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华说有些感情是指甲,剪掉了还会重生,无关痛痒,而有些是牙齿,失去后永远有个疼痛的缺口。无法弥补,血肉模糊。
智齿拔不拔都会痛。左政在日记里写过。
夏诺这两天心神不定,总是跑到左政座位上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一哲心里有一点点醋意,可转头又是冷冷的一句,“你有心事?”夏诺皱着眉头说,没有,只是担心左政,你们能打赢么?一哲故意笑的轻松,能,放心吧,之后轻轻抚摸夏诺的头发。
左政忙于备战状态,拉帮结派组织人手,大虎答应的爽快,并亮出了几大块嘎达肉,说,老大放心吧,咱们班全员出动,对着刘佩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刘佩低下头,继续做题,没有理会大虎,她的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如果这次打架,薛宇文肯定也会参与,而她现在既不能劝说薛宇文,又不能阻止左政他们,她只能像一哲那样默默做题。由无助转化为无奈,再到无动于衷。
中午吃过饭,一哲拉着左政到了操场,“能不能不打。”左政奇怪的看着一哲,摸摸一哲的额头“你没发烧吧,程皓那次怎么打的你,丫你不知道呀。”“正因为我知道才不让你打。”左政笑笑,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哲,“为什么。”“他是混混你不知道,你惹的他干嘛,逞英雄?给谁程?”一哲用教训的口吻对左政讲道。左政瞬间愤怒,东看看西看看,看哪里都不顺眼“是,我他妈是在逞英雄,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了,之后又收到伤害我去保护,就他妈是程英雄了。”一哲刚准备说话,左政又说道“一哲,要是夏诺收到这样的伤害,那他妈就还在那里做你的题吧。!”一哲沉默,缓缓的坐在草坪上,淡淡的说“你不懂。”
冬天没有乌云,但天空经常昏暗,昏黄,像是生活在烟灰缸里。
左政也席地而坐,“我不爱打架,不想打架,我也想每天做题聊天,在学校里活的平平淡淡,但是有的人我不能不管。有的事我不能不做,一哲,你懂么?”如果现在有支香烟左政为为自己点上一根,之后狠狠地吸一口,再舒缓的吐出一圈圈烟雾,来缓解现在的沉默,尴尬的是他们两个都不抽烟,只能互相看着彼此,像是一对同性恋。
“我想让你也考上林哲中学。”一哲看着左政,眼神更加深情。我想如果左政是个女的,一哲会吻上去,然后浪漫的解决问题。
左政把眼睛看向一边,“丫,你别这样看我,看的我心里了毛毛的,换一个眼神。”一哲像变脸一样再次用冰冷而寂寥的眼神注视远方。“哎!这样就好受多了,在打这最后一次,之后就不在找事。”
雨滴答滴答从灰暗的天空坠落下来,每一滴雨都发出孤独的声音,是寂寞的呐喊,在阴沉的冬天奏响孤寂的交响乐。
“下雨了,走吧!”一哲起身。左政还在原地坐着。“我喜欢雨的声音,喜欢滴在我的皮肤上,冰冷凄凉。”一哲又坐在左政身边,
“你怎么又不走了。”
“陪你。”
左政平静的看着一哲冰山一样的面孔,“我要是女的,我就嫁给你。”
“你要是女的,我现在就回宿舍,或者去教室做题了。”
……
说谎是习惯性的,久而久之就不觉得别扭了,大多数是从写作文的时候开始的,尤其是心目中的老师,估计老师也是喜欢这一类的文章,有多少个学生就有多少种夸法,夸得天花乱坠,之后再评出一个夸得最好的,恬不知耻的朗读给班里的学生,之后又害怕学生们没听清楚,又进行传阅。笑嘻嘻的说着不写老师我也可以,但是笑容中透露着,不写?你试试,你写一个别人看看。
广播中那个男人的喉咙里总是含着一块咽不下去的物体,声音总是让人别扭。大虎紧紧的盯着刘佩,她做一步,大虎跟着一步,有时又莫名的傻笑。“大虎,笑什么呢?做你操,看人家刘佩干嘛。”督操老师在学生的空隙里巡逻,看见做的好的就默默点点头,还欣慰的笑笑,看见不好的,就摇摇头,像是这个孩子没救了。
在左政眼里,这个老师已经没救了,这分明是在找存在感,因为没有人会把课间操当回事,谁都是懒洋洋的做,但除了胸大臀翘的,课间操给了他们在学校展现风姿的舞台,吸引所有老师的眼球,之后有可能因为看的麻烦,其他同学碍眼,干脆直接把他们调到第一排,给了名分——领操员。
左政有次纳闷问梁夏为什么她会被调到第一排领操,梁夏回答,一张脸胜过万座山峰。左政淡淡的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下操集合后,其他班里隐隐冒出一些声音,音调不大,但是足以听见。
“知道么?刘佩和大虎好上了,就因为大虎比薛宇文能打。”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刘佩好几个月没来那个了,听人说是怀上了。”
“其实吧,是哪个……”
