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休息日，亓皝带上米芃芃何乙等，给圣贤夫妻搬家。这是近半个世纪以来，圣贤夫妇首次决定下山居住。

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动静。

米芃芃很热心，跑前跑后，就好像忙的是自己分内的事。

其实，她有些感动。感动于亓皝对自己的亲戚如此关照，感动于他们大家庭的关怀和温情。

实际上，老夫妻两人没什么家底。一张破渔网，几件旧家什。何乙和哑叔想把一些旧东西扔了买新的，遭到老奶奶的强烈反对。

棋子算是他们家庭的一员。

离开白龙山的时候，老奶奶要求亓皝帮忙带上了棋子，让它继续跟自己作伴。老人无儿无女，或许在她眼里，被驯化的野狗，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是亓皝无奈地告诉她，如果真要带到市区，棋子会有很多麻烦。比如说，要办狗证，打疫苗、拴狗链等。

圣贤不愿让棋子受到束缚，决定还是把它留在白龙山。可是，大家都上车后，棋子也跟着上了车，撵都撵不走。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米芃芃无意中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妈呀，后面有很多野狗狂追着我们的车子跑！”米芃芃吓得花容失色。

“不用怕，它们只是舍不得他们的首领。”亓皝很淡定。

“你说棋子是这群野狗的头儿？”

“没错。”

“那要不要把棋子还给它们？否则它们会不会一直追下去？”米芃芃担心地说。

“棋子不会跟它们回去的。”亓皝好像什么都知道。

亓皝把车停在路边。

那群野狗追上来，棋子跳下了车。

棋子用鼻子闻着它的同伴，发出温柔的低语。野狗都温顺地立定，蹲坐在地上，发出呜呜叫声，好像在跟棋子告别。

“看，野狗跟人一样，重感情。可有些人，连狗都不如。”米芃芃感叹。

“我们走吧。”亓皝打算把棋子留给它们。

车子开出很远，米芃芃回头看，发现棋子跟着车子猛追。

“快停车，棋子跟上来了。”米芃芃惊喜地叫道。

亓皝停车，打开后车门，棋子一个箭步上了车，老老实实坐在后排座位上。

“看来，它还是舍不得老奶奶。”米芃芃感叹说。

陶明所住的旧小区，亓皝和米芃芃都来过。一楼，有些潮湿气。但是有个小院子，可以种些东西，是老奶奶喜欢的。最主要的是清净。

旧家具是陶明刻意留给他们的。不用大力拾掇，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米芃芃和老奶奶在厨房里给男士们做饭。

老奶奶久居高山，家电几乎都不会使用。米芃芃教了她半天，她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奶奶，以后，我有时间就来和你一起做饭。”米芃芃想帮帮他们，等老奶奶学会了使用煤气家电，自己再撤退。

“好姑娘，谢谢你。”老奶奶欣慰地说。

“姑娘，你喜欢亓皝吗？打算以后和他结婚吗？”老奶奶好像挺关心这事，问。

“喜欢。”米芃芃羞涩地承认。

米芃芃忽然有点惆怅，“可是最近，他好像不怎么待见我。对我很冷淡。老奶奶，是不是我太差劲了？配不上亓皝？”对于这个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天生有信赖感。

“只要彼此有爱，没什么配不配。多一点真诚，多一点付出，做率真的自己，就够了。生拔硬薅地拔高自己，只为了配得上对方，这不是爱，这是套路，是讲条件的爱。”老奶奶一番话，让米芃芃立刻对她刮目相看。

“老奶奶，你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工作的？”米芃芃好奇。

“我做过一年的小学老师。后来，一次郊游踏青时，我在仙鹤山遇上了圣贤。那时候，他一下子把我迷住了，我不顾一切和他走到了一起。在一起后，经历了很多事，我才发现，他很与众不同，甚至不能和我有个孩子。但是，和他在一起我不后悔。和他生活这么多年，我每天都过得踏实。”

原来奶奶的恋爱史，很浪漫，是一见钟情，“奶奶，和亓皝在一起，我也感觉很踏实。可是他的心思很难猜，有时候，让我很累。”

“或许，他最近的改变，跟你婶婶的去世有关。”老奶奶提点她，

“和我婶婶有什么关系呢？”米芃芃百思不得其解。

“你婶婶因为生子难产去世，对他打击应该不小。或许，他害怕，将来你走你婶婶的老路。”

“怎么会？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不会和婶婶一样的。我身体好着呢！”不能因为婶婶一人生孩子走了，就因噎废食，不谈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了吧！

“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他们九皋家族——哦，何乙、何丙、圣贤、亓皝，加上周嫂，他们都是九皋家族的人，他们家族有一个最年老的，已经活了很多年了，他们称呼他九皋处士——哎呀，我扯远了。九皋家族或许是被下了魔咒，已经好几代没有子嗣了。亓皝和何乙何丙是九皋家族最年轻的一代了。”

米芃芃瞪大眼睛，她是第一次听说关于亓皝家族的事情。亓皝从没跟她提及过。

“是什么魔咒？”

“这个魔咒就是：播种和死亡都将在同一时期发生。”此时的老奶奶，忽然巫婆附身。

“这是什么意思？”

“九皋家族，无论男女，娶进来的妻，或者是嫁出去的女，生孩子的同时，都会失去生命。这么多年了，本以为这个魔咒被打破了。可是，你婶婶的去世，让亓皝明白，那个魔咒依然存在。所以，我估计，他对你态度的转变，或许是担心自己会害了你。”老奶奶语重心长。

“老奶奶，你一辈子没有孩子，遗憾吗，后悔吗？”

“非常后悔！”老奶奶叹口气。

“你难道不幸福吗？”虽然米芃芃知道，或许爱情过后，人往往需要更多的感情承载。可是现在，她毕竟年轻，看重的只是爱情，肤浅地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淡化，可以忽略不计。

“不，我非常幸福。正因为我得到了关爱和照顾，所以，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巴望有个孩子。如果我们能有个孩子，我离开这个人世，还能有孩子陪着他，以后，还有孩子的孩子，子子孙孙都能陪着他，他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老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米芃芃沉默了。

“我不信。我一定要打破这个魔咒，决不让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要既播了种又能保住自己的生命！”米芃芃甚至攥了下拳头。

“亓皝没有看错人。相信我，有时候，努力和意念真的能改变命运。你要努力啊，姑娘！”老奶奶很欣慰。