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谧到诡异,甚至连呼吸都难听到。南柯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直到她将安陵潇盖着的被子掀开才发现里面居然只有另一卷被子缩在里面!!
南柯脑子嗡的一下,瞬间出现各种可能会出现的场景,此刻外面都是太子的人,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七皇子那个变态,而就在这个她想保护着他的时刻,居然!居然在她的眼皮底下,让人溜走了!!
“该死的!潇潇我真的生气了!”
啪——
重重的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柯儿这是怎么~…安陵潇不见了?”行露本也没走出多远去,心中还想着刚才南柯的话,一听见房中的动静,竟调动内力施展轻功赶来。
“嗯。”南柯一掌拍在紫檀木梨花纹桌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瞬时间由她手掌处延伸出几条清晰可见的裂痕来,“又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听到这个词,行露居然升起了一点嫉妒和向往的心思,不过也只是转瞬而已。
“可有什么书信留下~”
“没。”只字未留。咬牙。
“今日早起还看见逐圣大师端着碗粥进去过他房间~,此时还不到晌午应该走不远的~,听闻~今日里城门盘查严谨~,安陵潇也不会傻到冒这个险~”
“所以他肯定在城内。”南柯也是这么想。
现在这个状况下的燕京城,他安陵潇能去的地方太少了,多少双眼睛在替太子他们盯着,安陵潇难道不知道么?不,他当然知道,不过他更加知道自己没办法面对南柯。内心中纠缠着恨意和爱意的心情,足够令人发疯。
“柯儿~已经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安陵潇了是么~”行露瞧着南柯并不着急,只是干上火的样子倒有几分生动可人。气哄哄的小脸儿让嫣红占满,更显得娇俏可人儿。只可怜了那只玉手…行露缓步上前,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揉捏着,“刚还在责骂奴家我不懂得爱惜自己,转眼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妻主这是怎么了?”逐圣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进来,瞧见行露握着南柯的手揉捏眨了眨眼,“可是伤着了?要不要我帮你瞧瞧?”
南柯低眼瞧着,想起这是她第二次瞧行露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每一个手指都带着三分柔软,让人不自觉会想到五月里的江南小河,温和而不失特点。原本以为那样美的手应当是柔滑的,此刻被它握在手心的感觉却是生硬的,努力想要变得柔软的样子。
她发觉,行露总是在她不经意瞧他的时候快速的避开自己的视线,随后眨眼间恢复妖媚勾人的样子,纠缠住她的视线,像是要把她吞了一般。
南柯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竟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
“算了,不必了,不过是刚刚想碎了这张桌子没碎成罢了。”南柯抽回手前捏了捏行露的手,“你多吃些,瘦成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做个男人?”
行露也不在意南柯说出来的话,他只听懂了另一层意思。随即娇媚地笑了笑,并没打算与她争论些什么,“是~,柯儿说的都对~是奴家太瘦了~,奴家一定多多吃些养胖自己~。”
南柯斜眼干咳了两声。
“妻主可知潇潇去处?”逐圣不是不在意那两人的一来一往,他也在适应,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可惜每次遇到这样的境况都会让他的心揪起一块来。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只得将面上的功夫做好,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罢了。
“嗯,等会派人跟过去,确定下他的安全。”
“妻主不打算去?”让别人代劳这件事,并不像南柯的一贯作风,除非…是抹不开面。
“不去。”南柯咬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着手臂抖腿,一席话说的语速极快,“潇潇又已经不是个小孩子,我想他的逃避正好证明了这一点。他聪明,敢爱敢恨,只是这次的事情暂时让他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唯有躲开我,才能够想明白。”
“柯儿当真就不怕~?”
“当然怕,我怕他想不开去找皇后他们报仇,也怕他在外面用他三脚猫的功夫和人打架…”说到此处南柯蹙眉,他那点功夫真的能应对突发事件?她深表怀疑。
她真的拿这个潇潇没有一点办法,这才刚和好没几天,就再次离家,每次都能把她气个半死,却放不开他。
“既然如此妻主不如早点出门吧。”逐圣放下药,看了一眼天色,“相信傍晚前就能见到潇潇了,对吧?”
挑眉,她现在怎么感觉逐圣比自己还着急?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亲自去找他了?”