之后是一声尖叫而愤怒的大喊,“你们瞎说什么?你们女生真八卦。”是薛宇文的叫声。这一声使他们更加确信自己说的是真的,班里的女生也纷纷把目光转向大虎和刘佩,刘佩红着脸,想解释却又解释不出来,大虎摆摆手,笑嘻嘻的说,“嘿嘿嘿,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就像是获奖感言一样,“惭愧,惭愧,承蒙评委老师关心。”
流言比真想更容易让人相信,在他们潜意识里流言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而真想已经为所谓。大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有些谦虚的解释“大家不要太相信,没有的事。”
不要“太”相信,左政嘴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转身就给大虎一脚,“大虎,看你那德行,能不能好好走路,一路给这个打招呼给那个打招呼的,干脆把你的照片挂校门上得了。”
大虎憨笑,“这不是俺努力得来的肯定么。”左政又是一脚,去你妈的肯定,流言蜚语还成了你骄傲的资本了。“大虎,以后你在跟上铺的那些同学不学好,我就把你的事告诉刘佩。”左政斜眼笑道。
“你看不看,看多了身体累。”大虎憨憨的笑,拍拍左政的肩膀,左政被他拍的别别扭扭,浑身不自在,过于单纯的内心在大虎那里显得有些幼稚。
回到教室,班里人议论纷纷,有人用可怜的眼光看左政,也有用幸灾乐祸的的表情窥视着他,几个小女生不知道左政已经进了班里,还在讨论着
“二班的程皓给左政下挑战书了。”
“左政这次肯定完了,程皓在这一片混的相当好。我听二班的男生说程皓都叫上高中生了,还有学校的其他混混。”
“看来左政这次死定了。”
左政平静的坐在座位上,给大虎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放心,大虎默契的点点头,告诉左政,老大不管怎样我都跟在你身边。
夏诺过来,撒娇的摇摇左政的胳膊,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他,让他不要打,忍一忍,左政揉揉夏诺的头发,让她相信自己。夏诺,还是担心,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左政抱抱她,温情洒在整个教室。
上课后,梁夏踢踢左政的小腿,骂他,不是人是畜生,趁机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左政说她没个正行,说,自己一直把夏诺当成他的亲妹妹。梁夏说,借口。左政说,有些人的便宜让我占我还不占呢,太小,没便宜可占。梁夏死死地捏住左政胳膊的一小块肉,直到左政求饶。;梁夏说,可夏诺把你当亲哥哥么?左政说,废话,当然……之后左政沉默。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夏诺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从小到大他们只是一如既往的好,没有分离过,没有想念过,一起撒尿和泥,一起打鸟掏蛋,一起关心对方,一起……而然就是没有在一起了。也没有想过,或者没有仔细想过,左政下意识的逃避这个问题,每当想到这里,他都会转过弯,去向别的,这次也一样,他正在想如果这次打赢了,在学校扬名立万,打输了,就又是小玉失望的眼神。
之前那条“你能保护我么?你不能。”的短信,在左政心里扎下根,他时常想着保护身边所有人,以证明自己可以保护,拥有保护这个词,只为了给一个人证明,这是他每次打架的力量所在。
他的心像冬日里的夕阳,虽然红的滴血,但热度却是无限的苍凉。每次夜晚,泪腺处总是湿漉漉的,有时会打哈切来掩饰内心柔弱的尴尬。越是一个人,内心的气场就越稀薄,越是孤独,离内心的自己就越近,他会讨厌内心的自己,每次都不让自己空闲,以免那个多愁善感的自己慢慢从身体里分离出来,和自己相视而立。
一个人睡在床上,睡觉的过程是漫长的,他的脑子停转不下来,思想得不到休息,望向夜空,依然是让人感到压抑的惨淡色的天空。那晚的夜雾浓的化不开,像是要合成一个固体,砸在这纷乱的世间,让一切都沉睡,永远不要醒来。
第二天清晨,左政一个人早早的来到教室,在透明的晨光里,显得一丝丝冷清。教室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大致相同的桌子,大致相同的黑板,只是从最初美好的鲜花,到变成枯萎掉落的花瓣,被人践踏成碎片,惨不忍睹。香味似乎还可以闻得见,因为嗅觉的记忆永远比视觉好的多。
下课后放学后,班里大多数都没有走,都在等着看这场期待已久的大战,露出激动的表情,但是班里的男生几乎走的都没有谁了,要不就是还没来得及走,程皓的传闻已经震惊一班,最后也就剩下左政,大虎,和一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