很自然的从厨房的炉火旁闪身到屋内,然后也同时安慰李家婶子道:“李家婶子,快拿去这些钱救急吧。”
“别轰人走呀。”尚奶奶埋怨着这个远远不如儿媳会待客的儿子,说道:“员林啊,快让你李婶子往里坐。”
“我,我哪轰?”尚元林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道。
“不,不,尚家大姐,我是得走了。”李家婶子哆哆嗦嗦的揣起了任茹所借给的钱,抹着眼泪站起身来,然后对尚元林用着不连贯的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弄懂的话说道:“六•••个,六•••个,不•••不如•••一个。”接着,他又对尚奶奶继续道:“尚家大姐,生养的太多,没用,没用。”
她失望的摇着头,不断的说着•••。“兵子妈,下月,下月一定还你。还你。放心啊,兵子妈,谢谢你,兵子妈,谢谢,谢谢•••。”
“别太着急还,别太着急•••。”互相说话间,任茹看见李家婶子已经在向外走,步子不稳,却也无法阻拦的样子,尚元林只有由着她走到门口处,而任茹却将一件雨布递到了李家婶子手里,“李家婶子,回去时候遮上些。”
“不用这个,不用这个•••。”尽管李家婶子没有接过,但任茹却早已经将那雨布蒙在了她的一头乱发上面。
“兵子妈•••。”李家婶子说着说着又想哭诉什么,却一时间哽咽住了•••。
“都是邻居,哪有那么严重。”任茹笑着说道,然后她目送着李家婶子的背影隐隐烁烁的消失在外面的雨夜里,而尚元林却一直将李家婶子送到了大门口处,然后亲手将大门插上。
进到自家屋内,尚元林不由问任茹道:“平时我就看他们老李家那几个哥们不太顺眼,没想到一个个外表长成那个德行也就罢了,内心也那么不地道。害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没的饭吃了。”
“谁知道他家咋那样啊。员林,你不会怪我不跟你商量就•••。”任茹欲言又止。
尚元林却是憨实的一笑,轻轻说道:“那李家婶子也那么大岁数了,向咱们开回口也不容易,不一定在自己家里面憋了多少天才鼓足勇气来咱这的呢,别说咱家还有些余缝钱,就是没有,也得给想想法不是。”
“员林,我过几天就开资了•••。”虽说丈夫并没有任何怪罪自己的意思,但任茹还是有些歉意的说道。
“我过几天也要开资了,更何况这个月我还有些奖金。”尚元林向妻子摆摆手,这更加坚定的表明在一些问题处理上他与妻子的态度上的一致性。
尽管如此,任茹仍然不太放心,她不由自主的又将自己的目光投递到了尚奶奶的身上,怎料尚奶奶却一直一脸和气的听着他们夫妇二人的对话,见此刻的儿媳妇正在看着自己,她不由扑哧一笑说道:“看什么看,遇到这种事情,你妈我还会给你们打破楔不成。小茹,其实刚刚你李家婶子冲你借钱的时候,我就寻思着如若你小抠不肯借她,我就借她些,我这不也有些钱吗(任茹当然知道婆婆所指的那点钱就是尚家烈属身份的每月救济钱)。
丈夫和婆婆都在明里暗里的支持着她刚刚的举动,任茹终于是放下心来,她不由在一张清瘦的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灿烂微笑,轻轻道:“我刚刚还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快•••。”她笑着,说着,那温暖如春的独属于尚家的家庭气氛一时间又充斥在屋内,听到外屋的气氛又转变的轻松起来,一直躲在里屋的尚维与尚菲不由各自的放松下来,几乎天下所有当小孩子的都是这样,生怕大人们相互间吼叫与撕扯,如若遇到那场面,他们就会觉得天塌了•••。
而只有一个小孩子例外,那就是尚兵,此刻,他虽然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内,但大人们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家里此刻又少去了一笔开销,而这意味着他这个月的一些零用钱又会减少许多,他在学校里一贯羡慕那些有漂亮车子骑着的孩子们,已经有好些与他同龄的孩子都已骑车飞奔在上学与放学的路上,他对此极为的向往,他向往着自己一个人骑在车子上的感觉,那阵阵微风从自己的面前迎面吹来,而那两旁的树木一排排齐刷刷的向后面倒退而去•••。
“那感觉,一定特别的带劲。”他心下说着,不断的想像着•••。想象着自己也有一台漂亮的自行车骑。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击碎有关他的梦想,妈妈动不动就借钱给别人,因为自己的父母是在这东倩出了名的每月都有固定工资的人,所以,许多靠种地过日子的农民就来他家借钱。
“看来我尚兵这辈子若是靠他们两个是出不了头的。”他苦恼的想着,为那份似乎与生俱来的莫名而可怜的自尊心,且这份自尊心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尚还年幼的他,越是想要摆脱,就越是纠缠不清•••。
“啪!”的一声,他重重的将手里的水杯突然摔在桌子上面,黑暗中的尚兵,气呼呼的与自己较着一股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