“呵呵~柯儿当我们是傻子不成~”行露随手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递给南柯,“看看那张脸上都写了点什么~”
南柯将信将疑地接过镜子,左看看右瞧瞧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将镜子扔回给行露。
“少拿我玩笑,根本什么都没有。”
“妻主错了,”逐圣凉凉的指尖点了点南柯的额头,“这里写着‘我想见他’四个大字。”
沉默,被说中心思的南柯绷着嘴不说话。
逐圣和行露对视一眼,一人拉着南柯一条胳膊将人带起,“别坐着了,再晚点潇潇说不定就被哪个勾栏看上……”
“人走了。”耸肩。
“真好骗。”逐圣无奈摇头。
着急忙慌的南柯哪里回去想安陵潇什么时候用真面目出现过?从来都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哪家勾栏能看上只能说明此地离关张也不远了。
皇宫中,此时太阳正好,阳光照进窗来,在地上映着窗棂镂空繁琐的图案。靠近书案前燃着一鼎香炉,炉子上飞禽走兽皆是跪地朝天叩拜,正当一缕缕龙涎香飘出更加映衬的这走兽们虔诚模样。
“太子殿下,请用茶。”
小太监恭敬地献上茶水,丝毫不敢多待,转身立刻出去了。
安陵风扬从一摞摞的奏折中抬起头来,放下朱砂笔,双手搓了搓放在自己的双眼上捂了一会才放下。叹了口气,端起茶来喝了两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分外清明。
对于这样恰到好处的讨好,安陵风扬自然十分受用的。
现在满朝文武都以他为新任君王的首要人选,当然,这些支持的人中必然有大部分是太子原本的部下和门生,还有小一部分是皇后家族的人。而另一部分,则是忠于皇帝的保皇党一派。虽然没有出现皇子之间的争夺,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会支持他。
不过在他看来,剩下的零星几个并不能成大器,待有一日他稳稳做到了那个位置上再跟他们算账。
“哼。”安陵风扬放下茶,继续忙碌在走着之间的圈圈画画,着实让他过了一把皇帝瘾,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和对权利的欲望。
“殿下,我们发现了嫌犯安陵溪,他此刻正与一群黑衣人并肩作战,看样子安陵溪在城内有内应和同伙。”
“一起抓回来,生死不论。”
安陵风扬头都没抬,只微微斜了斜眼冷冷吩咐了一句,又在奏折处圈了一个圈,继续阅读起来。。
现在安陵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或许就像是皇后说的那样,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一定要狠下心来,什么女人,金钱,兄弟这些都比不上手中的至高权利来的有诱惑力。更何况,他安陵溪算是什么东西,一个蛰伏在自己身边,想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蛰自己一下的毒蝎子而已。
兄弟?不是从一个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也能叫兄弟?
亲情?他安陵陌能用一母同胞的妹妹拿出去铺路,他又未尝不可呢?
女人?能够站在他安陵风扬身边的女人一定要是能够助力他皇位巩固的摆设而已。
“殿下,安陵溪被救走了,这…”
太子风扬黑漆的瞳中闪过杀意,“这么点事情交给你们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奴才这就去杀了安陵呃…”呜噜咕噜地血泡不断往外冒着,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句话就死掉。
“罪该万死还活着干甚,本宫成全你了,你也应该谢谢本宫没有因为你做错事而将你折磨致死。”
擦了擦手上溅到的血渍,看相另一边的那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么?”
“杀,杀了安陵溪…”
“很好。”
“太子殿下这时怎么了,发如此大的脾气。”皇后从门外进来,瞧着一地狼藉后用帕子捂住自己的鼻尖,很是嫌恶闻到血腥的气息,上次老皇帝被她起的吐血之后她也是快步离开了。
“没什么,母后不必担心。”安陵风扬一个挥手,那人领命将尸体拖下去处理,自己也起身笑着迎上皇后,深深一礼。
皇后微微一笑,若是没有方才那么血腥的场面她此刻还有心去虚扶一把太子的手,现在她是动也不动,只点点头道:“你要保重身子,琐碎的事情安排给底下的人做就好,做不好惩罚就是了,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安陵风扬神色一顿,随即明白过来,皇后实在提醒他现在还没有真正的成为新任燕皇,大局就不能定下,每走的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向刚才那样的事情若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少不了要费一番功夫去平复,留给别人的印象也会是太子狂暴,性情难以琢磨,有违圣祖训诫,难登大宝。
思及此,太子慎重地点头,“是,儿臣谨记母后的教诲。”
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到不顺心的事情心中像是要冒出一股火儿来,压都压不住,只知道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也就那么做了,此时想来可能是近日处理丧失和奏折早朝事宜忙晕了头脑,造成了一时的冲动,没有想到更深远,心下赶忙告诫万不可马虎大意。
面上太子恭顺,仿佛真的在忏悔刚刚冲动坐下的惨案一般,“日后儿臣会多思多想,争取不让母后再为儿臣操劳。”
“无妨。”皇后在婢子的搀扶下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今日过来是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母后请说。”
“你父皇薨了的那天,本宫已经拟好了传位的诏书给你…”
安陵风扬眸中精光一闪,怕自己按捺不住情绪,只得把头低得更狠,才勉强挡住皇后的视线范围。
“但是,传位诏书却被人给偷了。”
“这!”安陵风扬忽然抬头,愤怒的火光瞬间燃起,像是要从眼眶中烧出来了一般,满都是侵占的欲望。那可是传位诏书!若是没有它,前面的铺垫做的再好他终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个女人!在他将老燕皇的尸体装入棺椁才来同他说这话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原本本宫以为不过是个小小毛贼,要不了几刻钟就能将他绳之以法,到底本宫是个妇人,想法过于简单了些。过了这么多天,依旧没有任何的线索。”皇后蹙眉,揉着太阳穴,看上去疲惫至极。
“怕你觉得是本宫在从中作梗,所以自作主张地瞒着你,你不会怨怼本宫吧?”
这女人,真是…
安陵风扬深深吸了口气,面上的温和笑意从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变化,一面倒茶给皇后一面开口安慰,“是,儿臣知道母后一心为了儿臣的前途着想,哪里会怀疑母后的用意呢。只得怪这小贼忒可恶了些,令母后担心烦忧。”
“下次若在遇到这样的事直接告诉儿臣就好,不必藏着,儿臣相信母后。”
“太子果然大度。”轻飘飘一句话,像是没有听出安陵风扬言外之意,微笑着将茶水饮净。
安陵风扬暗暗蹙眉,眼下他还需要依靠皇后的势力给自己做掩护,实在不宜闹得不可收拾。只是这女人也有些过分,同一条船上的人怎能儿戏!
好在距离棺椁出京的日子还有两日,他还能在这之前找到父皇的玉玺重新写一份传位诏书出来。
这厢太子近卫领命从宫中出来便带人直奔发现安陵溪的小巷子而去,谁也没注意到街角晃出来的男子醉醺醺的与他们相错而行。
男人一身破布衣衫,手里拎着个酒壶,走一步晃两晃喝一口酒,看上去是个十分有节奏的醉汉,只不过那一双凤眼却没有丝毫的醉意,盯着那队人消失的方向冷冷地发出一声哼。
这人,当然就是那队人的目标安陵溪是也。
他一边醉醺醺地走,一边暗地里骂着。该死的柯少主时不时真的在耍他,在那个破院等了十个一盏茶也没有见到一个接应的人,反倒是发现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士兵,不得已他重新换装,用行乞南柯得到的几个碎银换了套衣服,买了壶酒乔装喝醉归家的酒鬼掩人耳目。
想着千百度所在的方向,安陵溪一咬牙,准备亲自找过去好好的骂一骂这个自称信誉良好的柯少主!
步子刚迈开,身前便被两个叉棍挡住去路,安陵溪心下一惊,却也是不动声色地挥舞着手臂,“走…走开,哪条狗居然有,有胆子来挡爷爷我的路!滚,滚开!”
周围响起了孤单的掌声,“二皇子果然是天才,居然能想出这么多花招来躲我们兄弟的眼。”
来人已经点明他的身份,安陵溪咬紧牙关却是说不出一句否认身份的话来。既然被认出来,对方人中不乏有高手坐镇,反正最后都是死,不如他先动手,先发制人!
思及此,安陵溪缓缓摘下草帽,像是要放弃抵抗。
“对嘛,早这样兄弟们也不用如此费劲地抓你,你也不用费劲的躲来藏去,这样省事的生意你二皇子如此精明怎么会算不清账呢,哈哈!”
安陵溪不语,瞅准了时机将帽子扔向说话人的脸后拔腿就跑,身后才传来那人的痛嚎一声:“给我抓住他,生死不论!”
要说比武功,那安陵溪的武功是肯定不如南柯的,但在众皇子范围内还算是可以,勉强能够以一敌五。可现实总不会那么美好,安陵溪一面在心里继续咒骂南柯,一面抓起一把石子朝后面追过来的人一通攻击。虽然没有造成伤亡,却是将他们的速度拖慢了下来。
“你给老子站住!啊,该死的——”
“你跑不了的,安陵溪!”
很显然,最后一句一语成缄。此刻安陵溪七拐八拐躲避下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只知道向前跑,谁料向前跑不一定是出路,还有死路!
天要亡我!
安陵溪捶墙大感无奈,这一通跑下来自己的体力也跟不上了,连捶墙的力气都像是棉花拳头。就算前面是康庄大道,他安陵溪也是难以横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